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科學家們七嘴八舌的猜想，艦長先生皺着眉頭，一言不發。
他到現在還處於一種淡淡的茫然狀態，和張遠當初的想法相差無幾。如果人類的未來是註定的，已經被寫入某宇宙函數當中，那麼人們還有什麼奮鬥的必要呢？
產生這個想法的，不僅僅是他一人，也包括坐着的大多數人，這是一個繞不過的話題。
“大家可以這樣認爲，”張遠回答道：“蓋亞派系沒有找到整個宇宙最終的函數解，僅僅經找到了一些相似解。理論上，應該會與我們的實際情況，有一些細枝末節的不同。”
“他們甚至覺得，真正的函數解是沒辦法找到的。因爲，‘尋找’這個過程，這個動作，就足以讓宇宙函數發生變動了。大家不妨將我們剛剛看到的圖像，與真正的監控錄像對比一下，是否有一些微妙的不同。”
一名工作人員連忙調試出了剛纔的會議記錄，大家開始瞪着眼睛，對比兩個不同的畫面。
每個人只要盯着“自己”的畫面就行。
果然有一些細枝末節的不同！
譬如說，某個人眼睛在幾秒鐘內，多眨了那麼幾下；還有的人反應稍稍慢了一拍，如果不仔細比較，還真的看不出來。
有了一點不同之後，所有人才莫名其妙鬆了一口氣。
“所以，未來還是要依靠我們自己。”
“當數字尚未被真正計算出來前，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麼，就變成了半確定，半不確定的數字。薛定諤的數字麼？”
“我倒是想起了一些所謂的平行宇宙學說……”一位物理學家忽然道：“說不定我們窺探了另外的平行宇宙？一個和我們這個宇宙類似的平行宇宙！”
從濃濃的震驚中緩過氣來後，整個會議室中立刻熱鬧了起來。
“哈哈，倒是有這個可能！在另外一個平行宇宙當中，有另一個人類文明，正在同樣窺探着我們！說不定，他們觀測到的畫面，和我們的行爲一模一樣。”
這個世界太奇妙，有着太多的未解之謎。實際上，科學研究的原動力，並不是爲了整個文明的強大，也不是爲了個人榮譽，爲了工作職責，而是源於人類內心深處的好奇心！
好奇，纔是科學最強的原動力啊！
“難道高階文明，就可以無限制地窺探我們的未來嗎？”衆人爲了這個問題爭執不休，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聽着大夥的討論，張遠艱難地擺了擺手，示意大家稍稍安靜，“各位，請聽我說一句，理論上，高階文明沒有辦法完全窺探我們的未來。因爲他們找到的只是相似解，越到後邊越不準確，而且窺探未來，光靠傳統計算是沒有辦法追趕上時間的。”
“需要用到一種特殊的算法，就算我們計算π一樣……”
計算π有很多不同的方式，最常規的就是從頭到尾進行計算，3.1415926……，一位一位地算下去。
但也有另外的算法，可以跳過前邊的一連串，精確計算到其中的某一位。
譬如說π的第193304位有一連串的“999999”，利用這種特殊算法，可以跳過前邊的大量內容，直接某一位的精準數字，不需要知道前面的內容。
當然了，這樣的計算，也需要支付額外的代價，譬如說複雜度高，計算每一個數字都需要獨立計算等等。
“甚至，蓋亞派系的許多文明都認爲，他們不可能真正找到宇宙的特徵函數。一旦找到它，宇宙很可能會推到從來，產生一次全新的宇宙大爆炸！”
“其中的邏輯，怎麼解釋呢……我剛剛說了，首先是‘尋找’這個動作，也是宇宙提供的，蓋亞派系再強大，也沒有跳出宇宙的侷限性。其次，如果宇宙真的是這一連串函數，你發現了它，相當於將其重新計算出，那麼世界也就從頭再來，於是便宇宙大爆炸了。”
這個說法很繞口，但是大家都聽懂了。
“所以，一旦蓋亞派系找到了這個函數，或者極度類似的函數，可能就會放棄了吧……大概是這樣。”
“只要知道這個想法是正確的，也就完事兒了。”
其餘的人怔怔的在座位上呆愣了好久，各種想要討論的慾望，硬是不知道應該從何處說起。
實際上這一些內容對人類來說，實在過於遙遠，無論宇宙是一個質點也好，其運動軌跡沿着某一函數運行也罷，對人類而言簡直就是魔幻級別的內容，就連窺探到一個角落，就足以令人感到震撼的了。
張遠想了想，繼續說道：“更何況，宇宙中也有着一些高階文明，並不認可蓋亞派系的學說。”
“所以，也不見得這個宇宙學觀念一定是正確的。很可能是在這羣極度聰明的傢伙，在那裡胡思亂想、自我困擾而已。”
過了好一陣子，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才突然嘆息道：“真想知道，另外的高階文明是怎麼思考這個宇宙啊！”
最重要的還是腳踏實地，發展自己！
井底之蛙，沒有辦法知道深空的遼闊，唯一的辦法就是用盡一切力氣，跳出這一口深井，才擁有去觀察，思考的可能。
談論起六級文明的光速思維，大家也是有說有效的，氣氛逐漸熱烈。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光速思維的文明，與人類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對比起恆星的演變，隕石之間的相互撞擊，世界上還有什麼比文明的演變，更加複雜的呢？”
“我們的新文明史學，預測的也是文明的演變啊……哈哈，真是了不起的學科！”
“低級星際文明能夠做到的極致，也是不錯的了……得讚美我們的前輩，讚美開山祖師齊遠山教授。當然我們的工作也非常重要啊。哈哈！”
幾個頭髮花白的新文明史學教授，竟然厚臉皮地商業互吹起來，你祝賀我，我祝賀你，你擡我一下，我擡你一下。
就連張遠都聽得有點兒臉紅了，搞得好像很偉大一樣。
但每個人都知道這是玩笑話。
預測數學！
對比起蓋亞派系的學科，人類的智慧結晶，儼然變成了別人學科的一個小分支，從心裡感覺，必然是不好受的。
“哎，大家也不用沮喪什麼。”艦長先生笑着搖了搖頭：“至少，這一個小分支，希克斯文明沒有發現，不是麼？所以，對方纔會與我們交換知識。”
是的，人類和希克斯文明的交流，是交換知識，總歸不虧就是了。這一部分知識，沒有辦法實際應用，但是開拓了人類的眼界。
這種無形收益，難以用數字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