莫子謙走出電梯，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電梯對面的段婷心。
停留在他印象裡的段婷心，總是畫着濃妝，每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都要打扮得珠光寶氣，一身名品大牌，但是現在在他面前的段婷心，完全顛覆了過往的印象。
她扎着簡單的馬尾，穿着平價的潮牌裝，漂亮的臉蛋上沒有化一點妝，看起來清新又不失嫵媚，過往的性感，只能從她流動的眼波里才能窺見到一點剪影。
如果忽略她隆起的腹部，她看上去更像一個清純的學生。
段婷心深深地凝視着莫子謙，剋制着激動的心情，慢慢走到了他的身邊，輕輕地叫了一聲：“子謙。”
她這一聲輕喚，帶着一點久別重逢的羞澀和緊張。秋水一樣清亮可人的眼眸裡，潛藏滿滿的情愫，凝望着莫子謙的眼神，情深似水，溫柔款款。
莫子謙一路上積聚的滿滿的敵意，在她這樣滿含柔情的注視下，不由自主地消減了大半。
莫子謙敏銳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轉變，不斷地告誡自己，不能放鬆警惕。
周圍有醫護人員走過，莫子謙不想讓其他人聽到自己和段婷心的交談，四處看了看，走向了候診區裡有盆景遮蔽的位置。
段婷心跟在莫子謙的身後，和他先後在那處區域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莫子謙半靠着沙發，一條長腿搭在另一條腿上，雙手交握，拇指不時輕碰，上下打量着段婷心，思考着要怎麼開口。
段婷心規規矩矩地坐在他對面，一雙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凝視着他，眼裡滿滿的思念和愛意，幾乎要融合在空氣裡，將他牢牢地包圍住。
莫子謙一向受異性喜歡，對於女人的目光表白，幾乎已經習以爲常，但是段婷心此刻眼裡的愛意太過洶涌強烈，就連秦歌也沒有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不禁有點讓他招架不住。
“咳咳。”莫子謙輕咳了兩聲，錯開了和她相碰的目光，略帶冷淡地開了口：“你不是有麻煩麼？什麼麻煩，趕緊說，解決了我好走。”
“子謙……我，我其實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只是想讓你陪我做一次產檢，看一看我們的寶寶。”段婷心緊張地望着莫子謙，保養極好的纖纖細手緊緊地攥着，像是能將手裡攥出水來。
她這麼說，就等於是表明是將莫子謙騙過來的。莫子謙有點生氣，但是看着她緊張的，似乎很怕很怕他開口拒絕的樣子，倒是有點不忍心和她發脾氣。
不過，不忍心也不代表他會答應段婷心的要求。畢竟她肚子裡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還是未知之數。
他可不打算自動認下“喜當爹”這回事。
莫子謙停住了拇指相碰的小動作，硬下心腸和語氣，擡眼看向段婷心：“婷心，我們都是成年人，你應該能明白，我現在爲什麼不相信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
他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每次都有做防護措施，怎麼可能有孩子。
“我知道你不相信。”段婷心難過地低下頭，聲音也變得輕輕的，像是氫氣球一樣，稍一放鬆，就會飄遠一樣。
“我開始也不能相信自己懷孕了。但是我問過醫生，醫生說，防護措施也不都是絕對的，雖然概率很小很小，但也是有可能會懷孕的。”
段婷心擡起頭，一雙溫柔如水的眼睛，定定地看着莫子謙，“認識你之後，我沒有再和任何異性有過來往，我懷的寶寶真的是你的，子謙，你要——”
“如果你堅持說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那就驗一下DNA。”莫子謙態度冷淡地截斷了段婷心的話，提出了要求。
“可是……寶寶還沒有出生啊。”
“這家醫院的設備很先進，孕期就可以爲胎兒做親子鑑定。”莫子謙淡漠地解釋。
他在來的路上，就查了這家醫院的資料，已經打定了主意，把事情在今天了結。看到段婷心猶豫不決的樣子，就更覺得這個要求的必要。
而且，他不打算給段婷心任何鑽空子的機會：“如果要查，現在就查，醫生由我指定。如果你不同意，那你以後都不要再說這個孩子是我的，也不要再和我有任何聯繫。”
“好！”在莫子謙說完之後，段婷心不再有任何猶豫，立即同意了。
莫子謙倒是沒有想到，這一次，段婷心答應得這麼幹脆。
他盯着段婷心有點倔強的小臉看了一會兒，略帶涼薄地勾了勾脣：“婷心，我想我應該再提醒你一下，這家醫院的領導，和我父母私交不錯，如果你是打了什麼作假的主意，我勸你還是算了。”
“子謙，你不要這樣想我。孩子是你的，我不怕驗，我也不會想要作假。”段婷心平和地解釋，一雙清亮的眼睛，凝望着莫子謙，目光坦坦蕩蕩。
莫子謙看了看她，隨即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既然你同意，那就走吧，現在就跟我去做鑑定。”
在檢查結果出來之前，不管段婷心表現得多麼坦蕩鎮定，他都不會選擇相信她。
他見過的女人太多了，不乏可以將謊言說得比真話還真的人。爲了錢，有些女人的演技，甚至可以去拿奧斯卡小金人，除非確鑿的證據就在眼前，否則她永遠都會騙下去。
段婷心在這裡辦了VIP診察卡，和自己的主診醫生說了一聲之後，對方很快就協調親子鑑定科，爲她和莫子謙排出了時間。
疑似父親可以直接採血，但是孕期的母親需要先進行一些檢查，纔可以進行血液和羊水的採集。
莫子謙簽訂了合同，付了款之後，先進入採集室採集了血液。止血之後回到診察室找段婷心，剛好趕上醫生在爲她進行彩超掃描檢查。
將近五個月大的胎兒，已經成型，在顯示屏裡，五官已經隱隱可見，細細的手臂，細細的小腿，偶爾會動一下，還會輕輕地吮吸手指。
莫子謙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間，呼吸就立即屏住了。這
是他第一次看到，一個將近五個月大的胎兒，是什麼樣子的。
他分辨不清心裡那種百味雜陳的複雜感受具體都有什麼。各種各樣的感覺，像是一張又一張的網，將他的心臟層層疊疊地罩住了，好像切斷了他供向大腦的氧氣一樣，讓他完全無法思考。
屏幕裡的小寶寶，真的會是他的孩子嗎？如果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就是長這個樣子的嗎？
莫子謙僵直了很久，才終於記得還要呼吸。他極慢極慢地深吸了一口氣，走到屏幕前，仔細觀察着裡面的胎兒。
雖然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隱隱可見的輪廓，似乎真的與他很相像。
“醫生，現在能確定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嗎？”
這家醫院所有的VIP科室都和美國頂尖的醫療機構合作，具有國際性質，莫子謙和段婷心又都持有美國綠卡，都可以詢問胎兒性別。
“子謙，是男孩。”段婷心溫柔地凝視莫子謙，輕輕地迴應。
她原本還擔心莫子謙可能會不喜歡孩子，但是看到莫子謙凝視顯示屏的樣子，她就知道，自己可以放心了。
這個男人或許對女人薄情，但是，他一定會是個對孩子非常疼惜和愛護的好爸爸。
“男孩。”莫子謙輕輕重複了一遍，看看顯示屏裡還在輕輕吮吸着手指的胎兒，再看看一旁躺在檢查牀上，眼中滿滿地洋溢着母愛的段婷心，心情忽然變得極度複雜。
現在已經走到了鑑定這一步，他辦的又是加急檢驗的手續，最多兩天就可以拿到檢查結果。
如果段婷心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還好，如果是他的，他該怎麼辦？
本來，他的打算是，如果驗出孩子是他的，那麼他就想辦法說服段婷心，將孩子打掉，他額外補償她一筆數目足夠可觀的錢。
可是，從段婷心的種種表現來看，她很愛很愛這個孩子，她是不可能放棄這個孩子的。如果她堅持不肯放棄，執意想要將孩子生下來，那麼他又要怎麼辦？
難道像最開始設想的那樣，強行安排她去做引產手術嗎？
莫子謙很希望自己的回答是肯定的，但是看着屏幕裡已經成型的，已經像一個真正的生命一樣有行動力的胎兒，他覺得自己做不到。
強行打掉一個只知道不斷分裂的胚胎是一回事，終結一個有意識的生命體又是另一回事。
莫子謙忽然覺得有點頭疼，揉了揉眉心，不想再去思考這個複雜的問題。反正還沒有到必須面對的一刻，就等鑑定結果出來之後再想吧。
段婷心從莫子謙的目光裡看出了他內心的掙扎。
她希望加深他對這一刻的印象，讓他永遠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時的感覺，和他對這個孩子的糾結、不忍。
只要鑑定結果證明這個孩子屬於他，證明她沒有說謊。那麼莫子謙對這個孩子的不忍，就會慢慢遷移爲對她這個母親的不忍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