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一到,倉庫的燈泡瞬間嗤嗤閃爍,某種可怕的現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朝着已經滅屏的電腦看去,一片陰影不知在何時籠罩在了電腦的屏幕上,這片陰影濃郁而又壓抑,彷彿連接着一個詭異的世界。
也就是在這片詭異的陰影中,一雙發白的死人手突然從裡面伸了出來,抓向了我。
然而就在此時。
我的身後,那個身體狀況宛若死人的陌生男子動了。
他的動作很簡單,只是簡單地伸出了同樣蒼白的手掌,似是想要用最直接的方式阻攔住抓向我的兩隻手掌。
不可思議的是,他還真的成功了。
向我抓來的手掌被他死死地握住了手腕,突兀地定格在我的眼前。
緊接着。
我身後的陌生男子似乎在此刻猛地發力,像是要將這雙藏匿在陰影中的雙手徹底揪出來。
驀地。
我睜大了眼睛,一臉地不敢置信。
因爲我看到了,隨着陌生男子的發力,一具穿着白色衣服的屍體被他從陰影之中強行拖拽了出來。
屍體被拖出陰影的瞬間,我便感受到了一股陰冷無比的氣息撲面而來,這股氣息直入腦門,令我渾身不禁打了個冷顫。
縱然我不想看清這具屍體,可是由於我就坐在電腦前的椅子上,此刻是想躲都沒地方躲,想不看到都不可能。
屍體的膚色慘白,看容貌應該是一具女屍,只是此刻這具女屍臉上的神情如同死人般麻木,眼睛裡面看不到一絲活人的光彩,身上穿着的白色衣服似乎是一件喪服,寬鬆的同時也很樸素,而且看上去有些髒兮兮的,像是剛從地裡挖出來的死屍一樣,衣服上的泥濘都沒來得及清洗乾淨。
“這就是鬼麼?”
我死死地凝視着眼前的一切,看着那雙不知在何時閉上的死人眼睛,心中一陣發毛。
這不是幻覺。
我的眼睛清楚地見證了一切,我的鼻子至今都能嗅到屍體身上飄散出的腐爛氣味,這股味道即使是戴着口罩都無法將其隔絕,只能勉強抑制到一個身體足以承受的範圍,不至於讓人出於本能地產生嘔吐、暈眩之意。
與此同時。
“撲通!”
身邊,拖出屍體的陌生男子隨即將屍體重重地摔在地上。
不知怎的,剛剛還兇性大發的女屍在摔倒地上以後卻不再動彈了,像是陷入了某種沉睡狀態,沒有了動靜,倒在那裡一動不動,就連眼睛都在這一刻合攏了。
如果不是因爲前一秒我才被這具屍體襲擊過,想必我一定會將這具屍體錯認成一具死去多時的普通的屍體。
嗤嗤!
忽的。
斷電的倉庫又在這一刻恢復了過來,熄滅的電燈與電腦屏幕重新亮了起來。
儘管我對於這樣詭異的事情認識頗少,但是現有的跡象似乎在說明情況開始好轉,沒有了靈異的干擾,周圍的異常現象便消失了,即將恢復正常的模樣。
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女屍身邊的陌生男子。
他的眼神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視線自始至終都在盯着女屍,彷彿早已預料的女屍的出現,並且做好了將其制服的準備。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所計劃的方向發展。
“所以我就是一個誘餌麼?”
這一刻,我也認識到了自己被帶進這間與世隔絕的倉庫的原因。
可是我覺得自己並不是那種從街邊隨便抓來充數的壯丁。
因爲如果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吸引厲鬼出現,那麼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把住在屋子裡的我抓來?隨便挑選一個死刑犯之類的幸運星不是更加容易?
而就在我心裡思緒萬千,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時候。
那個將鬼活生生拖出陰影,摔在地上的陌生男子來到了一動不動的詭異屍體身邊,死人般灰暗的眼眸終於在此刻動了動,似乎是在查看屍體的現狀。
“屍體沒有在我的襲擊之下腐爛,這說明這具女屍就是這次事件的源頭。”
他宛若自顧自地說了一句話,隨後環顧了一下已經恢復正常的倉庫,似是在最後確認一遍情況是否恢復正常。
下一刻。
他毫無忌憚地將這具詭異女屍拎了起來,似乎是打算帶走這具依然沒有任何動靜的屍體。
“事情結束了,你自便。”
拎起女屍的他轉頭看了我一眼,語氣還是那般冷漠,卻讓此刻被嚇得心神不寧的我感覺到一陣安心。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爲什麼之前看到的,那個冷若冰山,眼睛裡面同樣沒有多少眸光的貌美女子會在看向這名相貌平平的陌生男子之時流露出止不住的傾慕之色了。
任何一個人,但凡有過這樣一次兇險的經歷以後,都很難不對絕望之中將自己拯救的人心生愛慕。
只可惜,我是個純爺們,不能用身體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更何況眼前這位大哥似乎對男女之情沒有什麼興趣,否則先前見過的那位美女也不至於一副想愛卻又不敢愛的神色了。
“嗯?”
打斷我思緒的是一聲充滿了困惑的驚疑。
突然發聲的不是別人,正是那名手中拎着屍體,看起來準備離開此處的陌生男子。
他似乎感應到了什麼難以言明卻又實際存在的東西。
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似乎又一次顯現了出來。
“噗嗤——!”
恐怖的一幕再度上演了。
天花板上的電腦又在這時閃爍了起來,不到一秒鐘就熄滅了。
電腦的屏幕也在此刻驟然滅屏,發出了斷電的聲音。
一股看不清的陰影再次出現在了滅屏的電腦前,似乎這股陰影就是干擾周圍一切的源頭。
陰影之中,又一雙慘白的手掌伸了出來。
僅僅只是五六秒的停頓。
詭異的手掌就再次出現在了眼前。
“怎麼會?”
我身後站着的陌生男子似乎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低頭看了看手中拎着的女屍,再看了看又一次浮現而出的陰影以及從陰影之中伸出的死人手掌,眼睛微微眯起了一些。
他心中似乎有了猜想,只是他看起來並不希望事情會如猜想中的那樣發展。
又一次。
他伸出手,將抓向我的死人手掌遏制在了半途,隨即又是猛地一發力,再次從深不見底的陰影中拖出了一具女屍,將其狠狠地摔在地上。
當即。
頭頂的電燈“嗤嗤”作響,再度和電腦一起恢復了光亮,重新啓動了過來。
然而這時的我已經無暇理會重新恢復的光亮了,而是死死地凝視着這具倒在地上的屍體。
不由自主地,我的臉色變得愕然起來。
因爲這具躺在地上的女屍跟陌生男子拎在手中的女屍長得一模一樣,比雙胞胎還相似,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宛若克隆出來的一樣。
就連身上穿着的壽衣都是同一件,而且讓我感到無法相信的是,兩件白色壽衣上面的污漬所在位置都是完全相同的。
這怎麼可能呢?
這世上竟然有着兩具一模一樣的女屍,甚至連它們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模一樣的。
無法理解的現象令我的大腦出現了宕機,從幼兒園到碩士畢業所學的知識全部加起來似乎都無法爲眼下的情況辯解。
“看起來你的處境變得不妙了。”
然而,我身邊這位已經連續處理女屍兩次的男子似乎看出了真相。
連續的兩次襲擊,再加上兩隻完全相同的鬼,似乎讓他得以確認了一些重要信息。
“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脫口而出地問道,聲音中充斥着恐懼。
對於現在的我而言,身旁的這位陌生男子就好似一根救命稻草,若是他選擇在此刻將我放棄的話,我一定會死在這隻鬼的手中。
“你是學醫的,腦子應該不笨,現在應該明白自己現在經歷一些違反人類認知的事情。”
陌生男子在這時反倒展示出了一些耐心,跟我解釋道:“而在這些本就違反認知的事情之中,有些事情是極爲詭異的存在,這類事情或許不難對付,但是很難徹底限制、關押。”
說着,他一腳踩在了地上的女屍身上。
“啊~!”
隨即,那具女屍發出了一種令我汗毛炸起的尖銳叫聲,這聲音如同小時候用指甲反覆劃過黑板的聲音,令人感到打自心底地不適。
但更令我感到驚悚的是,這具女屍似乎並沒有真正死透,彷彿只要稍微離開一會兒陌生男子的束縛,屍體就會重新活動過來。
好在,陌生男子很清楚這具屍體的詭異,趁着屍體還沒有完全甦醒,當即就給她補了一腳,或許還順路往女屍身上注入了什麼。
可我此刻顫抖的渾身已經沒心思理會這具屍體了,反覆回憶男子的一番話以後,抓住重點的我連忙問道:“難……難以限制?這話是什麼意思?”
時間緊迫,按照男子所說的,鬼的襲擊似乎還會再度出現。
而在下一次襲擊到來之前,我必須要弄清楚自己身邊正在發生着什麼。
哪怕自己無力對抗恐怖的惡鬼,至少我也要死個明白。
這是人類求生的本能。
陌生男子也沒有對我的詢問表示出不耐煩,一隻腳踩在女屍身上的他頭也不回地開口,語氣還是那般漠然:“這世上的大部分靈異事件其實處理起來並不難,只要找到鬼的源頭,然後將其限制或是關押便可,但是有一些鬼卻是唯心的存在,非常難纏,正常手段無法將其關押處理。”
說着,他擡起空出的手,指了指重新亮起的電腦:“就像是現在要殺你的這隻鬼,似乎不把你殺死,鬼就會反覆出現,就算我現在將一隻鬼關押了,但是沒過多久,新的鬼還是會出現,還是會對你發起襲擊,直到將你徹底殺死爲止,猶如一種無法擺脫的詛咒。”
“所以我纔會說,你的處境變得有些不妙了,很可能會死在這裡。”
陌生男子轉頭看了我一眼,言語中盡是冷漠,面色依舊是那般麻木,彷彿已經見慣了生命的流逝,所以對於我這樣一個很可能會死掉的人而言,他的眼中也不會浮現出什麼憐憫。
“這……”
我聽懂了男子的意思。
也就是說,鬼的襲擊還會繼續。
哪怕他制服了接下來的第三、第四隻鬼,但是隻要我沒有被鬼殺死,那種猶如附骨之疽的詛咒就會一直對我發起襲擊,直到我被殺死之前,情況都不會發生改變。
一時啞然的我擡頭看了看陌生男子,卻發現他看向我的眼神還是那般平靜,也沒有說什麼安慰之類的話語,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像是讓我做好死去的心理準備。
我對此表示理解。
此刻的陌生男子就像是見慣了生離死別的臨牀醫生一樣,對生命報以敬畏之心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心理,可是由於見得多了,所以對於發生在眼前的死亡,醫生總得報以坦然的心態看待生死,因爲還有很多活着的人需要治療。
“沒有別的辦法了麼?”
儘管心裡表示理解,但是我的身子還是在這一刻宛若卸去了全身的力氣,表情變得很是沮喪。
現在的我就像是一隻腳邁入鬼門關的病號,能不能活下來,就只能對眼前之人寄予希望了,甚至是祈求他的“醫術”足夠高超,能夠救我一命,至少不要讓我死得那麼突然,連與世告別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道,我可以想辦法最後試一次,可能會成功,也可能會失敗,而且這次嘗試也需要你參與。”
男子的話讓我目光一亮。
緊接着,他從黑色的大衣裡頭掏出了一沓白紙,遞了過來:“拿着,等我發號施令,你照做就行。”
“記着,機會只有一次,所以不論紙上出現什麼你無法理解的現象,你都不要鬆開。”
在陌生男子警告的聲音中,我接過了這沓白紙。
然後,我一直等到了現在……
“啪!”
突然,我的後腦勺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
“你在幹什麼?再不寫字,你就可以去死了。”
冷漠的語調此刻卻猶如驚醒夢中人的一語,將神情迷茫,好似沉浸在故事中的劉明拉回到了現實之中,令其恢復了神志。
劉明下意識地晃了晃腦袋,卻發現自己的手上一直死死地握着一沓白紙。
紙上寫滿了文字。
這些事全都是剛纔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