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分成三撥,各司其職:趙雅朋望着窗外發呆,鄔桐林的雙眼“飽餐”美色;兩位美女盯着菜單,跟負責點餐的服.務經理談論菜餚。
“雅朋,發什麼呆呢?”鄔桐林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趙雅朋的心一下子從窗外拉到餐桌旁邊。趙雅朋一驚:“沒,沒有發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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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朋,聽桐林說,你也是一位網管?”唐麗麗看到從睡夢中驚醒一般的趙雅朋,想把他拉入談話的圈子。今天晚上她是女主人,不能冷落了客人。
“是。我是網管。你說‘也’是什麼意思啊?難道這位阿香姐姐是我的同行?”趙雅朋小心翼翼地問道。
“哎,趙鴨棚同學,你怎麼開口閉口地叫我姐姐呢?你今年幾歲啊?”阿香真的不樂意被人叫姐姐,除非那人是幼兒園的小朋友。
“不好意思,我今年25歲。我不是覺得你老。我看你這麼漂亮陽光,成熟穩重,忒有明星範兒,不由自主地就把你叫姐姐了。這兩年,在網上不是有好幾位姐姐,比如說什麼蓉蓉姐姐、神仙姐姐的,不都很火嗎?我們都管她們叫姐姐,也不見得比我們年紀大呀?”趙雅朋着急地解釋着。
“得,衝着你這麼一番心意,我就委屈一下自己,當一回你的姐姐吧。”阿香這麼講,趙雅朋也覺得讓阿香當他姐姐,挺委屈她的。
“雅朋,你怎麼覺得阿香是網管呢?看到美女,就忘記了我也是網管嗎?還虧得我帶你進機房。”鄔桐林認爲剛纔趙雅朋故意裝瘋賣傻地說阿香是網管,不過是沒話找話,跟美女套近乎而已。
“你是技術牛人,怎麼能是網管呢?網管在公司裡,就是個打雜的。”趙雅朋分辯道。
“怪不得你的技術不行呢。你對網管這個職業的認識都沒有上檔次。”鄔桐林覺得這正是讓阿香仰慕自己的又一個好機會。他知道,在女子的眼裡,懂技術的男人是很有魅力的。
“中國著名的‘牛力’論壇中,有位帶頭大哥級的牛人曾經寫過一篇萬言長文,專門論述了網管這個職業所指的工作內容和網管的四個等級。他在文中說,很多工作崗位雖然不叫網管,但從工作內容上看,確確實實就是我們說的網管。”鄔桐林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後很優雅地放下。趙雅朋趕緊拎起水壺給他續滿。坐在鄔桐林對面的唐麗麗,雙手合抱支起下巴,雙肘架在擺放在桌面的餐巾上,雙眼滿含深情地盯着自己的男友。阿香是一位思維敏捷的創意文案,對於這種剖析一大羣新興人類的論述頗感興趣。“那快講講,都哪四個等級?我洗耳恭聽。”
“啊,對呀,我想起來了。我們老師曾經……”趙雅朋想起教《算法》的老師重複過數十遍的話。“停,先聽我說。”鄔桐林伸出雙手,很帥地做出終止的手勢,制止趙雅朋說下去。趙雅朋無條件地服從了這個指令,閉口不言。鄔桐林說:“我先給你說一段關於這四等網管的順口溜。”阿香說:“說來聽聽。”鄔桐林唸了一段順口溜,趙雅朋還真沒有聽說過。順口溜是這樣的:
四等網管新兵蛋,隨叫隨到團團轉。
防身絕技三板斧,重啓重裝換硬件。
三等網管是大俠,外網內網一起抓。
整個部門他一個,孤苦伶仃把班加。
二等網管是經理,管人管網管機器。
機器好管人難管,是升是降看天意。
一等網管地位高,設備下屬真不少。
千憂萬慮怕黑客,性能安全都重要。
阿香說:“這個順口溜念起來還真的挺順口。等一等,我要記下來。”鄔桐林說:“記什麼記呀,我手機上有,我發給你。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唐麗麗說:“桐林,你繼續講,待會兒我發給阿香吧。”趙雅朋一看,這個唐麗麗還挺機警的。她是不放心男友,還是不放心閨蜜呢?儘管沒有要到阿香的手機號碼,鄔桐林的興致還是很高。他說:“阿香,你真有眼力。這個順口溜也是對網管分級的最好總結。首先我要解釋一下這位帶頭大哥分等級的標準。這個標準有兩個顯性指標:一是管理的下屬人數。二是管理的設備數量。這個很好理解吧?”鄔桐林頓了一下。阿香眨巴眨巴長長的睫毛,點點頭。唐麗麗一直保持着那個優美的姿勢,臉上保持着甜甜的笑容。她費力的表演,鄔桐林根本就沒有看見。趙雅朋看到了,暗自替她難過。
“等級名稱由低到高,分別是四等網管、三等網管、二等網管和一等網管。這個也很清楚,對吧?”鄔桐林右手握拳向前伸出,依次展開無名指、中指、食指和大拇指。趙雅朋發現,鄔桐林的手真好看:手指細長、膚色白晢。跟阿香的手有一拼。特別是他還能輕鬆地屈着小指。他想知道自己能否做到,於是把手伸到桌下,學着鄔桐林的樣,先握拳,再依次展開四個手指。呀哈,他單手還做不到,看來這還是個技術活兒呢。他決定讓左手幫助右手,爲了檢查各手指的位置是否到位、標準,他還偷偷地向桌下看。
鄔桐林眼角餘光看到趙雅朋不認真聽他講話,還偷偷地往桌子底下瞄。看來這小子也發現阿香的裙子很短啊。他乾咳兩聲,趙雅朋一下子從手指試驗中驚醒。三雙目光齊刷刷地投射過來,把他嚇了一跳。阿香很敏捷地收腿,坐正:“哎,趙鴨棚同學,你往哪兒看呢?”
啊,原來他們以爲自己在偷看阿香的裙底?這下可糗大了。他的臉騰的一下就紅到耳根子,一邊舉起雙手比劃,一邊語無倫次地分辯:“我看鄔桐林的手指還能這樣,很帥,就想學……學不到……我就在桌下掰手指……”
其實偷偷地看自己的男人多了去了,阿香已經很習慣,甚至有些得意。得知趙雅朋不是偷看自己,竟然還有些失望:“我看那,你就是幼兒園的智商水平。鄔桐林這邊講人生髮展呢,你卻學起擺弄指頭。小朋友,告訴姐姐,今天你學會了幾個字啊?”看到昔日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同學,如今把自己當作明星一樣,鄔桐林心裡美滋滋的。趙雅朋瞅着阿香長得好看,想討好她,結果反倒被她看成弱智,那種心情,你懂得。很多人說,那種尷尬的情景下,大部分人都“恨不得地上裂道縫兒自己鑽進去”。其實,趙雅朋也想到了,他又想,不行啊,要是地上裂道縫兒,不就是發地震了嗎?多危險啊,不能讓阿香留在這裡,得帶着她一起走!
“我這個同學啊,是童心未泯。”趙雅朋胡思亂想,也不迴應阿香。鄔桐林很高興地,很有大哥風範地幫他打圓場。
“按照剛纔你講的標準,趙鴨棚同學應該屬於最末一等,就是個四等網管吧?”阿香伸出食指,不客氣地指着趙雅朋:“你,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沒有,沒有。我就是個四等網管。”趙雅朋忙不迭回答。他感覺到阿香那強烈的氣場籠罩了整間餐廳,任何反抗都是徒勞。
“趙鴨棚同學,聽說你們公司的飲水機也歸你管?”阿香狡黠一笑。
“飲水機?我管那東西幹嘛呀?”趙雅朋迷茫了。
“難道公司的桶裝水不是你來換?”阿香輕描淡寫地追問。
“是我換的。公司都是女孩子,她們也搬不動啊。”
“得勒,承認不就成了嗎?”阿香輕快地打了一個響指:“我很喜歡這樣的總結,把人分類,然後各個攻破!”
“你要圍攻網管?爲什麼呀?”趙雅朋不解。
“幼兒園的小朋友。我是廣告創意文案,我的工作就是要找出目標人羣的共同特徵,然後提出有針對性的廣告創意,讓他們掏錢包,買東西!明白嗎?”阿香得意地說。趙雅朋嘴含糊地應着,還是不太明白。
這時候,他們點的菜上來了。還有一瓶紅酒。這頓飯要多少錢啊?趙雅朋的心裡,葡萄酒佔據着至高無上的地位。一直以擺拍姿勢扮美麗雕塑的唐麗麗終於“活”過來了。她舉起手中的高腳酒杯:“剛纔我一直沒有告訴大家,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所以想請我最要好的朋友阿香和鄔桐林的同學趙雅朋見證一下。”
“什麼特殊的日子啊?我怎麼不知道啊?”鄔桐林疑惑地問道。
“不會吧?鄔桐林都不知道?怎麼個特殊法?”阿香迫不及待。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今天鄔桐林升職了!來,我們爲鄔桐林的進步乾一杯,祝賀你,鄔桐林。加油!”說完,唐麗麗與鄔桐林、阿香、趙雅朋依次碰杯,然後頭一揚,把杯中紅酒一飲而盡。
“這樣啊,是該慶祝一下。鄔桐林,祝賀你。”阿香笑盈盈地:“鄔桐林,剛纔在車裡聊了多麼久,怎麼沒聽見你透露半點風聲啊?”
“這樣的事,不值一提,也就是一個小主管。我哪裡好意思講啊。”趙雅朋覺得這一句倒像是真話。一個小主管肯定不能滿足鄔桐林。就當前的情況來看,如果升任經理還差不多能讓鄔桐林高興。
“再小也是一個進步。你才工作兩年。機會多着呢。我看好你。”唐麗麗半嗔半笑地說。
“就是啊,再小的進步,也是進步。你有幾個下屬啊?”阿香直截了當地問。
“加上我,也就三個人。”
“那按照那位帶頭大哥的標準,‘二等網管是經理,管人管網管機器’,你有下屬,管理內網外網的設備,你不就是二等網管了嗎?離一等只有一步之遙。我說的對不對呀?”阿香現學現賣。
“我在公司裡只管外網,不管內網。所以,嚴格上講,我還算不上二等網管。”聽到鄔桐林這麼回答,趙雅朋想,鄔桐林這小子的心思很縝密啊,不過,看着對面伶牙俐齒的阿香,他沒敢插嘴。
“我們是一家提供外包服.務的軟件公司,上上下下有200多號人。內網網絡裡存放着所有人的工作資料和公司視爲*的源代碼。內網管理,是整個運維的核心部門。我負責的這部分,不過是部分客戶放在公網上的系統和我們公司的公共網站。重要性差多了。”鄔桐林繼續解釋到。
“聽麗麗說,你也是珠州大學的?”阿香問。
“我跟麗麗是同學。不過她是藝術學院的,我是計算機學院的。”鄔桐林答道。
“哈,那麼說我們是校友。我比你們高一屆,文學院畢業。是你們的師姐。來,我們乾一杯。”珠州大學,本市最有名的大學。全國排名前十的大學。趙雅朋看着三個珠州大學的校友舉杯同慶,心裡更加失落。他雖然畢業於華東某省一個四流的職業學院,從來也沒有爲自己的學歷感到難過。今夜,他卻難過了。
“鄔桐林不但是珠州大學的高材生。他也是我們塗木縣第一高中的高材生。來,我們塗木一高的校友乾一杯。”趙雅朋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笑容太假了。儘管他知道,別人校友見面高興也是正常的,並沒有要嘲笑自己的意思。但他現在對自己失望了。在這之前,他一直過得很快樂。
趙雅朋還是第一次喝葡萄酒。看着鄔桐林和阿香爲了一個又一個的理由幹了一杯又一杯,心想,這麼難喝的東西居然有人喝得那麼起勁。葡萄酒的後勁挺大的。四、五杯酒下肚,趙雅朋的舌頭開始僵硬了,想饒舌也很費勁。乾脆就坐在那兒不動彈好了。真搞不明白,那麼大個高腳杯,服.務員每次倒酒就倒那麼一丁點。也好,雖然喝下四、五杯酒,也不過二兩左右,否則趙雅朋早趴桌子底下了。
阿香也差不多醉了。她伸手過來,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趙鴨棚同學,你,現在送我回家。”“啊?我?”大驚之下,趙雅朋差不多酒醒一半。
“就……就是……你。怎麼,不……不敢啊?”阿香醉眼惺忪的,下巴高高地揚起,一幅挑釁的樣子。
趙雅朋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鄔桐林一把按在他肩膀上:“我看雅朋也差不多醉了。我送你吧。”說着話,人已經站起身來。
唐麗麗扶着阿香:“阿香,你喝醉了。我們一起去送你。彆着急。”
“沒……事。就讓……趙鴨棚……同……學送我。”阿香拿起掛在椅背上掛着的小提包,站起身來。
趙雅朋看着鄔桐林和唐麗麗,問道:“阿香姐姐,這演的是哪一曲啊?我真的要去送她嗎?”
鄔桐林一把將趙雅朋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說:“便宜你小子了,去送送她吧。”
趙雅朋想拉着阿香的手,可阿香不肯。她推開趙雅朋的手,重重地拍了趙雅朋肩膀一下,說:“這……這兒……讓姐趴……啊……會兒!”阿香左手扒拉着他的左肩,右手抓住他的右胳膊,斜着身子,頭枕在他右肩上,腳下踉蹌着,推土機一樣推着趙雅朋往前走。趙雅朋斜揹着的包,不知怎麼地,帶子扯得老開老開的,包都磕碰着小腿了。他想把揹帶縮短一點,右手被阿香死死地抓住,動彈不得。只好用左手拎起包,可還是磕磕碰碰的。這是哪個無良商人做的包啊,這麼浪費材料,也不知道節省點把揹帶做短一點兒。就這樣兩個走到飯店外面的停車場,阿香一下站直了,不醉了。趙雅朋吃驚了:“阿香,你沒喝醉呀?”阿香說:“就喝這麼一點兒也能把我喝醉啊。”趙雅朋說:“你爲什麼要裝呢?”他還想說自己還沒有吃飽呢。又覺得不太合適,所以沒有講出來。阿香反問道:“這麼美好的夜晚。你真的想在那裡給人當電燈泡照明啊?”趙雅朋說:“我早就不用電燈泡了,我都用節能燈管。”阿香一聽就煩了:“什麼燈泡燈管的。不着調!哎,你怎麼回去啊?要不要我的車送你一程?”趙雅朋一聽:“乖乖,一個年輕漂亮的上班女子有車。恐怕是……”這時,一輛紅色的跑車悄無聲息地開過來,大燈雪亮雪亮的。說悄無聲息也不對,趙雅朋似乎聽到遠處隱隱的雷聲,大地也在顫抖。趙雅朋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回去!”阿香走過去,坐到副駕位置上。還衝趙雅朋搖搖手。趙雅朋背過身去,不看她。
趙雅朋扶着阿香剛剛走出餐廳,唐麗麗就和鄔桐林坐到一起。唐麗麗把頭靠在鄔桐林的肩膀上,兩個人看着窗外波光閃閃……夜色,在各種燈光的照射下,竟變成了玫瑰色,充滿着誘惑的玫瑰色。唐麗麗想,要是我們能永遠這樣呆在一起有多好啊?其實,唐麗麗的這心願非常非常地不靠譜。你想想,兩個相愛的人摟抱着坐在河邊的長椅上,一直那麼坐着,傻不傻呀?其次,有時候你越是想要這樣,有人偏偏要你那樣。可不就是嘛,唐麗麗鄔桐林倆人膩歪在一起不到五分鐘,鄔桐林的電話就響了:“志豪,什麼事?服.務器被黑了?你先把網絡斷開,等着我。好,我馬上過去!”唐麗麗恨死這電話,這麼浪漫美妙的夜晚都被它破壞了。不過,站在遠處的服.務員小妹可高興了。這個電話打得真好,一直賴在那裡不走的兩個人終於要起身離開了,馬上可以下班咯!
鄔桐林對唐麗麗說:“小麗,我一個哥們阿豪在海平新開了一間地產中介公司。新開張不到一個月,放在辦公室的服.務器就被人黑了。我得趕緊過去幫他解決。”唐麗麗問:“這麼晚了,明天去不成嗎?”鄔桐林說:“地產中介週末是業務高峰期,今天晚上必須弄好。”唐麗麗問:“那你怎麼去啊?”鄔桐林說:“阿豪珠州公司有車送我。我打個的士去他們公司。”唐麗麗說:“那你小心一點兒。早點回來。”鄔桐林說:“別瞎擔心。我走了,你等會兒結完賬,就快點回去吧。乖。”
鄔桐林快步走出餐廳,走到酒店外面的路邊時,一輛銀灰的小轎車對他閃了兩下車燈。他走過去,駕駛位上的人走下車來,把車鑰匙遞鄔桐林,壓低聲音說道:“兄弟,加滿油了,去好好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