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遠皺着眉頭,繼續道:“還有小部分情況,記憶會覆蓋掉一些,甚至有可能出現大幅記憶丟失的情況,這些都是值得摸索的內容……總而言之,這其實是五級文明的研究內容,我們只是在淺表層摸索罷了。”
林萱萱又問:“如果不覆蓋掉所有記憶,所謂的祖先又怎麼復活呢?一個腦袋裡邊擁有兩個人的記憶?他代表的到底是誰?他是原先的那個人,還是復活過來的祖先?”
“應該還算是原先那一個人吧,但是價值觀被替換了。”
張遠嚥了一口唾沫,說道,“半球文明先祖記憶當中,絕大多數涉及到的都是價值觀、價值觀、做人的道理,個人隱私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所以並不會將原先的記憶給大幅替換掉……
“嘿嘿,對於我們來說,還需要廣泛討論的道德觀、價值觀,這個最大的難題,他們卻已經完成。他們的先祖早就把這一套價值觀給固定下來了,雖然很粗糙……”
林萱萱思考了一陣子,又好奇地問:“他們爲什麼要這樣設定呢?先要繼承少部分的記憶,然後工作很長很長時間後,才能夠繼承更多的記憶?爲什麼不一次性完成?”
“你的問題太多了!”張遠搖了搖頭,笑道:“這個問題涉及到半球人的隱私,恕我不能回答你。”
他心中嘆了一口氣,半球人這樣做,可能是他們的先祖刻意制定的。
一方面,是直接完全體記憶灌輸,失敗率實在太高。
另一方面,可能還有其他的深層原因……譬如說,一開始科技不發達時期,匆匆制定下來的世界觀、價值觀,實在是太粗糙了,裡邊的內容仔細一想,充滿了矛盾。
只有工作幾千年後,才能夠形成自己的一套思維模式,將這一套給圓潤,提供更好的記憶模板。隨着時代的發展,這一份新的記憶模板可不像先前那樣,只有一些框架,而是會有着更多的知識!
侷限於保密條約,他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說:虛幻實驗室的內部工作人員通過認真研究後,普遍認爲,目前的方法論依舊是有侷限性的,在記憶灌輸完成度到達98%或者99%之前,還能夠有所進展,但之後可能就無能爲力了。
必須要開發更加接近本質的方法,才能夠完成半球文明的最終目的。
可是,接近本質的辦法又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很是令人感到苦惱,使用一代,實驗一代,研製一代是虛幻實驗室的傳統。但現在前路好像斷了,新一代技術又不知道應該怎麼研製,只能用舊技術吊着。
“但舊技術明顯潛力有限,頂多還能夠堅持十年……唉,頭疼!”
其實人類努力一番,是能夠更快推進的,但是得造成一個緩慢進步的假象,去讓半球文明滿意。
這個事實甚至還沒有告知半球人,張遠有點害怕這羣傢伙得知消息後,在絕望之中爆炸。所以對於這個機密消息,他就連自己的妻子也沒有告知。
“唉,再想想辦法。儘快吧!”
就這麼聊天間,音樂展覽館到了。
這一家展覽廳收集了大量文明的藝術音樂,張遠是一個相當懷舊的人,他找到了格利澤人的展覽廳安靜地坐下。
裡邊,每隔一個小時就會自動播放一次音樂。時間到點後,前方投影出一些穿山甲敲鑼打鼓的3D影像,是當初人類在格利澤星球,外交訪問時記錄下來的珍貴數據。
後方的大屏幕上,還有着一行文字介紹。
【藝術曲《遠方的朋友》——格利澤文明,表演者:可多,阿莫斯,強大鵬……】
【嗚——噹噹!啊啊啊啊啊哎!】
【歡迎遠方的朋友,遠方的吟遊詩人啊,來到我身邊,來到我身邊……】
【咚咚咚!!】
“也不知道那些穿山甲,在遙遠的異星球生活的好不好,是不是又重新步入了平庸低谷當中。”
作爲那個時代過來的人,林萱萱也有那麼一點感慨。
格利澤文明“叮叮噹噹”的敲擊音樂,演唱聲調帶着一絲深層的悲壯,欣賞的人並不多,所以展覽廳中坐着的也就只有寥寥幾人而已。
除了人類之外,還有幾隻穿山甲,也在聆聽自己遠親的歌聲。
他們知道這一段曾經的歷史,對着這些遠方親戚,抱着一種很奇怪的情緒。基因是同樣的基因,文化卻不是同樣的文化了……
“他們到底是否還稱得上是格利澤文明呢?很難說……如果人類昇華了自己,改變了思維,還算不算是人類呢?”
張遠感慨着,這一邊的格利澤人,其實被人們同化了好多。後邊出生的人類,沒有經歷過那一段往事,自然對人類接觸到的第一個外星文明無感。
他們永遠沒辦法理解,那時候人類發現外星人時候的那種心驚膽顫:宇宙中的智慧生命數量,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多一些,而絕大多數的文明,都是走不出星空的沉淪者文明……這個事實,對當初的人類來說,是震撼性的。
現代人們喜歡討論的,往往是那些無比強大的文明,也喜歡討論自己的盟友有什麼進展,誰會去討論弱小呢?
就連地球上的國家也是如此,引發爭論的往往是強大富裕的國家,弱小貧窮的邊緣之地,誰會在意那裡人的死活?宇宙的真相往往如此,好的人變得更好,差的人變得更差。
“唉,希望他們能夠過得好一點,能夠在一顆異星球重新崛起。”張遠嘆了一口說道:“格利澤人的基因已經出現在了我們的星球上,但比基因更加重要的是精神品質。”
“咦,卡多福,你也在這裡?”張遠看到了一隻熟悉的穿山甲,同樣在展覽館中,友好地打了一聲招呼。
“張教授,您好。”
這位名叫卡多福的數學家,是格利澤文明中地位坐高的一位。
當他們知道自己的遠親,曾經全民沉迷於化學藥品的時候,那種心中的震撼,肯定是難以用言語描述的吧……
卡多福身邊還有幾隻小穿山甲,看到張遠的時候,眼睛滴溜溜地轉着。
張遠笑道:“你又在帶孩子們嗎?”
“是啊,讓他們聽聽傳統的音樂也好,我們也是一個有歷史的文明啊。但我們的很多人,並不知道這一段歷史,讓他們聽聽吧。”
張遠認真點了點頭:“有心了,過去的歷史的確不應該遺忘,無論它是否糟糕。”
就這麼聽着音樂,張遠慢慢進入了迷糊狀態,他喜好在公共場合睡覺的老毛病又復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