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雲輕舞彈的便是《廣陵散》。
一首幾近失傳的古曲……
現在還記得嗎?
不知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方正直不知道雲輕舞心裡現在到底在想着什麼,但是,聽到雲輕舞的方法後,他確實有着一絲猶豫。
也許,這樣的心境並不算成熟,也許,他該更加的心硬如鐵,更加的無視雲輕舞的任何表情。
只是……
真正行動起來,這個世界上真的又有多少男人能做到這種地步?可以心硬到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絕美女子的淒涼,而完全無動於衷?
方正直恨雲輕舞。
但是,真的要讓他眼睜睜的看着雲輕舞去送死,他的心裡又有着一種莫名的傷感,甚至隱隱有着一絲痛楚。
不讓她冒險,直接將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給她?
畢竟,現在兩人確實該站在同一個戰線上。
她不會騙我吧?
不行!
萬一呢?!
方正直使勁的甩了甩頭,他想信任雲輕舞,可一想到雲輕舞的身份,他又不得不將心裡的那一絲軟弱收起。
畢竟,雲輕舞是魔帝與妖帝之女,就算她的心裡不想騙自己,可是,誰又能保證她最終做出的決定,會不會置妖魔兩族於不顧?
太冒險了。
一旦雲輕舞翻臉,後果將會非常嚴重。
雲輕舞……
如果雲輕舞不是妖魔之女,方正直或許會選擇相信她,但是,以雲輕舞的身份,做出的事情,實在是不能以常理而論。
畢竟,有些事情是雲輕舞不得不做的事情。
就比如眼前,雲輕舞被自己給抓住了,在這種時候雲輕舞的心裡是一心求死,這並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一旦給了雲輕舞機會,她還會真的求死嗎?
即使雲輕舞真的死意以絕。
但是,在看到妖魔兩族落敗的時候,她又怎麼可能甘心丟下眼前的妖魔兩族大軍不顧,眼睜睜的看着南宮木冒“仇七”之名,統帥妖魔?
是了,不能給雲輕舞這樣的機會。
“好,等你將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合併之後,我就會把你放出來,並且,還會帶着你一起逃走。”方正直做出了決定。
他的內心並不願意這樣做,但眼前這種情況下,他又不得不做出這樣的決定,畢竟,雲輕舞太過於危險。
“嗯。”雲輕舞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沒有指責,也沒有更多的傷感,彷彿她已經知道方正直一定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淡然,自若,就如同一片平靜的湖泊。
方正直沒有再猶豫下去,因爲,他知道現在的時間有限,既然做出了決定,就按照決定來執行好了。
心意一動,雲輕舞便被收入到了黑金盒中。
而在黑金盒中,還有着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
這樣的變故……
自然也引起了妖魔兩族大軍的注意。
“少主呢?!”
“方正直將少主弄到哪裡去了?”
“難道,他把少主轉移到了其它的地方?可是不可能啊,如果他能做到這一點,爲什麼自己不跑?!”
妖魔兩族大軍不太明白。
但是,雲輕舞的突然消失,卻給了他們強大的震動,畢竟,他們的心裡都想着能將雲輕舞從方正直的手中搶回。
“方正直,將少主還給我們!”妖魔兩族大軍震動的同時,也開始忍不住出手,齊齊的對方正直髮起攻擊。
無數的箭矢和長槍射向方正直,其中還夾雜着一些璀璨的光芒。
這一次,他們顯然沒有去請示南宮木同意的意思,從這一點上看,妖魔兩族大軍的心中依舊認雲輕舞爲主。
方正直自然是不會去回答妖魔兩族大軍的問題。
但妖魔兩族大軍的一齊攻擊,還是給了他一點小麻煩,雖然,這些東西不能真正的傷到他,可是,卻也能弄得他有些眼花。
而且,因爲神樹樹枝不斷的壓縮方正直的活動空間,也使得那些箭矢和長槍能巧合的落在他的身上。
根本避無可避。
不得已的情況下,方正直只能在周圍罩上一層光罩,強行抵擋,但這樣一來,消耗便也越來越劇烈。
好在方正直小世界中的本源之力足夠。
還能再撐一會兒。
但是,雲輕舞的狀態卻明顯不是太好。
在方正直不斷的抵擋着妖魔兩族大軍和南宮木的攻擊時,雲輕舞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蒼白。
三十六天罡,是極爲精密的星術,在不能呼吸的情況下,還要冷靜的推演,這種難度可想而知。
就好比在無比嘈雜的環境下,去做一道複雜的數學題,就算是可以做出來,速度上肯定也會比平常慢上一些。
而云輕舞現在的難度顯然更大。
畢竟,呼吸空氣是一個人的本能,長期沒有空氣的情況下,甚至都有可能造成大腦缺氧而陷入昏迷。
這已經不是雲輕舞夠不夠冷靜的問題,而是身體無法承受的問題。
“能做到嗎?如果不能,要怎麼辦?”方正直能夠感受到雲輕舞在黑金盒中的狀態,除了臉色越來越蒼白之外,雲輕舞的身體似乎都開始不斷的顫抖。
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靜靜的懸浮在雲輕舞的面前,她只是靜靜的盯在那些圖上,兩隻手不斷的在面前比劃着什麼。
時間過得很快。
一個人能有多長的時間不呼吸?
這個問題並不難。
而且,最主要的是,雲輕舞的修爲境界並不高,只是堪堪聚星而已,想靠着修爲硬撐都不太可能。
“轟隆!”
“轟隆!”
天空中,一道道血紅色的雷電落下。
方正直不斷的閃避着,同時,撐起光罩抵擋着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箭矢和長槍。
而他手裡的火麟槍則是飛速的將那些神樹樹枝刺退,火焰漫天,裡面還夾雜着各種各樣的光芒。
“方正直,你撐不了多久了,把我要的東西交給我。”南宮木的聲音再次響起,但是,圍向方正直的神樹樹枝卻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不單沒有停下,反而是越來越多。
無窮無盡。
不斷的與火麟槍碰撞着,讓方正直的頭上佈滿汗水。
“還沒有推演出來嗎?”隨着時間的不斷流逝,方正直的心裡也慢慢的開始有了一些急切。
但云輕舞手中卻依舊在面前不斷的比劃着,根本沒有去合併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的意思。
不行!
雲輕舞好像要撐不住了!
方正直能明顯的感覺出來,雲輕舞手上比劃的動作在變慢,這也說明越到後面,她的推演難度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要不要把她放出來?
再這樣下去……
也許,雲輕舞真的會死。
正在方正直這樣想着的時候,雲輕舞也終於有了動作,一隻手依舊在比劃着,可另一隻卻已經抽出來開始在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上做着某種標記。
一心二用?!
雲輕舞這個女人……
心智也太強了吧!
能做到嗎?
方正直強行忍住要將雲輕舞放出來的衝動,因爲,他的心裡始終還是無法真正的相信雲輕舞的話。
“她是妖魔之女……不能將開天三十六圖給她,一旦給了她機會,一定會拿着開天三十六圖逃走,不能給她機會……這種時候,不能心軟!”方正直的心裡不斷的提醒着自己。
因爲,他曾經也信任過雲輕舞。
可事實證明……
雲輕舞騙了他!
有一句話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方正直雖然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可是,對雲輕舞,他卻不得不小心提防。
時間,繼續流逝。
雲輕舞的身體顫抖得也越發的明顯,不單是在比劃的一隻手顫抖,另外一隻在做着記號的手更是有好幾次沒有觸碰到開天三十六圖。
但是,雲輕舞卻始終咬着牙。
她沒有向方正直髮出要將她放出去的信號,即使,她的臉色已經由蒼白變得青紫,也依舊在全神貫注的推演着。
“滴嗒,滴嗒……”
如雨的汗水從雲輕舞的臉上落下,不斷的滴落在黑金盒的地面,更是將她身上的白色長裙都完全染溼。
白色的長裙在汗水的浸溼下,緊緊的貼在雲輕舞的身上,讓她那玲瓏的身材展露得越發的明顯。
但方正直現在卻無法去欣賞。
他是無恥。
可是,他卻無法在這種時候去無恥,因爲,他能感受到雲輕舞現在的艱難,即使,雲輕舞是他的敵人。
“雲輕舞,爲什麼你是雲輕舞?爲什麼你要是妖魔之女?如果你不是……也許,我們真的可以成爲朋友……”方正直的拳頭捏得很緊,手中的火麟槍不斷的揮動着,發泄着內心的煎熬。
很可笑的煎熬。
因爲,雲輕舞明明就欺騙過他,他根本就不需要爲雲輕舞擔心,甚至,他還有過要殺死雲輕舞的衝動。
可這一刻,方正直的心裡確實是在煎熬。
莫名的煎熬。
也許,是雲輕舞現在的處境是他心硬造成,又也許,是因爲雲輕舞能不能成功,同樣關係到他的生死。
是了……
如果雲輕舞真的死在黑金盒中,他要怎麼辦?!
沒有了雲輕舞,他如何能合併得了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到了那個時候,他還能活下來吧?
突然之間,方正直想到了這個問題。
是啊,在眼前這種情況下,他確實已經與雲輕舞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雲輕舞成功,他則可以生存,雲輕舞失敗,他則死亡。
從來沒有一次,方正直想過,有一天,他的生命居然和雲輕舞綁在了一起,而且,他還需要靠着雲輕舞來救。
真是諷刺。
明明就是死敵。
而且,在不久之前,他還曾經要將雲輕舞殺死。
“不,我是一個男人,我的命,如何能靠着一個女人來救?!而且,救自己的這個女人,還是自己必殺之人!”方正直的心裡猛的一顫。
莫名的,他突然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他不該將雲輕舞收入到黑金盒中,如果,真的要去推演,也該由他去嘗試。
雖然,他不太懂三十六天罡,可是,總該去嘗試吧?
以他對《道典》的瞭解,也許可以找到其它的辦法,連嘗試都沒有嘗試,便將這樣的事情推到了一個女人的身上……
正在方正直這樣想的時候,黑金盒中站立的雲輕舞也突然一歪,很直接的便跪倒在了地上。
不行了嗎?!
方正直的心裡一驚,下意識的,他就準備將雲輕舞從黑金盒中放出來,因爲,他不能讓雲輕舞死,至少,不能讓雲輕舞這樣死。
如果雲輕舞真的要死,那也該是死在他的劍下。
否則,雲輕舞欠自己的,就該輪到自己欠雲輕舞的了。
下意識的,方正直就準備將雲輕舞從黑金盒中強行放出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雲輕舞卻又突然間站了起來。
她的身體不斷的顫抖着。
顯然,是非常的吃力,嘴脣都是青紫得有些發黑,豆大的汗水如雨一樣落在地上,將黑金盒的地面都染溼了一片。
而且,更主要的是……
方正直居然看到雲輕舞的頭髮,正在不斷的變白,從原本的漆黑如墨,慢慢的變成灰色,最後竟然變得蒼白如雪。
一夜白頭?!
詭異的一幕,而且,最重要的是,雲輕舞進入黑金盒中的時候並沒有一夜,連半刻鐘的時間都沒有。
如此短的時間……
雲輕舞的頭髮就完全變成了雪白。
“雲輕舞,你……真的要做到這……這種程度?!”方正直的心裡莫名的一痛,然後,他也發現雲輕舞在爬起來後,兩隻手也飛速的在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中不斷的觸碰着,就像是要將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拼湊在一起一樣。
等等!
再等一下!
雲輕舞似乎馬上就要成功了!
只要自己再狠一狠心,雲輕舞就可以在黑金盒中將二十八幅開天三十六圖拼合出來,到了那個時候,自己就可以將雲輕舞放出去。
不!
雲輕舞要死了。
她真的要死了,她已經虛脫了,如果再等下去,她一定活不了。
“啊!!!去特麼的欺騙,去特麼的心硬如鐵,老子是一個男人!”方正直的口裡發出一聲嘶吼,然後,他的手也直接按在了黑金盒上:“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