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當衆立下誓言,在救下燕修之後,不可讓燕修再爲我報仇,同樣的,你也必須保證燕修能在聖域中好好的活下去!”方正直說完,目光也緊緊的盯在道心的臉上,神情無比的認真。
“好,我答應你!”道心在沉默了片刻後,終於再次點了點頭,臉上同樣有着一種凝重與認真。
“無恥小賊,你真的要……”池孤煙的目光也在這個時候看向方正直,言語中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嗯,我已經決定了。”方正直點了點頭。
“臭小子,別犯傻,你的做法沒有任何的意義!”
“是啊,方正直,我們都看得到,你確實是盡了全力了,可是,有些事情是命中註定的,根本不可能違抗!”
“方正直,修兒的命不能用你的命來換,如果要換,那也是用我的命!”燕千里再次開口,同時,目光也看向道心:“道心,我燕千里願意用我的性命來換!”
“你?堂堂西涼燕王嗎?確實是身份尊貴,可是,我對你的性命卻並不感興趣!”道心的嘴角再次露出一抹笑容。
“你……”燕千里一怒。
“天虛老頭,燕爺爺,你們走吧,此事因我而起,自然因我而滅。”方正直打斷了燕千里和天虛聖人準備繼續說下去的話,接着,手中的無痕劍也緩緩的舉了起來:“是我把你帶出來的,可是,卻不能再陪着你繼續走下去了……”
“吟!”無痕劍嗡鳴,強烈的殺氣從無痕劍上涌出,瀰漫在空中,感覺上似乎有着一種莫名的悲傷。
方正直沒有再開口。
他只是看了看周圍一個個暗影門弟子,又看了看身邊的池孤煙,然後,他的眼睛也緩緩的閉了起來。
手中的無痕劍再動,便已經直接橫在了咽喉處。
這一刻,無數種記憶從他的腦海中閃過,從他降臨到這個世界開始,再到他碰巧遇到池孤煙後命運的轉變。
一幕又一幕。
與燕修的相遇,相知,再到相交……
再到參加道典考試中的“胡作非爲”,還有在南域中那神奇的經歷,以及在炎京城中與太子及端王的爭鬥。
這些記憶閃得很快,彷彿黃梁一夢,而現在,這個夢似乎就要結束,或者說可能馬上就要醒來。
不知道下一世,又會在哪?
感受着無痕劍劍刃上的冰冷,方正直的嘴角不知道什麼時候卻突然間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這一世,他活得終究是比上一世要精彩,其實,能走到這一步,可以說已經是相當的不錯了,只可惜的是,他終究還是無法完全融入到這個世界。
善?
方正直倒並不覺得自己太善。
他可以做很多不“善”的事情,比如,偷雞,或者任意的佈下陷進,甚至於不擇手段的從背後偷襲。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方正直卻始終突破不了最後的一道底線,做不到改變自己在前世建立起來的世界觀。
正如道心剛纔所言,他在進入陰陽殿中後,依舊在“心慈手軟”。
他放過了道心,也放過了五長老等人……
如果他沒有這樣做,而是在進入陰陽殿之後,第一時間將道心給殺掉,做到斬草除根,寧殺錯,不放過的狠辣。
那麼,或許他並不會走到這一步。
感覺上,與這個世界中的殘酷和人性相比,他似乎還真的是那濁濁泥石流中淌過的一股清水。
因爲,他實在是無法拋棄以前的世界觀,毫無顧慮的去殺人,做到視人命如草芥,做到殺人如麻,做到嗜血狂魔。
所以,他覺得自己還是有些失敗。
當然了,現在再談論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事實上,方正直現在已經走到了絕路,也許是因爲他的善,也許是因爲他想保留一顆本心。
但無論是什麼原因,他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用自己的性命,換下燕修的生機?
這似乎……
也是一種善吧?
方正直握着無痕劍的手微微一緊,學着以前看過的場景,將脖子朝着劍刃上一扭,然後,身體做出一個旋轉。
這是他覺得最瀟灑的姿勢。
人可以死,但是,卻必須要帥!
可不知道爲什麼……
方正直在扭動了一下後,卻並沒有感覺到痛楚。
低頭一看,他才發現無痕劍這一次似乎並沒有隨着他的動作而動,反而是如同僵硬了一般靜立在半空中,無論他怎麼用力,都無法移動分毫。
“那個……能借把劍嗎?”方正直睜開眼睛,望了望正靜靜等着自己自殺的道心,神情間有點小尷尬。
“……”道心的嘴脣動了動,目光看了看方正直,又看了看方正直手中的無痕劍,竟然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
而周圍的陰陽殿弟子,還有各大長老們也同樣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個個都是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天虛聖人同樣有些無語,嘴脣輕動,單從嘴型上來看,似乎在說:“臭小子,你特麼的在逗我?”
然後……
一把劍便到了方正直的面前。
那是一把從遠處拋過來的劍,直接便刺入了方正直面前的地面,劍鋒明亮,可以看得出來是一把好劍。
至於拋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彥慶。
“我雖不用劍,但是,身上卻有一劍。”彥慶一臉淡然的說道。
“……”方正直看了看面前的長劍,腦袋上頓時也有了一些黑線,他很想回彥慶一句,你特麼的要不要這麼耿直?我要,你就給啊?
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只是,有些無奈的看着面前的劍,不知道是該拔呢,還是不拔呢。
“等一下,不能這樣便宜了他!”就在場面有些尷尬無語的時候,一個聲音卻突然間在人羣中響了起來。
接着,一個人影便從人影中走了出來,而在這個人影的身邊,還跟着一個穿着同樣服飾的老人。
正是九鼎山的三長老和四長老。
兩襲寬大的黑色長袍,在無數黑白服飾中算得有些醒目,所以,當九鼎山的兩名長老站出來的時候,自然也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兩位長老,阻止方正直自殺,是有什麼其它的想法嗎?”大長老墨宇看了一眼道心臉上的表情,在得到道心的示意後,也緩緩將目光看向九鼎山的兩位長老。
畢竟,這次兩位長老前來,主要面見的便是道魂和他,所以,在這個時候由他來開口詢問,自然是更加合適。
“墨大長老誤會了,我等只是想從方正直身上拿回一點本屬於我們九鼎山的東西而已。”九鼎山的三長老搖了搖頭。
“本屬於九鼎山的東西?”大長老墨宇似乎大概有些明白三長老話中的意思了,可是,卻並沒有馬上點明。
“是的,墨大長老應該知道,我們九鼎山的天門主正是因爲那樣東西而慘遭不幸,如今方正直就在眼前,還希望墨大長老能通融,將方正直交由我等帶回九鼎山,由我們來處置他!”三長老繼續說道。
“你們想如何處置?”大長老墨宇再次看了一眼道心,接着,也再次開口問道。
“方正直曾服下我們九鼎山的至寶‘萬年火芝’,我想他現在有此等實力,應該也和萬年火芝的藥效有一定的關係,所以,我們想趁着他還沒有完全將萬年火芝的藥效吸收完全時,將他煉製成一枚丹藥!”三長老直接說道。
“煉製成丹藥?!”
“這是要以活人來煉丹嗎?”
“就算是以我們陰陽殿,也鮮少會用這種方法啊……”
陰陽殿的弟子們聽到這裡,一個個的眼中也多少有些驚訝,畢竟,將一個活人生生煉成丹藥,還是有些殘忍。
“方正直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萬年火芝還在他的體內,所以,並不能算是以活人煉丹,只是將方正直當成一個鼎爐,然後,將他體內的萬年火芝完全煉化,最後,再取出來而已。”三長老聽着周圍的議論,也解釋道。
陰陽殿的弟子們沒有再說話,因爲,對於聖域而言,這種事情雖然有些殘忍,可是,卻也並不算沒有人施爲過。
特別是方正直的體內還擁有萬年火芝……
那麼,將萬年火芝煉化後再取出,確實也屬於正常。
畢竟,像萬年火芝這樣的寶物,即使是在整個聖域中,也可以算得上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太過於稀有了。
“墨大長老,我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但是,方正直對於我們九鼎山的意義確實很重要,如果此事能夠應允下來,我們九鼎山將以厚禮相贈,並且……”三長老在說到這裡時,目光也看了看身邊的四長老。
而四長老自然也明白三長老的意思,目光輕輕一動,也點了點頭。
“並且,我們願意將煉製出來的丹藥,分出一半給陰陽殿,如果墨大長老不放心,可以派一名長老與我們一同去九鼎山,我們始終相信陰陽殿的煉丹技術纔是聖域五門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三長老看到四長老點頭後,也繼續說道。
“二殿主,您的意下如何?”大長老墨宇聽到這裡,終於開口對着道心問道,同時,也朝着道心微施一禮。
“二殿主?”方正直微微一愣,在他的印象中,作爲道魂的女兒,大長老應該叫道心叫小姐才更加合適。
這個二殿主……
是什麼意思?
難道,道心並不是道魂的女兒?
等一下!
有點兒亂啊!
如果道心並不是道魂的女兒,那是什麼?總不可能是姐妹吧?這怎麼聽都有些不太可能,畢竟,道心太過於年輕。
這種年輕,並不是裝出來的年輕。
因爲,方正直曾經親手試過,道心的實力並不算太強,最少,應該沒有入聖,否則,也不可能被自己一棍子敲暈。
方正直有些不太明白。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他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畢竟,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要被抓過去煉成金丹了。
“要被活活烤了?”方正直不太喜歡這種死法,因爲,這種死法不是太帥,烤完之後,基本面目全非。
可是,他似乎並沒有選擇權。
畢竟,無論是道心,還是大長老墨宇,甚至連九鼎山的三長老和四長老都至始至終沒有問過他的意見。
“好,就按九鼎山兩位長老的意思,方正直交由九鼎山處置,六長老去九鼎山協助!”道心沉默片刻後,也再次開口。
“那個……我能換一種死法嗎?”方正直有些忍不住開口。
“不行,除非你不想救燕修,而且,我也不希望在這個過程中出現什麼問題,你應該明白如果你中途逃跑,燕修將不可能活!”道心搖了搖頭。
一切都如方正直所想,現在的他已經沒有選擇權。
“其實,你還有另外一種選擇。”池孤煙看着方正直臉上那難看的表情,也再次開口,只是,聲音卻極小。
“是啊,我是還有一種選擇。”方正直點了點頭,同時,目光也看了看地上躺着的燕修,最終還是咬緊了牙關:“可我還是選擇走這條路!”
“已經決定了嗎?”池孤煙再問。
“是!”方正直再次點頭。
“好吧,那你在死之前,能抱我一次嗎?”池孤煙說完也緩緩的往前走出兩步,來到方正直的正前面,一雙明亮的眼睛中閃爍着星辰般的光芒,雪白的肌膚在陽光的照耀下有着如玉般的光華。
一個凜然不可侵犯,氣質高絕而孤傲的女子,突然之間主動對一個人說,能抱我次嗎?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反正,方正直的眼睛都瞪圓了。
“啊?”一聲有些不太解風情的聲音從方正直的口中發出,在被震憾的陰陽殿弟子們的眼中,顯得有點兒“土鱉”。
然後,就在方正直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池孤煙的身體便已經靠了過來,一雙纖細的手臂很直接的便摟在了他的腰間。
一瞬間,方正直便感覺胸口被一種柔軟壓迫。
等一下……
不應該先給一點準備時間嗎?或者,最少先來一點前戲,這樣直接就撲上來了,真的有點兒不太適應啊。
正在方正直想着自己要不要主動一點的時候,一個極爲微小的聲音也在他的耳邊響起,帶着如空谷幽蘭般的溫熱氣息。
“虛靜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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