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城市。
黑白顏色的,宛若老式照片人物的李樂平忽然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臉上雖然仍舊是冷漠的模樣,但是一雙眼睛卻在此刻微微閃爍,好似在看着什麼事情發生在眼前。
他現在看似身處在這座靈異構建的城市中,但是一雙眼睛卻也可以通過夢遊鬼的身體來查看現實中的情況。
只是此時夢遊鬼的身體陷在了那片詭異的泥沼中,淤泥擠壓着他的身軀,讓他無法活動,更無法脫困,眼前更是一片黑暗的泥濘灌滿,所以看不看其實都沒什麼區別。
可就在下一刻。
他感覺壓在身體各處的淤泥似乎在變得柔軟。
來自厚實泥土的束縛正在逐漸消失,身上來自泥濘的潮溼與陰冷感也在隨之褪去。
“姜豪成功了麼?”
李樂平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唯一脫困的可能就是大殿裡的鬼沼源頭被限制住,只有源頭被壓制住了,身處泥潭中的自己方纔有恢復的可能。
而既然現在的他感受到了身體正在恢復,來自淤泥的壓制正在消失,那麼就明姜豪沒有辜負他的厚望,成功洞察到了破解今困局的辦法。
“源頭雖然被壓制了,但是淤泥的靈異殘留還在我身上,在擺脫這些殘留之前,我的身體還是沒有辦法活動。”
沼澤的壓制雖然在漸漸失去效果,但是一部分淤泥還殘留在他的身上,讓他無法使用夢遊鬼的靈異力量,甚至連動彈一下都無法做到。
不過,他的眼睛已經在這個時候恢復了視線。
這一刻,他看見了。
看見了自己所處的地方以及周圍的情況。
猶如地獄般的一幕出現在了眼前。
這裡似乎是一片空曠的地面,只是在他的視線中已經看到了不下十具跟他一樣渾身佈滿淤泥的屍體,這些屍體大部分呈現出一個人形的模樣,少部分比較殘缺,像是一具具遭受過肢解的殘骸。
毫無疑問,這些一動不動的,跟他一樣沾滿了泥濘的屍體都是厲鬼,是被那片鬼沼吞沒其中的厲鬼。
“這裡是……那片花田?”
身體雖然尚未擺脫來自淤泥的束縛,但是李樂平的眼睛卻在不停轉動着,最後視線停留在了身旁。
幾朵枯死的花朵陷在了他旁邊的泥濘中,飄散出一股怪異的臭味。
這花朵他曾經見過,就在幾前。
那是他剛剛搭乘幽靈列車來到這地方的時候,沿着一條路來到鬼寺的時候,路的兩側就出現了一片栽種着這種花朵的花田。
“所以那片沼澤最終通往的地方就是寺外的這片花田?”
“不,不能這麼,應該那片沼澤可能一直就在那片花田底下,同時這片沼澤也埋葬了許多厲鬼,只是在一開始的時候,沼澤被上面的花朵掩蓋住了,所以我纔沒有覺察到這一點。”
枯死的花朵表明了這個地方便是之前看到過的那片花田,只是似乎隨着寺院裡的儀式開始,這片花田的靈異也漸漸失去了效果,然後將底下的泥沼以及諸多厲鬼放了出來。
“這些事情現在已經不重要了,現在要搶在其他鬼擺脫淤泥束縛之前動起來。”
看着那些沉寂在附近一動不動的屍體,李樂平毫不猶豫地選擇遺忘了一段記憶。
遭受鬼沼,並且被生生拽入其中的記憶驟然消失。
失去了這部分遭受襲擊的記憶,對於他而言,也就代表着這一段發生過的事情消失了。
抹除遭受襲擊的過去,夢遊鬼的身體瞬間回到了遭受襲擊之前的狀態。
身上散發着腐臭氣味的爛泥也在這時消失了。
這一刻,真正在現實中恢復了活動能力的李樂平站起了身。
只是危機雖然已經度過,但是周圍的危險卻依然不少。
這些躺在地上,同樣被那片沼澤吞沒過的厲鬼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擺脫束縛,像他一樣脫困而出了。
“不能放任這些鬼在這裡躺着,寺院的門已經關不上了,如果不盡快把眼下的這些鬼處理了,那麼它們很有可能在後續的儀式中,跟着第三、第四名使者以及它們身後的鬼一起進入寺院鄭”
他取出了一根金色的繩子,來到一隻躺在地上、渾身被泥濘覆蓋的厲鬼旁邊,用繩子將其捆好。
“把這些鬼全部串起來,一次性拖去那片竹林埋了。”
他又來到了一隻鬼的旁邊,將其也困在了這根金色的繩子上。
趁着淤泥尚未散去,壓制效果尚未失效,李樂平迅速用繩子捆住了一隻只鬼,而且是捆在同一根繩子上的。
也辛虧這根繩子足夠長,一隻只鬼被繩子串聯在了一起,好似繩子上的一個個繩結。
忽的。
李樂平在一具屍體前面停下了腳步,同時眼睛看了看這具屍體的輪廓,麻木的眼神在這時微微動了一下,總感覺似乎在哪見過這具屍體。
他的身前靜靜地躺着一具屍體,屍體的大跟一個孩童差不多,只是樣子有點駭人,因爲屍體的身軀只有一個,可是腦袋卻有兩個,像是分叉聊樹枝,猶如一個怪胎。
而且最讓人感到頭皮發麻的是,這兩個不算大的腦袋看起來分別是一個男孩與一個女孩的,儘管看不清臉,但是李樂平還是隱隱根據腦袋的輪廓判斷出了這兩顆頭顱是怎麼回事。
“是那對男孩和女孩?怎麼會在這?”
跟那對可怕的孩有過一場靈異對抗的李樂平是不會認錯的,他很肯定這具怪異的屍體一定屬於那個男孩和女孩。
只是讓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它們的身體爲什麼會出現在這?
“難道是這對孩也被那片鬼沼襲擊了?”
李樂平忍不住眼皮一跳,仔細一想,認爲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鬼對於馭鬼者而言是一件極爲難纏的靈異事件,但是對於同樣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鬼來,或許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他無法輕易觸碰到童男童女的源頭,不代表那片鬼沼不校
“這樣算起來,只要姜豪那邊不出問題,再加上我眼前躺着的這對男女鬼,大殿裡出現過的三種靈異源頭應該都被限制住了。”
將這對身體怪異的男女用繩子綁起來之後,李樂平的眼睛卻是微微眯起,顯得有些困惑。
“但是,大殿裡一共有四盞油燈,如果一盞燈滅就代表着有一隻鬼進入大殿的話,那麼即使加上那隻在殿門口徘徊、始終沒有進來的鬼,今出現的鬼總共只有三隻。”
“三隻鬼,四盞燈,數量明顯是對不上的。”
李樂平認爲大殿的油燈是不可能無緣無故熄滅的。
而且根據先前的狀況來看,每盞油燈熄滅之後,馬上就會有人遭受襲擊。
所以油燈的熄滅不可能是巧合,一定是代表了一種警告,警告大殿裡的活人,有鬼進來了。
“所以,很可能還有一隻鬼需要處理麼?”
李樂平心有所想,可困難的是,有這種猜想的他並沒有能夠證明第四隻鬼存在的證據。
轉過身,看向那座屹立在盡頭的寺院。
皎潔的月光依然懸掛在寺院上空,散發出的光芒雖然不算多麼明亮,但是對於這個而言,光芒就猶如沙漠中的水源一般珍貴,這一輪位於高空的彎月就猶如黑夜中一座明亮於海面上的燈塔,讓人不會在這個鬼地方迷失方向。
“先回去看看。”
沒時間耽擱,確認附近的鬼都已經被他綁起來以後,李樂平拽着繩子,拖着一羣滿身爛泥的鬼,宛若神話中巡查人間,勾走惡鬼的人物一般走向遠處的寺院。
一進門。
李樂平就看見寺院的地板上躺着一個破損的紙人紙馬。
這是之前那個帶着厲鬼回來參加今儀式的使者,只是相比起第一名回來的使者,此刻這名使者的樣子卻顯得更爲狼狽,紙馬的四條腿上沾滿了骯髒的污泥不,身上還能看見不少被強行撕開裂痕。
除此之外最爲清晰的莫過於那個位於紙馬後方的手掌印,這是一個顏色雜亂的,有黑有白、有紅有綠、有青有黃的手印,像是有人手上沾滿了油漆,然後在紙馬奔襲途中趁其不注意拍了它一下。
“把這具紙人紙馬一起關押了。”
既然看見了,李樂平也沒有想着無視,更何況這具紙人紙馬本身就是一種靈異產物,他當然不可能任其擺放在這裡。
剛剛蹲下身,把紙人和紙馬壓扁,折起來之後用金箔包住。
“李隊?”
姜豪的聲音忽然從前方傳來,語氣中帶着幾分驚喜。
擡頭看去。
姜豪手上戴着一副金色的手套,此刻一手拎着一個渾身爛泥的人,一手提着一個斑駁的油漆桶,走下了臺階,在看到李樂平之後便立刻面露喜色地快步向着這邊走來。
身後,那兩名活到現在的馭鬼者也緊緊跟着他走了過來。
“是我。”
已經恢復夢遊鬼身體的李樂平還帶着那副姜豪借給他的面具,所以認出他並不奇怪。
“你是準備把這兩隻鬼帶去那片竹林裡埋了?”
會合之後,李樂平沒有廢話,看向了姜豪手裡拎着的東西。
一個渾身是泥的人,看起來四肢無力的樣子。
一個斑駁生鏽,裡面灌滿了灰色油漆的油漆桶。
毫無疑問,這兩隻鬼的樣子非常符合李樂平對大殿裡靈異現象的認知。
“對。”
“我也是,那就邊走邊,把後面發生在大殿裡的事情明清楚。”
李樂平提了提手中的繩子,順着繩子看去,可以看到一連串的厲鬼被這根金色的繩子束縛住了,一串屍體躺在地上,被他一路拖到了這裡。
這些鬼只是暫時被身上的靈異殘留壓制住了,包括姜豪手裡的兩隻鬼也是如此。
如果不盡快處理,一旦鬼擺脫了身上的限制,很快就會甦醒過來。
“好的。”
姜豪一邊跟李樂平走向那棵種在寺院裡的竹子,一邊講起剛纔發生在大殿之中的事情:“大殿裡的狀況已經穩定住了,我把黃布蓋在霖板上,緊接着一片泥沼就顯露了出來,從棺材裡走出來的那隻鬼也立刻對那片沼澤的源頭髮起了襲擊。”
着,姜豪還提了提手中滿是泥濘,或者看起來就是一個泥饒詭異之物。
“至於這個油漆桶,是我在把黃布攤開在殿門口之後出現的,原本這裡面的油漆沒有那麼安分,是直接呈現出一個五顏六色的人體樣子,只是後面同樣在顯現出來之後被棺材裡的鬼襲擊了,現在就變成這副模樣了。”他看了看油漆桶裡平靜無比的灰色油漆道。
短短兩句話,便將剛纔發生在大殿裡的兇險概括了。
“那棺材裡的鬼呢?”李樂平問道。
“回棺材裡面了,那隻鬼似乎在一段時間沒有目標之後就會自己回到棺材鄭”姜豪答道。
“這樣麼……”
李樂平點零頭,隨即又面露疑惑之色,邊走邊看向姜豪手裡的油漆桶和泥人:“我碰過那塊黃布,知道黃布的效果,人皮雖然擁有讓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靈異顯現出來的能力,但也僅僅是擁有讓其顯現的能力,並不具備真正將鬼拉入現實的能力。”
黃布上面的人皮使得你能夠看到靈異,但這並不意味着你能夠真正觸碰到靈異本身。
就好比李樂平施展開的鬼煙一樣,就算姜豪看到了鬼煙,也不代表他能夠真正觸碰到身處鬼煙鬼域中的李樂平一樣。
“所以你爲什麼可以抓起這兩隻不存在於現實中的鬼?”李樂平問道。
靈異只是顯現了出來,但是靈異與現實中的界線並未被打破。
像是此刻被他用繩子綁起來的那個童男童女也是如此,若不是它們外面恰好套了一層淤泥,他根本無法碰到這對不存在於現實中的男孩與女孩。
可是眼下姜豪卻將足足兩隻本不該存在於現實中的鬼抓在了手裡。
似乎是料到了李樂平會問這個問題,所以姜豪立馬解釋道:“李隊,你看看這個泥饒手。”
“手?”
李樂平眼睛一眯,細細觀察起來。
片刻後,他才覺察到了一絲異常。
這個呈現出一副軟爛模樣的泥人手上似乎戴着一個戒指。
一個黑色的戒指。
只是這個黑色戒指表面根本看不出任何的金屬光澤,黯淡的色彩倒更像是某一節燒焦的人骨,呈現出一種焦黑色。
這節人骨似乎是指骨的部位。
一節彎曲的焦黑手指骨頭,戴在這個同樣渾身發黑的泥人身上以後,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這個不尋常的地方。
“這是……授幽冥戒?”
驀地。
看着這個神似戒指的指骨,李樂平聯想到了民間水陸法會在請下堂儀式舉辦之時,同樣會在那舉辦的另外一個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