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去給你們知州帶個話,好好做個人
血腥飄滿城,街頭屍體無人清理,百姓們紛紛自保,誰敢出來碰運氣,除了有個別眼饞屍體腰間鼓鼓的錢袋,趁着無人衝到街道,抓到錢袋便跑,除此之外,還能有誰。
兩道身影出現在街道,爲首男子手持展開的萬民傘,穿梭屍羣中,念着口訣,道道生魂在屍體中凝聚,那是惡漢們的生魂,哪怕初凝而出,依舊猙獰兇惡。
萬民傘便是萬民之魂所在之地。
此等惡漢還不配棲息其中。
隨着惡魂們涌入到萬民傘裡,傘中道魂徹底活躍亢奮起來。
“快,快,快,道長又送惡魂進入,快搶啊。”
“這次的數量好多,道長又在外面除惡揚善,好,太好了,可惜曾經我遭難的時候,爲何沒出現道長這般的救世主。”
“你哪這麼多感慨,屁話真多,趕緊開吃,晚了可就沒了,你瞧瞧那幾個青攝道兄,嘴巴一張就是一頓猛炫,誰搶得過他們。”
“言之有理。”
帶着小虎的青攝道魂抓來一頭惡魂,遞到小虎面前,“吞掉他,能讓你蛻變成陰魂,繼續努力蛻變成灰影鬼,記住,在這裡不努力是不行的,一步慢,步步慢,道長見不得世間疾苦,肯定會有別的道魂進入,到時候你可別比不過後來者。”
沒有太多鬼經驗的小虎在青攝道魂的教育下,第一次嘗試吞食惡魂,輕輕一吸,惡魂化作煙霧順着口鼻進入體內。
青攝道魂頗爲滿意的點着頭。
剛開始都這樣。
從迷茫到略懂逐漸成爲老手。
他相信在他的教導下,未來的小虎必然能成爲一頭真正的青攝道魂。
街道,空無一人。
百姓們躲在家中始終警惕的偷窺着外面的情況。
“妙妙,貧道發現除惡揚善真的很消磨體力,如果不是貧道身強體壯,有着用不完的力氣,還真不能在短時間裡搞定。”
林凡覺得下山到現在,最值得慶幸的事情,就是與皈無大師相遇,得到佛學降魔拳,在他無上道家智慧的推衍下,將降魔拳晉升爲慈悲度魔。
自此,自身的力量跟身體素質達到了史無前例的超強增幅。
貓妙妙道:“妙妙其實也願意爲道長分擔。”
林凡停下腳步,瞧着貓妙妙,不由笑着道:“妙妙,貧道發現你在這段時間的進步實在是太大了,趁着此刻,貧道倒是有些感想。”
“請道長傳法。”貓妙妙急忙道。
林凡笑着,“咱們修道者,信道不是信神明,而是道法自然,學道不是學迷信,而是傳承和智慧,你在智慧這方面傳承的很好,至於修道,你覺得貧道如今修的是什麼?”
面對道長的詢問,貓妙妙破天荒的陷入思考中,此時此刻,無法想象的運轉流程在她的腦海裡震盪着。
“慈悲,道長修的是慈悲。”貓妙妙想到初識道長,一路走來親眼所見,道長所行之事,看似腥風血雨,可是細細想來,卻是慈悲之舉。
林凡驚訝,隨意的問問,沒想過貓妙妙能給出想法,但現在看來,妙妙的改變的確超出了他的想象。
“非常棒。”
“喵喵。”
貓妙妙開心的很,從未有過這般的自豪與得意。
真的好想跟姐姐分享,可惜姐姐不在,不過沒事,等會再跟姐姐說說。
“道長,周邊百姓誤會重重,要不我去說明情況,讓他們知道道長所做的事情,實則是除惡揚善,爲他們拿掉抽在身上的鞭子。”貓妙妙主動請纓道。
林凡道:“不用了,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會明白。”
“是,道長。”
……
夜晚,隨着道長的離去,躲在屋內的百姓們纔敢出來看看情況,當得知縣太爺被殺的時候,他們是震驚的,是驚駭的。
同時被道長從地牢放出來的那些百姓,也散播着道長說要給他們除掉惡人的事蹟後。
他們恍然大悟。
道長不是殺人狂魔,而是替天行道的高人。
此時,城西棚區。
一間破舊極致的屋子並不顯眼,因爲周圍的屋子都是如此,與縣太爺豪華府邸相比,這怕是連縣太爺家的狗窩都不如。
狗窩住的是狗,可這裡居住的是人。
屋內。
一位婦女呆坐在牀邊,歪着腦袋,臉貼着手中的撥浪鼓。
一陣陰風在屋內席捲而起。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婦女依舊坐在那裡,對敲門聲視若無睹,直到一道稚嫩的聲音傳來,才讓神情癡愣的婦女回過神來。
“娘!”
婦女猛然一驚,手中的撥浪鼓滑落在地,匆忙開門,當看到門外站着的孩童時,驚愣原地,雙目滾圓,往後退了數步,擡起的雙手想擁抱,卻又不敢。
“娘,我是小虎。”
院落外的黑暗中。
三道身影默默站在那裡。
狐妲己看着那將小虎擁在懷裡,喜極而泣的婦女,明白跟隨在道長身邊,每天所經歷的並不是打打殺殺,更多的是隱藏在人間疾苦之中的親情,這讓身爲妖的她們,爲數不多的情感理解得到了增加。
她看向一旁掐指施法的道長。
真的是崇拜的很。
小虎才成爲陰魂,陰魂是沒有實體,但道長爲了讓母子相聚,能觸碰到,便隔空施法,給小虎加持,又在規避小虎陰氣侵蝕婦女,否則陰氣入體,輕則生病,重則一病不起。
還讓小虎的臉蛋顯得有血色。
顯得跟常人一樣。
誰能說道長不心細,道長一直都很心細的好不好。
屋內。
“娘,我已經死了。”小虎如實說着,當娘說往後好好生活的時候,小虎只能說出殘酷的真相。
“怎麼會呢,小虎有溫度,氣血又這麼好,怎麼會死掉呢。”
“娘,真的,我是孤魂野鬼,每天都好害怕,後來遇到道長,他給了我棲息的地方,在那裡我遇到了好多跟我一樣的孤魂野鬼,有位青攝道魂叔叔,對我很照顧,我會好好的,娘,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小虎不能陪伴在你身邊了。”
婦女摸着小虎的臉,不願相信是真的。
她露出慈愛的笑容,不願放手,“娘,不會離開你的,娘要陪在小虎身邊,沒有小虎的地方,娘覺得活着一點意思都沒有。”
說完,婦女從家裡的針線盒裡找出了剪刀。
外面的狐妲己看到這情況,驚道:“道長,她這是要自殺,要不要攔着。”
林凡看着,搖搖頭,“選擇是個人的,有的時候死亡也是新的開始,你覺得當一位母親看到自己孩子的魂體,得知孩子已死,還會苟活着吧,她能堅持到現在,那是她相信孩子只是走失了,而不是死了。”
就在此時,兩道魂體從屋內走出,朝着這邊走來。
婦女牽着小虎,走到林凡面前,跪在面前,“請道長收我入萬民傘。”
“好。”
林凡點頭,直接施法,將母子的魂體吸收到萬民傘中。
隨後他朝着屋內走去,看着胸口插着剪刀的婦女。
“好好埋葬了。”
“是,道長。”
……
次日。
縣太爺府邸。
一人兩妖就在這裡湊合了一晚,倒不是他們想住在縣太爺府邸,而是縣城客棧關的早,又有百姓在清理屍體。
萬一人家還不知道他道長所行的事情,乃是除惡揚善,嚇壞了衆人怎麼辦?
所以就先湊合着。
此時。
一羣騎着馬,穿着監察司官服的男子們從外面入城。
爲首的是從青州監察司而來的洪磊。
他身着深藍鬥牛服,面料繪有鬥牛圖,牛角向下彎曲,給人感覺剛猛無比,服裝邊緣鑲着金色絲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跟隨的那羣人則是黑色服裝,沒有過多的圖案,卻也顯得威嚴不凡。
洪磊身爲青州監察僉事官至五品,乃是李百善的上司,得知韓天寶在寧駿縣被李百善所殺的時候,他只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難怪李百善帶着人回到青州後,就匆匆安排家眷離去,當時他並不知道,直到消息傳到青州,才發現原來早有預謀。
“好濃郁的血腥味。”洪磊擡手,示意人馬戒備,隨後看向地面那些未能清理掉的血跡,愈發覺得寧駿縣怕是有別的事情發生。
他看向周圍百姓,只見百姓們臉上喜氣洋洋,似有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
這又讓他有些不懂了。
如果發生慘烈的血案,百姓們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位老漢挑着扁擔從一旁路過,洪磊攔住,抱拳道:“老人家,請問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何血腥味如此濃郁?還有當地官府爲何不派人清理血跡,任由血腥味瀰漫?”
被攔着的老漢見問話的人身着官袍,哪敢隱瞞,但依舊忍不住心中喜意道:“哦,就是昨天有位道長在咱們寧駿縣大開殺戒,老漢我以爲是殺人狂魔呢,誰能想到人家道長替天行道,替咱們將寧駿縣的惡人全部砍殺。”
“先前那些惡人搶我地,霸我房,現在好了,有地又有房,生活有希望了。”
監察司成員有的嘴角微顫,這老漢有點意思,說的蠻順口。
洪磊眉頭緊蹙,還心喜的老漢收斂笑容,老老實實的待着,雖然心情很好,可眼前的這些都是官吶。
那可是不用理由,就能決定百姓生死的官呀。
洪磊道:“那你們縣令呢,官府的人呢?”
老漢道:“官府?官府上下都被砍了,就連咱們縣太爺都被砍死了,屍體都還在家裡,沒人收屍呢。”
聽聞此話的洪磊瞬間炸裂,連縣太爺都砍死了?
等等,道長?
莫非這跟前端時間官府被屠的兇手是同一人不成?
想到這裡,他大手一揮,“走,出發。”
老漢乖巧恭敬的站在一旁,瞧着那道道騎馬遠去的背影,“嘿,老漢我可是知道的,道長只殺惡人,希望你們沒作惡。”
說完,繼續挑着扁擔,哼着小曲,樂呵的朝着城外走去,他還得去種地呢。
路途中。
一位監察成員快馬趕上洪磊的速度,擔憂道:“大人,如果那道士就是先前屠戮縣城的兇手,對方的實力怕是很強,以我們現在這些人手,是不是不夠,需不要從周邊調集些幫手?”
身爲青州監察司成員的他們,自身實力都是不俗的。
畢竟他們有時候所面對的,可不僅僅是人,還有那些妖魔鬼怪,要是沒點實力,哪能到處辦案。
可是那道長造下的殺戮太可怕了。
路過縣城,都是百人之上的屠戮,而且被屠戮的都是持刀兇漢,哪怕是他們都做不到這點。
“來不及了。”
洪磊沉聲,哪怕那道士真的是兇險萬分的主,他也得親自的碰一碰,他前來此地主要是調查韓天寶的事情,但在他們監察司傳的沸沸揚揚的道士滅縣府一事,也是引起了極大重視。
像這種大開殺戒,無視朝廷威嚴的道士,必須得緝拿歸案。
否則人人都如此。
朝廷豈不是要亂掉。
府邸。
膳廳。
“道長,你煮的粥真好喝。”貓妙妙感覺太幸福了,道長親自動手做早飯,而她們只需要在桌邊等待着就好。
“好喝,就多喝點,但以後得是你們動手才行,你們跟隨在貧道身邊,做飯也是一種修行。”林凡說道。
“知道了。”貓妙妙點着頭。
而此時的狐妲己卻是看向院落,只見一羣腰配兵器的人,氣勢洶洶的朝着膳廳而來,本想起身,卻被一旁的道長給攔住了。
洪磊帶着人馬來到縣太爺府邸,進入後,便一眼看到正在膳廳用膳的三人,他深吸口氣,踏入膳廳,別的人馬則是握住刀柄凝視着正在用餐的三人。
“叮叮!”
進入膳廳的洪磊,隨身攜帶的探妖儀有了反應,臉色微變,目光落在兩女身上,倒是沒想到這兩女竟然是妖。
“早飯吃了嘛?如果沒吃,可以一起。”林凡絲毫不慌,笑臉相對,將熱情好客表現的淋漓盡致。
“好一個鳩佔鵲巢,如果洪某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縣令的家吧。”洪磊說道。
林凡笑着,看了眼奢華的四周,又看了看手裡精緻的瓷碗,“的確是縣令的家,但你覺得一個縣令得多少年纔能有這樣的住宅,這裡的每一磚每一瓦可都是普通老百姓的血汗淚,貧道雖是道家,但說到底也是普通老百姓,在這裡吃個早飯不過分。”
“呵呵,道長說的是有道理。”洪磊走到桌邊,大大咧咧的坐下,身後一位手下去一旁拿碗裝粥,隨後用銀針試試有沒有毒。
這一幕都被林凡看在眼裡,“小家子氣了,貧道自己都在喝,還能放毒不成?”
洪磊道:“出門在外,還是小心的好。”
“大人,粥來了。”手下將粥端到洪磊面前,隨後眼神凌厲的盯着林凡,手掌落在刀柄,默默退了數步,距離保持在拔刀便能揮砍的絕對範圍內。
林凡將空碗遞給狐妲己,妲己起身離桌,隨後看向洪磊,“貧道朝天道觀玄顛,自下山以來,便斬妖除魔,除惡揚善,路過寧駿縣,雖沒見到妖,卻也見到了惡。”
洪磊瞧着周圍兩女,笑着道:“道長說笑了,此地怎麼可能沒妖呢,如果這兩位不是妖,那是什麼?”
被明點後,林凡也不生氣,依舊笑呵呵,“洪大人好眼力,這兩位的確是妖,但如今隨着貧道修道,算是信徒了。”
洪磊沒說話,身後的年輕手下,譏諷道:“是不是信徒還不是你說了算,收了兩個如此美貌的妖在身邊,誰知道你這道士正不正經。”
刷!刷!
兩女扭過腦袋,美眸憤憤的盯着那人。
她們不怕別人羞辱她們,但最氣的是有人借她們羞辱道長。
要不是跟隨道長修行,心性好了許多,肯定冒出利爪,撕碎對方的嘴。
洪磊沒有阻攔,僅是眯眼瞧着,倒想看看對方如何回答,他知道此次必有交代,遇到屠戮數縣官府的兇手,豈能當做沒遇到。
但見到這玄顛後,他突然發現,此人竟然跟他腦海所想的不一樣,本以爲是那種一眼看穿的妖道,哪能想到對方情緒穩定的不像話。
林凡接過狐妲己遞來的碗,說了聲謝謝後,笑看着那人,“你這小夥子年紀輕輕,說話帶刺厲害的很,不過你倒是跟對了人,貧道也不會因爲三言兩語就生怒,貧道出自道門正宗,從不濫殺無辜,你不惡,貧道不動你分毫,你要惡,哪怕你敬貧道如神,貧道也不會手下留情。”
就在年輕男子想要反駁的時候,洪磊擡手打斷,緩緩道:“玄顛道長,按你的意思,你所殺的都是惡人了?”
“沒錯,貧道可自信的說,沒錯殺一位。”林凡道。
“金陽縣屠戮那麼多人,你敢說沒有殺錯一位?”洪磊語氣拔高,質問着。
林凡瞧着洪磊嚴肅眼神,道:“爲何不敢,貧道自下山從黃狼鎮開始,行至長生村,路過永安鎮,經過金陽縣,哪裡都有妖魔邪祟,絕世惡人,全都被貧道殺的乾乾淨淨,還有巴山縣,那裡瘟疫旱災,可誰能想到那裡的瘟疫是縣太爺所爲呢?”
洪磊大驚,連粥都不喝了,起身直視,道:“你是說你不僅僅在金陽縣造下殺戮,還有巴山縣也是?”
“嗯,沒錯,要說此地除了寧駿縣,周圍還有個莊王鎮,貧道同樣將那邊的惡人清理的乾乾淨淨。”林凡沒有絲毫隱瞞,做了就做了,絕對不隱瞞,爲的就是以防有無辜者替他背鍋。
經歷過這些,他覺得所謂的官府是能幹出這種事情的。
啪!
洪磊雙掌撐着桌子,雙目通紅,“你……你簡直就是一個瘋子,你憑什麼認爲你所殺的都是罪有應得的惡人。”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
好惡分辨全憑一人。
“你看,急什麼,別急,心要寧靜,毛毛躁躁不好。”林凡壓壓手,示意對方坐下,“你進入寧駿縣的時候,你覺得百姓們的氣色如何?”
洪磊不得不承認,道:“的確都很開心。”
“那就對了,貧道所做之事,都是百姓們心中所想卻不敢的事情,就如你說貧道如何分好壞,那貧道便告訴你,能讓百姓喜歡的人便是好人,讓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便是惡人,這分辨方法,你覺得如何。”林凡知道對方很急,很難接受他的說法。
不過沒事,萬事慢慢來。
武力的確容易讓人折服,但他的武力往往都是施展在妖魔邪祟與惡人身上的。
洪磊短暫的沉默了,身爲朝廷官員,又是監察司的,他如何不知現在的世道如何,可正所謂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有的事情是自己無法左右的。
李百善爲何殺韓天寶,他知道些。
他也知道李百善的爲人如何。
不能說是左右逢源,只能說在原則之內,他遵守自己的原則,當他人觸碰其原則的時候,卻又無法得罪時,他所想的不是自身,而是家庭。
有的時候是往往身不由己的。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都能忍到現在,如今有何必惹出這爛攤子。
此時,在這羣監察司成員中,有位臉上留有傷疤的男子,出聲道:“大人,萬萬不能聽他妖言惑衆,他屠戮那麼多朝廷命官,便是與朝廷作對,將他緝拿歸案,帶回青州,送到皇城,由聖上發落,得此功勞,李大人的事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說的話,得到衆人的認可。
李百善惹出的麻煩,哪怕他們沒有參與,但身爲青州監察司的一員,或多或少是會受到牽連的,輕則此生無望上升,重則就是韓顯貴震怒,讓他們青州監察司拿些人出來受罰。
尤其是跟李百善平常關係不錯的。
被按上一個同謀之罪。
那也是韓顯貴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而已。
洪磊神色凝重的很,他很想反駁玄顛的話,但他自身所處的環境本就不清明,因此連反駁的底氣都沒有。
想要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一人,那自身得行得正,坐得端。
否則就是空中閣樓,無根之木。
林凡微笑起身,目光落在傷疤男身上,隨後轉移開,走到他們之中,掃視一圈,緩緩道:“不錯,在貧道眼裡洪大人帶的人都非常不錯,但很可惜,任何潔白之物,終究會有一抹黑點,就比如這位。”
說完,他將手指指向傷疤男。
傷疤男驚愣,如受到林凡氣勢影響似的,忍不住的後退半步,隨即底氣涌現,挺拔腰桿,呵斥道:“本官怎麼了?”
衆人都不解此時的情況,玄顛爲何要單獨指着勇哥。
勇哥是他們這裡除了洪大人之外,官職最高的,跟李百善的官職一樣,但在青州監察司裡地位還是稍遜半籌的。
林凡道:“你在他人眼裡隱瞞的很好,但在貧道眼裡,你渾身邪氣纏繞,不似妖,不似鬼,你似魔,你是不是學了邪術,以人的精氣血神修煉。”
啊?
聽到此話的衆人震驚萬分。
啥?
對方竟然說勇哥修行邪術。
開什麼玩笑。
勇哥可是修行武道的,哪來的什麼邪術。
吳勇心中一慌,強裝鎮定道:“妖道,你胡言亂語,你濫殺無辜,如今又挑撥我,你何等居心。”
監察司成員們,倒是沒那麼輕而易舉的相信林凡說的。
畢竟吳勇是他們多年的同僚。
豈會隨隨便便的相信外人所說的話。
“挑撥?不,當貧道將你點明時,便是貧道斬妖除魔之時。”林凡氣勢一沉,慈悲度魔拳法爆發,一拳轟出。
“放肆。”洪磊驚怒,提刀揮砍而來,林凡轉身回擊,在洪磊看來,這一拳力重勢沉,橫刀胸前,砰的一聲,刀碎裂,一股沉悶之力將他震的連連後退,單手反撐桌邊,桌子嘩啦四分五裂,才堪堪穩住身形。
周圍監察司成員動手。
林凡掐指施展爛瘡法,他們腳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膿瘡,痛得他們無法行走,癱倒在地哀嚎着,有的連忙脫掉鞋子,當看到腳板膿瘡時,嚇得臉色蒼白。
當然,也有人武道凝出內氣,能夠以此抵擋一二。
但這僅僅能抵擋一兩秒,便如他人一樣齜牙咧嘴,忍着劇痛。
砰!
此時的吳勇倒飛而出,大口吐着血液,他沒想到這臭道士竟然如此兇猛,就連精鐵寶刀都被對方一拳轟碎。
簡直可怕。
“臭道士,你這是要殺朝廷命官。”
“妖魔住嘴,在貧道眼裡,你便是害無辜性命的妖魔之輩。”林凡怒聲呵斥。
吳勇深知自身與對方的差距。
如果不拿出真正的本事,恐怕很難應對。
以往隱瞞便是不想暴露,如今到這種時候,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吳勇低吼一聲,一股煞氣從體內爆發,頸脖處的皮膚浮現扭曲如蚯蚓般的黑線,不斷從脖子處蔓延到面部。
隨着煞氣爆發,吳勇擡腳踏地,地面凹陷深坑,四肢皮膚鼓脹,肌肉充盈,裸露在外的雙手指甲呈現黑色,散發着絲絲黑霧。
洪磊震驚的看着眼前的情況,吳勇的變化從未見過。
莫非玄顛道長所說的都是真的不成。
想到這裡。
“玄顛道長手下留情,哪怕他罪該萬死,也該由監察司審判。”洪磊急忙喊道。
林凡道:“無法手下留情,但凡出現在貧道面前的妖魔邪祟,都該被貧道所除。”
話落。
林凡調動體內旱精三魂凝聚拳上,濃郁的邪性爆發,拳頭上所瀰漫的黑霧比吳勇的要更加霸道。
一拳轟出,旱精三魂的所有怨氣覆蓋吳勇,震懾的吳勇精神恍惚,無法動彈,噗嗤一聲,低頭一看,道長的拳頭轟穿了他的胸膛。
“道……”
吳勇張着嘴,剛說些什麼,突然,他只覺得體內血液與精氣神彷彿被一頭嗜血的餓狼盯住似的,瘋狂的流失着,速度之快,讓他難以反應過來。
頃刻間。
吳勇身體乾癟,化作一具乾屍。
【功德+0.4】
周圍監察司的人看到這一幕,一個個被嚇得目瞪口呆。
說吳勇修煉邪法。
那你這又是什麼情況?
看着不比吳勇差多少,甚至還要兇猛無數倍的好不好。
林凡解除對他們的爛瘡法,他們腳底的爛瘡頃刻消散,洪磊跑到吳勇身邊,木訥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乾屍,刷的扭頭死死盯着林凡。
“玄顛道長,你說吳勇修行邪法,那你這又是什麼?”洪磊吼道。
監察司的成員們同樣如此,哪怕他們知道眼前的玄顛很恐怖,但如果所有的對錯,都是對方一言之堂,那他們也不會心服口服。
“你們想知道?”林凡道。
“想。”
“好,貧道如你們所願。”
林凡沒有隱藏,剎那間道雲蓋日,旱精扭曲的三魂猛地從其體內涌現而出,頓時周圍的情況變得扭曲起來,無盡的怨氣侵蝕着現場所有人。
被怨氣籠罩着的他們,深深感受到一種絕望與無助,有的精神受到衝擊,渾身不斷顫抖着。
洪磊強忍着這股不適,死死盯着生平所見最爲恐怖的一幕。
纏繞扭曲的三魂,無數魂魄在猙獰嘶吼咆哮着。
隨着林凡將旱精三魂收到體內,種種恐怖異象消散。
“如你所看到的,這是旱精三魂,巴山縣旱災就是它的原因,但你們以爲這是自然形成的嘛,錯,這是黃天教爲了煉製護教精怪,將無數活生生的人扔進烈焰之中焚燒着,魂魄不散,相互纏繞,相互融合,肉身與精神飽受折磨,凝聚世間最爲恐怖的怨氣。”
“貧道以自身道體將其融入體內,用浩然正氣壓制與超度,你們覺得貧道修行的是邪法嗎?”
林凡看着洪磊,等待着對方的迴應。
“這……”洪磊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世道如何,你們都不是瞎子,應該都能看得到,貧道下山不爲別的,只爲斬妖除魔,除惡揚善,你們認爲貧道是妖道那便妖道,因爲貧道無需你們的認可,只需天下蒼生認可貧道的所作所爲便足矣。”林凡背對着他們,說完此話後,擡腳離去,“走吧。”
兩女急忙跟隨着,離開的時候,還很憤怒的瞪着他們。
“玄顛道長請等等,你一路清除朝廷官員,你可想過一座地方如果沒有官員會如何?”洪磊喊道。
林凡停下腳步,笑着道:“可笑,有了他們又能如何,從上到下能有幾個爲民的,我勸洪大人還是多接觸接觸底層百姓所遇到的煩心事,而不是在你所在的層次晃盪着,你所看到,讓你不滿之事,只是權貴間的交易,卻無法看到權貴對百姓們的壓迫是何等的殘忍。”
洪磊被此話擊中內心深處,但還是道:“那道長要殺到何時?”
“殺到百姓不需要貧道的時候。”
“道長,你這是要毀掉朝廷。”
“不是貧道要毀朝廷,而是朝廷自己毀滅自己,洪大人,貧道問你一句話,你們青州那邊,知州如何,待你回青州勞煩帶句話給你們大人,貧道一路斬妖除魔,它日來到青州,可要做好準備了。”
這番話讓現場衆人心神大震。
他們沒想到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完完全全就是憑藉一人之力,想要跟整個世道的不公對抗。
“大,大人,現在我們怎麼辦?”有人開口詢問。
洪磊迷茫的很。
怎麼辦?
你們問我,我能去問誰?
攔住玄顛道長嘛,哪能攔得住,誰都攔不住。
“回去,回青州。”洪磊說道。
“現在回青州,我們如何交代?”
“如實交代。”
……
此時。
街道。
百姓們紛紛將視線轉移在行走在街道的林凡三人。
有的百姓匆匆從屋裡跑出來,站在街道邊緣觀望着。
林凡一襲紅道袍,揹着傘,彆着斧,帶着兩女朝着城門口走去,由於經過他的大清洗,寧駿縣的氛圍好了許多。
沒有那些亂七八糟提着刀的惡漢在街頭耀武揚威。
“敢問道長道號。”有百姓鼓起勇氣喊道。
“貧道玄顛。”
“敢問道長來自哪家道觀。”
“朝天道觀。”
林凡並未隱瞞,如實說着。
“多謝道長。”
“多謝道長。”
百姓們高呼着,歡送着,言語間滿是真誠,漸漸地,街道早就擠滿了人。
此時,洪磊他們在林凡前腳離開府邸後,後腳也離開了,騎着馬跟隨在後面,看着城中百姓這般發自內心的歡送,說實話,此等場面大爲震撼。
監察司的成員們默不出聲。
他們入監察司到現在,何時遇到過這種情況,貌似遙想,好像很久之前去過某鎮,鎮長也組織過百姓們歡送。
但那些百姓臉上卻無笑容,更像是逢場作戲。
“如果這次來寧駿縣的是崔穎翊,那該多好。”一位成員嘀咕着。
洪磊沒有聽到,如果聽到,就會怒瞪一眼,有的人不能提的規矩不懂嗎?
但靠近的成員卻是聽得清清楚楚,默不出聲的看了眼對方。
崔穎翊是青州監察司二把手,身份非同凡響,乃是五望之一崔家子女,別說不給監察司任何人的面子,就算是青州知州的面子都不給。
而爲人如何,自然不用多說。
此時。
原本出城的這條道路並不長,但如今他們跟隨在後面,愣是走了半個時辰,遠遠望去,依稀能看到城門口那邊圍聚着衆多百姓。
“大人,你說朝天道觀到底是什麼道觀,爲何以前從未聽說過?”
洪磊搖搖頭,他也從未聽說過朝天道觀,看來回去得好好的調查一下,只是不知此次回去,將會面臨着什麼。
現如今看似好像波瀾不驚,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那是因爲韓天寶的死訊還沒有傳遞到韓顯貴的耳中。
一旦得知。
那便是狂風暴雨來臨的時候。
……
某處偏僻的道路。
數輛馬車在小道上行駛着,駕駛馬車的雖說身穿素衣,但全都精神飽滿,一看就知道絕非常人。
馬車裡時不時傳出孩童們嬉鬧聲。
領頭駕駛馬車的漢子時不時望着車廂,臉上浮現笑容。
此時,一位裹着頭巾的男子從後方跟上,“李哥,前方就是杏花鎮,咱們到那裡嗎?”
李百善沉思着,“不,杏花鎮地理位置很容易暴露,我們得去更遠的地方,否則一旦被追蹤到,後果不堪設想。”
“嗯,明白。”頭巾男子點頭,轉身跑回自己的馬車。
對李百善來說,逃亡的過程頗爲順利,回到青州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僅僅是帶着家眷出城,就算被問,也只是說踏青。
青州那邊得知他們殺掉韓天寶是需要時間的。
而他們就是利用這時間差,轉移,逃亡。
要問他後不後悔。
他只能說不後悔。
唯一後悔的便是,如果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肯定不會拖累這些兄弟同僚。
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忽然,前方出現一位陌生人。
這讓李百善大驚,瞬間警惕起來,手掌慢慢摸向身後的刀柄。
前方陌生人帶着斗笠,手持一根木棍,看不到容貌,不知是誰。
突然。
有東西被投擲而來,他以爲是暗器,定神一看,原來不是,伸手接住,當看清楚物品時,卻是臉色一變。
只見一塊石頭上寫着六個字。
“杏花鎮,時山謙。”
前三個字倒是無所謂。
唯獨後面這三個字。
如何不讓李百善震驚,陡然間,他想起一件事情,那還是許久以前,他跟隨師父學武,有人來看望他師父,見到他的第一眼便說,他命中有劫,但往後妙不可言。
他當時哪有當回事,便問師父那是誰。
師父僅說‘天下第一’。
李百善沉思着,緊握着石塊,將石塊捏碎,雙方路過的時候,誰都沒說話,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便這般的路過。
“杏花鎮。”
李百善知道時山謙是誰,也知道對方的能耐。
如果要說世間是否還有活神仙。
那他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既然如此,那就杏花鎮。
這不是他對時山謙的信任,而是他對過世許久的師父,所有的信任。
能被師父稱爲朋友的。
自然值得相信。
遠方,時山謙回頭望着離去的車隊身影,仰望天空,觀摩山勢,掐指算着。
“就是此地,但還遠遠不夠,六吉星,君臣慶會格局,君未現,臣以來,朝廷孽龍無法回頭,此地已經孕育出幼龍,但坎坷萬分,世間妖魔邪祟無不虎視眈眈,老夫得將此未成氣候的龍給隱起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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