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叫他如何不恨!
“姑婆,您不問世事太久,這世道如何變化,怕是已經不太瞭解了,孤知道太宰夫人是您師兄的徒弟,但是今日證據確鑿,爲了不讓秦家的江山落到旁人手中,孤纔不得不出此下策,以林太宰所犯罪行,殺之不足以平民憤,孤正是念在其先祖有助太祖開國之功勳,這才留了他們一條命,就連他二人的獨子林明,孤也待他如舊,只是這林太宰,孤不會放。”秦蕩背過身去,“姑婆此番回京便多修整幾日,若是休整好了,那孤不敢耽誤姑婆修煉,不會強留姑婆。”
“好,好,好,”秦玉然怒極而笑,連說了三個“好”字,站起來猛地一磕柺杖,“你這是趕我走?這葉涼是我當年隨太祖及一干能臣一起打下來的,連太祖都不能趕我走,你倒是長出息!你當我是想回來看你這扶不上牆的爛泥嗎?我是爲了我秦家的江山!”
秦蕩呵笑一聲:“姑婆明鑑,孤定無趕姑婆走之意,只是姑婆說的也有失偏頗,這葉涼現在的皇帝,是孤。”
秦蕩道:“姑婆是要越俎代庖,替孤處理國事嗎?”
林明在一邊看着這一幕,越發覺得秦蕩簡直蠢到了家,也替太祖皇帝不值,他們林家會有今日舉動,全是被秦蕩逼得不得不如此,夾縫中求生,任誰也不能長久地忍耐下去,何況是林家這樣曾經輝煌過的世家。
而秦玉然可以說是整個葉涼的支柱,當今皇帝整個人耽於權勢,整日費盡心機和大臣們耍心眼,自身修爲方面疏忽的可以,大宗門看不起葉涼這樣的小國,自然不會聯姻,小宗門又護不住葉涼,其他國家不敢進犯的主要原因,就是葉涼有一個修爲已經是碎脈巔峰的太上長公主坐鎮。
即使這個長公主全年在山裡修煉,幾乎不問世事,可是僅僅是她活着,就被其他國家忌憚着。
這秦蕩怕是安穩慣了,竟然忘了這葉涼的立國之本,直接對着秦玉然挑釁起來。
秦玉然冷聲道:“我就問你一句,你今天,非要逼着林太宰反了嗎?”
秦蕩此時立場倒是十分堅定,也放棄了像平日一樣狐狸似的說話只說三分,剩下的七分讓人去猜,他直接而果決地道:“林太宰謀反已成定局,再無迴旋餘地。”
“砰!”的一聲,又是龍頭柺杖砸地的聲音,大殿裡堅硬的大理石地面被深深地砸出一個坑,可見秦玉然氣的不輕,只是還不等她說話,大殿裡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隨後就是驚惶的一聲“哥!”
林明本來在好好看着這場戲,胸口忽然悶了一下,隨即便感覺到自己的經脈從胸口開始,一寸一寸地劇烈疼痛起來。
這痛處來的快速而強烈,只是一瞬間,林明額角便流下了冷汗,只是這痛楚竟然從胸口開始蔓延,漸漸蔓延到全身無一處不疼,就像是他全部的經脈慢慢被高溫融化一樣,林明咬緊了嘴脣,呻吟聲從齒縫傳出來,他整個人連站着的力氣都沒有,慢慢地滑坐到了地上。
最先發現他異常的是一直和他交換着目光的林月,起初林月以爲他只是累了,畢竟他們已經趕路好幾天,又是剛回來便來了宮裡,林明腦子裡更是半刻不閒着,來見秦蕩之前還記得叮囑自己去找秦玉然……
疲累幾乎是理所應當的事。
只是林月越看越不對勁,直到林明冷汗淋漓地倒在地上,林月才驚叫了一聲“哥!”一瞬間出現在林明身邊接住他下墜的身體。
秦玉然的火氣被這變故打斷,轉頭看着兄妹倆:“這是怎麼了?”
秦蕩和孫長老交換了一下眼色,林明疼的都有點神志不清,林月感受着他軟綿綿地靠在自己身上,急的都快哭了:“我……我不知道啊,忽然就這個樣子了……太師叔,您幫幫我哥啊……”
秦玉然進來的時候其實便已經注意到了林明,當時只是覺得這是個很有天分的年輕人,年紀輕輕竟然已經到了鑄脈中期,如今看他這痛苦的樣子,秦玉然心裡也是已經,隨手拿了林明一隻手把上了他的脈搏,越摸臉色越沉。
孫長老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就被一掌掀飛,這一掌和先前手下留情的一掌不一樣,孫長老被掀飛出去後直接暈了過去,秦玉然招呼了兩個人幫忙扶着林明:“跟我來。”
秦蕩不敢攔着,臉色陰沉地目送着他們,不過隨即想到了孫長老的那一掌,知道不出意外的話,林明以後就是個廢人了,心情又舒暢了些許,嘴角一勾,便回身繼續看孫長老去了。
林月一路跟着,她年紀小,遇見事情最容易六神無主,看見他哥慘白的臉,甚至連呼吸聲都清淺了不少,看着甚至沒什麼生機,簡直都快要哭了。
秦玉然一邊走一邊解釋着:“我看剛剛那老頭像是萬獸宗的人,他們宗門以驅獸見長,也是唯一一個能拿到美杜莎蛇發的毒的宗門,你哥哥怕是中了這毒。”
林月聞言臉色煞白:“中了這毒會怎麼樣?”
秦玉然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經脈盡化,熬過來的話,永遠地成爲一個不能修行,甚至身體都比普通人更差的廢人。”
林月驚叫一聲,一路上忍着沒落下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秦玉然也覺得可惜了這麼一個天分極高的好苗子,見狀竟然沒有呵斥,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這事兒是秦落默許的,秦落是他秦家人,且是目前爲止秦家的單傳血脈,她實在是不能在這個時候說什麼,只是在心裡對林家覺得對不住,林明是林家獨苗,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這更是逼着林家反,實在讓人憂心。
林明此刻正感受着凌遲一樣的痛,痛的他五感盡失,甚至神智都有些恍惚,疼的狠了的時候甚至有一種超脫的錯覺,好像那疼不是自己身上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