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鼓聲越來越靠近車站,好似催命的鬧鐘,在響徹之時一點點逼近車站裡的活人。
如墨汁一般的濃郁黑暗襲來,原本還能看到光亮的車站,眼下已經有一半區域是看不到光芒了,唯有站臺附近的區域,燈光頑強地散發着光芒。
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燈光就宛若風中殘燭,散發的光亮已經越來越黯淡了,大有要像其他燈光一樣熄滅的徵兆。
恐懼、驚恐,各種負面情緒出現在每一個剛下車的人臉上。
剛剛纔從“劫車者”的魔爪下逃了出來,卻沒想到,迎接自己的竟是一個更爲恐怖的深淵。
有人尖叫,有人呼救,也有人被嚇得不知所措。
“啊~!”
猛地。
一聲撕心裂肺,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的慘叫從黑暗中傳來。
那是一羣最初就逃到車站外面,試圖遠離這裡的傢伙。
只是隨着黑暗包圍過來,他們似乎全都被黑暗吞沒,被黑暗中的東西殺死了。
如果說之前的如月車站只能讓下車的衆人感覺到詭異。
那麼這一刻,隨着第一批受害者的慘叫聲響起,尚還活着的人驟然睜大了眼睛,露出了恐懼之色,嚇得發出尖叫,同時不停地往後退去。
然而事實上,在他們的後面,燈光同樣在忽明忽暗中徹底熄滅了。
人在處於恐懼的時候,總是會想着後退。
但問題是,在這個不算大的車站之中,他們的身後其實也是車站的外圍。
如霧一般濃郁的黑暗迅速不斷侵蝕着車站的外圍,正在漸漸向着中心區域擴散。
這下,剛剛纔四散而逃的衆人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只不過,這種聚集是被迫的,因爲他們已經被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的黑暗包圍了。
在無處可逃的絕境下,只能不停改變方向,最終發現哪裡都走不通以後,只能折返到站臺這裡。
“車,電車的燈還亮着,快回車上!”
忽的,不知道是哪個人在這時大喊了一句,像是在提醒衆人,電車的燈光還保持着正常的光亮。
這突兀的聲音好似絕望中的指路明燈,在哭喊的聲音中尤爲刺耳。
人們頓時齊齊轉動目光,向着不遠處的電車看去。
略顯老舊的電車依舊停靠在站臺旁邊,沒有啓動的跡象。
車站內的燈光不停閃爍,不少燈泡甚至已經徹底熄滅。
唯有這輛電車的燈光是正常亮起的,似乎說明這輛電車可以不受那詭異的黑暗影響,能夠在黑暗的侵蝕下保持光亮。
車廂裡的光芒在昏暗的環境中尤爲醒目,也給予了人們一種虛假的安全感。
“既然電車能夠帶我們來到這,那麼電車或許就能帶我們離開這?”
有類似想法的人不只一兩個。
下車的乘客大概有六十多號人,其中至少有十幾個會在危險逼近之時產生這樣的僥倖心理。
沒有辦法,人在絕望的時候,往往會產生自己騙自己的想法,以此讓自己不要那麼絕望無助。
包圍過來的黑暗就好似催命符,誰被黑暗覆蓋了,誰就當場暴斃,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相比起來,這亮着燈光的電車,似乎顯得更加安全一些?
絕望之中的突發奇想立刻讓一些人遵循着本心,向着電車跑去。
數量大概有十幾個。
其餘的人尚在猶豫不決,這些猶豫不決,不敢馬上回車上的人想得倒沒有那麼周全,他們只是出於本能地畏懼那個都市傳說中的神秘電車。
只不過,這些人之中,許多人的猶豫心態也在不停減少。
因爲附近壓迫而來的黑暗可是實打實的,先前回蕩在黑暗中的慘叫也是實打實的。
那尚未關上的車門,彷彿是一個虛假的安全庇護所,在引誘着下車的乘客們返回車上。
然而。
“回車上?”
這樣的想法在李樂平等人看來是無比愚蠢的。
能夠對抗鬼的,只有鬼。
同理,能夠在靈異現象之下獨善其身的,必然是恐怖程度更高的靈異。
這輛能夠在黑暗包圍之時保持光亮的電車,其實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只是眼下尚未展露出兇險,所以纔看起來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罷了。
“不對。”
忽的,李樂平餘光瞟了一眼電車,隨即眸子動了動。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電車後兩節車廂的車門竟然關上了,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反倒是原先沒有開啓的第一節、第二節車廂竟在這時打開了。
也就是說,如果這些乘客要回到電車上面,就必定會跟前兩節車廂的乘客產生接觸。
但這兩節車廂是讓李樂平都會感覺到不安的車廂,似乎有什麼恐怖的東西一直徘徊在這兩節車廂之中,只是用正常的方式無法觀察到。
但那是先前電車行駛之時的事情了。現在電車已經停靠了有一段時間,這兩節車廂,真的還能這麼安靜嗎?
只是,相比起李樂平的冷靜觀察,那些忙於逃生,尋求庇護的人羣哪還會顧及這些?
他們現在只想到有光的地方,因爲在人的潛意識之中,光芒始終是大於黑暗的。
光亮就是安全的代言詞。
可是很快,就在那十幾個人衝進第二節車廂的時候,當他們看清第二節車廂的狀況之後,他們全都怔了一下。
由於李樂平幾人的刻意,第二節車廂的乘客並沒有像第三、第四節車廂的乘客們一樣被強行拽離座位。
可是此刻,當一些逃下車的乘客衝進第二節車廂之後,卻猛地發現第二節車廂裡的乘客依然穩穩地坐在位置上,只是此刻這些坐在位置上的乘客全都一動不動的,神情木訥,面容僵硬,連眼皮都沒有眨動一下。
這樣的神態,不像是對車站裡的事情毫無察覺,倒更像是……死了?
“喂?你,你沒事吧?”
有個大膽的傢伙上前一步,試探性地推了推一名靜坐在位置上的乘客。
結果就是這一推。
這個坐在位置上的乘客宛若渾身無力地向着旁邊傾倒過去,將坐在旁邊的乘客也一同壓倒了。
剎那間,宛若多米諾骨牌一般,坐在這個聯排座椅上的所有乘客都因爲這一名乘客的傾倒而受到了擠壓,齊齊向旁邊傾倒。
“撲通。”
有一個身材比較嬌小的女乘客在傾倒過程中被擠出了座位,可被擠出來的她卻沒有一點活人的樣子,而是直接軟倒在地,毫無血色的腦袋上,一張透露出死氣的臉頰剛好對準了那羣重新上車的人。
“死,死了?!”
“啊——!”
被嚇到的衆人心頭一顫,不安地尖叫起來,同時轉過身,想要逃離這個已經死了人的車廂。
然而就在他們轉身之時。
極致的恐懼從心中爆發了。
因爲當他們打算離開這節死了人的電車之時,卻猛地發現,第一節車廂的乘客不知在什麼時候站了起來,而且全都站在了第一節車廂通往第二節車廂的貫通道上。
密密麻麻的,大概有二三十號人,每一個都是臉色慘白,身體僵硬,根本不像是活人,倒像是一羣剛死不久的屍體。
可最讓那些重新上車的人感覺到恐慌的是,這些站起來的死人之中,每一個死人,他們都曾經見過。
事實上,就在前一秒,他們才見過面。
因爲這羣站在第一節車廂裡的乘客,跟第二節車廂裡死了的乘客相貌可以說是一模一樣,彷彿在什麼可怕的力量作用下,第二節車廂的乘客們都被複刻了。
而這些被複刻出來的人一直靜坐在第一節車廂裡面。
直到現在,它們才活動了起來。
這一刻。
一路奔回第二節車廂的乘客們神情驚恐,與第一節車廂裡的乘客對視之時,眼中滿是絕望。
本以爲電車會通往生路。
現在一看,似乎是死門。
不,不是似乎。
就在車廂裡的活人與這些不知道是不是死人的東西對視上的瞬間。
第一節車廂裡的乘客動了。
它們身體僵硬地走出了貫通道,渾身散發出一股陰冷的氣息,僅僅只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這些東西活動起來了麼?”
相比起那些登車後就立刻全神貫注於第二節車廂乘客的人,站在電車外的李樂平自然能夠看到更多的畫面,也自然能看到兩節車廂裡的情況。
一直被他警惕地,復刻了第二節車廂乘客相貌的第一節車廂終於有了動靜,那些宛若被複刻出來的乘客在這個時候終於活動了起來。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玩意?又是被什麼力量打造出來的?”
然而根本不待他多想。
這些復刻出來的乘客開始襲擊重新上車的活人了。
明亮的燈光依然亮起,也讓許多尚未登車的人親眼見證了那些重新上車的人是如何被活生生殺死的。
“啊~!”
車廂內,充滿絕望的哀嚎接二連三地響起,透過開啓的車門,迴盪到車站裡。
有人被這些走出來的乘客直接殺死了。
有人想要逃出車廂,卻被無情地拖拽了回來,緊接着被瞬間殺死了。
也有人試圖反抗,想要通過拳打腳踢的方式擊退這些迎面走來的鬼東西。
可惜,活人的力量在這些詭異產物面前實在太過弱小。
拳頭擊打在這一具具冰冷的身體上,使盡力氣踹出的一腳,卻全都沒有產生什麼明顯效果。
除了感覺到那異樣的冰涼與僵硬之外,就只能看見一隻慘白的手掌毫不受影響地伸了過來,抓住了自己的脖子。
“咔嚓——!”
脖子扭斷的聲音響起,眼中的光芒黯淡,瞳孔隨之擴散,四肢不自然地垂下。
這些活動起來的復刻產物好似一羣清潔工,面色麻木地清理乾淨了這些重新上車的活人。
然後,它們轉動腦袋,動作雖然有些生硬,但一雙灰暗的眸子卻已經看向了窗外,好似同樣盯上了車站裡的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