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
低下頭,李樂平這才發現供臺底下隱藏着古怪。
一根看起來像是用麻製成的黑色細線竟然被安置在供臺底下,而且看細線兩端的對應位置,這根線的首尾兩端剛好連接在兩口黑色棺材底下,似乎是用某種方式將兩口棺材連接在一起。
黑色細線一直隱藏在視覺死角的陰影中,如果不是李樂平剛好坐下來觀察的話,甚至都看不到這根細線的存在。
“這根線有什麼作用?”
李樂平知道這根線不可能無緣無故被安置在這裡,一定是有特殊用意的。
只是此刻也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既然無法得到答案,李樂平也不會在這種時候太過糾結。
現在的他分身乏術,光是爲了穩住臺上的這三口棺材就已經是竭盡心力了,不可能會在這種時候爲了一個問題的答案而去測試一下這根黑線。
既然眼下的情況穩定住了,那就沒有必要亂動了。
這根連接在棺材底下的黑線必定有着特別的用處,興許就是這根黑線幫助他們穩住了這兩口黑色棺材。
亂摸亂動的話,或許會導致大殿裡面的佈置出現問題,進而鬧出一個大麻煩來。
“讓他們都坐下來吧。”李樂平敲着木魚,頭也不回地對姜豪說道。
猜想已經得到了驗證,參拜背後的含義並非嚴格意義上的鞠躬禮拜,而是要在這座大殿裡放低身姿,也就是不要像個呆子一樣直直杵在原地。
至少目前李樂平摸索出來的信息是這樣。
對此,姜豪同樣沒有多問,只是一字不漏地將李樂平的話翻譯了過去。
衆人雖然同樣面帶疑惑,眼中泛起疑惑之色,但也沒有在這種關鍵時刻多問。
儘管大部分人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情況,可是棺材平息下去的事實是近在眼前的。
這足以證明李樂平對他們下達的命令是正確的,哪怕態度有些強硬,但是在這鬧鬼的地方,衆人怕的不是姜豪一兩句的言語威脅,也不介意被按着頭執行命令。
衆人最怕的莫過於局勢崩壞,厲鬼逃出。
畢竟,人與人之間的矛盾再大,只要不是鬧到無法調解的地步,那都有得商量。
可是,若是人與鬼之間的矛盾,那就必然是人被殺死與鬼被壓制的結局二選一。
此時此刻。
三口棺材恢復了最初的穩定,從棺材裡發出的動靜也消失了。
大殿再度變得安靜起來,耳邊唯一能夠聽到的聲音就是李樂平敲響木魚時發出的清脆聲。
偶爾,還能聽到一些馭鬼者的竊竊私語,他們似乎是在偷偷討論之前發生的種種靈異現象。
這些討論的聲音雖小,但是在幽靜的環境中卻是清晰傳到了李樂平耳中。
只不過,他並未禁止這些人開口說話。
因爲他懷疑所謂的誦經拜懺之中,誦經這一環節的要求會不會就是讓他們開口發出聲音?
只是這個懷疑現在也沒有辦法得到實打實的證明,畢竟本着有則改之、無則不動的思路,他覺得沒有必要進行這種略帶作死意義的測試。
既然眼下衆人發出聲音的行爲沒有招來異變,更沒有導致局勢惡化,那就保持原有的狀態即可。
萬一因爲驗證猜想而讓所有人閉嘴噤聲,結果卻導致三口棺材重新出了問題,那該怎麼辦?
“也許發出聲音就是規避棺材裡厲鬼殺人規律的方法之一?”
李樂平心中的疑惑不少,無法得到確切驗證的他只能面露沉思之色,思考接下來可能會遭遇什麼。
即使今天真的就這樣安穩度過了,剩下的日子還有足足六天。
按照慣性思維,危險大概率是逐步遞增的。
換句話說,接下來的每一天都會更加危險,他們這些人遭遇的兇險只會多,不會少。
沉思之中。
時間也在一點點過去。
一晃,衆人就這樣老老實實地在大殿裡坐了十幾個小時。
過程雖然枯燥乏味,不少人屁股都坐麻了,渾身感覺很不自在,但是卻沒有誰敢多動彈幾下。
每個人皆是身體緊繃,老老實實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最多就是挪動一下位置,讓快沒有知覺的臀部稍微放鬆一下。
能夠成爲馭鬼者的人裡面或許不乏蠢蛋,但是基本的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特別是在多次地低聲探討之後,一些情報也就在人羣中傳播了開來。
從現有的狀況來看,李樂平的猜想似乎確實無誤。
因爲這十幾個小時裡面,都沒有新的異常出現。
一定程度上,這也得益於姜豪的精準預判。
法會第二天需要舉辦的儀式正是誦經拜懺。
又過去了一段時間。
此刻的時間已經從最初的凌晨一點來到了晚上七點鐘。
大殿內依舊沒什麼變化,依舊只回蕩着李樂平敲動木魚的聲音。
他已經在供臺前面敲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的木魚了,若是放在現實中,單論虔誠的話,只怕根本沒有多少個人可以與他相比了。
然而,他表示“虔誠”的對象卻不是什麼神佛,而是三口裝着死屍的棺材。
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這三具死屍隨時都有詐屍的可能。
敲木魚的過程中,雖然姜豪有詢問過需不需要由他接手,但是李樂平還是出言拒絕了,只讓他繼續留在原地,多想想接下來的六天可能會發生什麼。
這倒不是說李樂平不信任隊友,只是出於安全的角度,由他負責敲木魚當然是最好的。
因爲即使是馭鬼者,也不免會被部分情緒左右,尤其是在長時間的枯燥和乏味之中,人的心理或多或少會出現一些問題。
有的人會不耐煩,有的人會乾脆選擇擺爛般地鬆懈。
相比起來,李樂平這種怪異的狀態自然最適合堅持做這份不斷重複上一步的工作。
單調、無趣、無聊。
這些情感不僅影響不到夢遊鬼的身體,甚至連出現在腦海中的機會都沒有。
儘管姜豪的意志應該不至於那麼不堅定,但是如果說可以的話,李樂平當然不會把能夠做下去的工作交給其他人,特別是這份工作還事關所有人的生死。
忽的。
就在時間來到晚上八點的時候。
“嗯?”
一直盤坐在供臺前,反覆敲響木魚的李樂平突然面色微動。
他感覺大殿內的氣息突然變得有些陰冷起來,並且這種陰冷感還在隨着時間過去而不停增加。
“出問題了。”李樂平覺察到了這不正常的變化,也不認爲這是靈異之地所導致的偶然現象。
這種突然出現的靈異現象一定有所預示,是一種詭異的預兆。
漫長的等待中,一些人甚至在猶如催眠聲的木魚動靜中昏昏欲睡,犯起了迷糊。
“砰,砰砰。”
然而,又開始出現的奇怪動靜頓時驚動了所有人。
陰冷的氣息開始從供臺上面蔓延,原本陷入沉寂的棺材重新發出了聲響,拍動的聲音越發明顯了。
“什麼情況?!”
“又來了?!”
人們驚疑不定,麻木的臉上涌現出不安之色,在抱怨的同時心中重新升起了恐懼。
本以爲今天能夠安穩度過了,卻沒想到在安靜了將近二十個小時,眼看着距離新一天不過僅僅四個小時的時候,可怕的靈異現象再次出現了。
依舊是上次如同催命般地拍動棺材的聲音,這種聲音是從棺材裡面發出來的,彷彿棺材裡面躺着的屍體又一次甦醒了過來。
而且這一次,棺材裡的異常已經無法再像之前那樣規避了。
李樂平依然在敲動着木魚,大殿裡也無人站起身。
一切都維持着原先的狀態,並未發生改變。
這足以說明導致棺材重新出問題的根源不在於他們。
“李隊,怎麼回事?”
姜豪立刻警惕了起來,眼睛死死地盯着又出現搖晃跡象的棺材。
李樂平眯着眼睛,打量着這三口又出現動靜的棺材:“果然沒這麼容易麼?安穩了一些時間,結果卻還是會出問題。”
他沒有對三口棺材的再次異變表示過度驚訝,心裡似乎早就料到了事情會發生。
靈異事件之中,他遇到過的驚喜已經足夠多了,不至於會被這一次小小的變化驚嚇到。
雖然他的神情平靜,但是他後面的這些人卻是冷靜不下來了。
對於未知的恐懼使得許多人都在暗自發慌,身體都開始打顫了。
在不少人看來,讓他們這些人正面對抗厲鬼,或許都比眼下這樣擔驚受怕要好。
畢竟真敵不過厲鬼,那也就是被殺死的結局,或許被鬼殺死的過程會很痛苦,卻也足夠乾脆。
可是如今呢?
在這三口棺材面前,他們所有人都得承受着對於未知的恐懼,同時還要時刻感受到來自三口棺材裡面的壓迫,外界環境與心理作用的雙雙摺磨之下,不少人只覺得心裡堵得慌,產生一種喘不過氣的壓抑感。
“李隊,怎麼辦?”
姜豪雖然保持着理智,心裡卻逐漸升起一種莫名的焦慮。
對於馭鬼者而言,最可怕的其實不是對抗厲鬼的那一刻,而是在即將面對一隻情報不明的厲鬼的那一刻。
是死是活,總得給個痛快吧,像這樣時不時來驚動一下,是個人都承受不住。
“棺材裡的失控現象加重了,裡面的東西已經沒有辦法像之前一樣穩住了,這三口棺材怕是要壓不住裡面的鬼了。”
李樂平目光一沉,感受到氛圍緊張之餘,依舊在思考着對策。
“這種失控現象是無法阻止的?還是依舊有規避方法的?”
他想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
現如今,棺材重新出現了問題,而且裡面的動靜已經無法像之前一樣,通過參拜以及敲響木魚的方式規避了。
原有的規避方式失效,難道就意味着大殿裡的衆人只能眼睜睜看着棺材被裡面的東西推開,然後衆人只能硬着頭皮直面足足三隻兇險無比的厲鬼了麼?
“這不太可能,這才第二天,兇險不可能一下升級到這種級別,我們這裡人數雖多,但是真打起來的話,人數在恐怖程度過高的厲鬼面前是沒有意義的。”
李樂平面色一沉,儘管他尚不清楚這三口棺材中封鎖的厲鬼具體有多兇,但是按照較好的預估,即便是他全力以赴,最多也就能夠摁住黑色棺材中的一隻鬼。
至於最中間的這口棺材,既然會被擺在中間,大概率就意味着這口棺材裡的鬼是最兇的,不是尋常馭鬼者能夠對抗的。
“退一步來說,這三口棺材的佈置應該也是人爲的,既然是人爲的,那麼策劃這一切的人不太可能在我們這羣人面前埋下三個大雷。”
“這三口棺材會擺在大殿裡,那就說明這三口棺材一定是有特殊意義,甚至會在關鍵時刻發揮重要作用。”
“既然是有作用的東西,那就不至於會在這個時候讓我們這些人來正面硬抗,一定有別的方法應對這次失控。”
遵循這樣的思路。
李樂平重新分析起“誦經拜懺”的意義。
“砰砰砰。”
大殿內迴盪的聲響在加劇,不少人在此刻面露惶恐之色,心中一陣驚慌,也有的人乾脆將心一狠,咬緊牙關,做好了拼命的覺悟。
唯有李樂平還在冷靜分析着局勢,他始終認爲今天還沒到拼命的時候。
今天把人都拼光了,那接下來的六天靠誰完成後續儀式?
“誦經、拜懺……等一下……”
驀地。
李樂平眼眸微動,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既然要舉辦如此重要的儀式,那麼又怎能不點上一根香呢?”
他在反覆思索之中,結合寺院裡面的一切,最後將一切的關鍵匯聚在擺在大殿門前臺階底下的香爐上面。
因爲,香爐裡面插着三根大號的香。
“這種香一燒起來,少說也能燒上個幾個小時。”
一想到這,再結合現在的時間。
“那就對了。”
李樂平越來越覺得思路是正確的。
在寺廟裡舉辦法會,無論怎樣都是應該燒香的。
尤其是在這種與禮拜有關的儀式中,敬香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有了猜想之後,自然要去驗證猜想是否正確。
當即。
李樂平丟下那根握在手裡將近二十個小時的木條,轉而奔向大殿外。
遺忘鬼的靈異若有若無地影響着他,讓他不被關注,不被留意,這也使得他的突然離開不會激起更多人的恐慌,讓人誤認爲他是見勢不對,準備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