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其他孩子,如果有人這麼近距離地打量自己,至少是會擡頭看一眼的,但是誠誠卻依然旁若無人,自顧自地擺弄着手中的毛絨熊玩具,對夏若飛視而不見。
夏若飛嘗試着叫了一聲:“誠誠?”
他一直在觀察着誠誠的反應,自己的聲音還是挺大的,但是誠誠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就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夏若飛對此也沒有什麼意外——當初歡歡也是這樣的。
他沉吟了一下,伸手去扯了一下誠誠手中的毛絨熊玩具。
誠誠立刻緊緊地抱住了毛絨熊,不過總算是擡起了頭,用充滿敵意的目光瞪了夏若飛一眼,然後整個人趴在了地上,把毛絨熊玩具緊緊地壓在身下。
夏若飛心中暗歎了一聲。
上次見到歡歡的狀況,他的心靈就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今天再看到情況更加嚴重的誠誠,夏若飛感覺自己的心更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這些星星的孩子,每一個都長得非常可愛,比一般的小孩都要清秀,如果不是和他們深入接觸,根本察覺不到他們有任何問題。
但是細心觀察就會發現,他們的眼神和一般的孩子不一樣,缺乏了那種靈動,幾乎不跟人對視,彷彿從來沒有焦距。
夏若飛能想象到星孩父母的那種痛苦煎熬。
而且這種痛苦煎熬不是一時一刻的,在孩子成長的每一天,這種煎熬都無處不在,而且隨着孩子年齡的增長,最佳矯正期過去之後,那種深深的絕望就會越來越重。
很多家庭在孩子小的時候,還會盡全力去帶孩子做康復,但這個漫長的長跑過程中,因爲康復效果不明顯或者家庭經濟原因等等,就會不斷有人放棄,最後大部分孤獨症患者都只能被養在家中,完全沒有獨立生活能力。
這也是爲什麼康復機構中絕大部分都是兩三歲、三四歲孩子的緣故。
而這些孩子因爲基本生存能力都不具備,社交能力更是基本爲零,所以絕大部分都無法正常上學,情況稍微好一點的也許會去就讀特殊學校,重度患者就只能在家裡。
如果還伴隨着暴力傾向,對於親人來說,更是無比沉重的負擔——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而當這些患者的父母逐漸老去,甚至去世之後,他們的狀況可想而知……
夏若飛心情沉重地望着誠誠,他的心思已經不在於如何給誠誠做治療了,而是擴散到整個孤獨症羣體的生存狀態問題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夏若飛有能力治癒歡歡,有能力治癒誠誠,但是成千上萬的孤獨症患者以及他們的家人卻依然在一種無助、絕望和一眼望不到邊的黑暗中前行。
近年來,孤獨症患者的比例是逐年增加,研究表明,每一百五十個新生兒當中,就會有一個孤獨症患者,這是一個無比龐大的基數。
夏若飛第一次生出了爲這個羣體做點兒什麼的念頭。
當然,他現在可能還沒有這樣的能力,但是他相信隨着靈圖空間的升級,或者不斷解鎖小冊子的內容,說不定就能找到一個完全的辦法,不依賴靈心花花瓣或者只需要極少量靈心花花瓣,就能對孤獨症進行有效治療。
如果能開發出孤獨症特效藥,那真的是一件功德無量的事情。
甚至比攻克癌症都要有意義——孩子是這個世界的未來啊!
薛碧雲也一直在緊張地關注着夏若飛,她看到夏若飛簡單地跟誠誠交流了一會兒之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的心中更是無比忐忑,一顆心都揪了起來。
夏若飛站起身來的時候,薛碧雲連忙上前問道:“夏醫生,怎麼樣?”
夏若飛臉上掛着溫暖的微笑,說道:“薛姨,不用緊張,我只是簡單瞭解一下誠誠的狀況。”
薛碧雲連連點頭說道:“夏醫生,那我把誠誠的病歷給您看看吧!”
夏若飛微微點了點頭——雖然他不需要看什麼病歷,但如果連病歷都不看,薛碧雲估計心裡就更不安了。
很多時候夏若飛還是非常考慮別人感受的。
在薛碧雲去找病歷的時候,田慧心十分真誠地對夏若飛說道:“小夏,這次真是麻煩你了!碧雲她一個人帶孩子非常不容易,這些年是吃盡了苦頭,而且她也是咱們三山人,所以我跟她在康復機構認識之後,就成了很好的姐妹,你一定要幫幫她啊!這已經是她最後的希望了……”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慧心姨,放心吧!既然我答應了你們,就一定會盡最大努力的!而且……”
說到這,夏若飛看了看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的歡歡,說道:“我之前不是已經有過治療經驗了嗎?我想這次應該問題不會很大的!”
田慧心高興地說道:“那就好,那就好……歡歡這孩子剛剛還吵着要見你了,結果沒一會兒自己就睡着了!”
“孩子嘛!”夏若飛不以爲意地笑了笑說道,“她剛坐完飛機,肯定也很累了,讓她好好睡一覺吧!”
田慧心笑着說道:“那你一會兒可不許走啊!不然這丫頭醒過來要是知道你來了又走了,肯定跟我發脾氣!”
“行行行,我一定等我們的小公主醒了之後再走!”夏若飛哈哈一笑說道。
這時,薛碧雲把病歷找了出來。
厚厚的一大疊病歷,有的一看就是有年頭了。
這些病歷本,就是薛碧雲帶着孩子苦苦尋醫問藥的真實寫照啊!
夏若飛十分認真的翻看每一本病歷、每一份化驗報告、每一張腦電圖報告,足足半個多小時之後才放了下來。
“夏醫生,誠誠的情況嚴重嗎?”薛碧雲迫不及待的問道。
“跟歡歡當初比,是相對嚴重一些……尤其是還有癲癇的情況。”夏若飛說道,“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夏若飛並不是信口胡說,自從他給宋老治療之後,他就開始有意識地惡補一些醫學方面的知識,以中醫爲主,西醫也稍微瞭解了一些。
現在的夏若飛早就不是普通人了,精神力遠比一般人強大無數倍,學習什麼的效率自然極高,所以他還是有一定理論基礎的。
薛碧雲在聽了前半句的時候,一顆心都糾結在了一起,而當夏若飛說問題不大的時候,她彷彿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一樣,整個人一下子坐在了沙發上,眼眶也開始泛紅。
田慧心連忙說道:“碧雲,既然小夏說可以治療,你應該高興纔對啊……”
薛碧雲抹了一把眼淚說道:“田姐,我……我就是太高興了……不好意思啊夏醫生!”
夏若飛溫和地笑了笑說道:“沒關係。”
接着,夏若飛又轉向了田慧心,問道:“慧心姨,能找到煎藥的器具嗎?”
“我馬上讓酒店準備,需要什麼?”田慧心立刻說道。
“砂鍋、炭火爐,還有木炭。”夏若飛說道,“如果不好找的話,普通的鋼精鍋和電磁爐也能湊合用!”
“能找到!我馬上打電話!”田慧心說道。
開玩笑,如果用鋼精鍋電磁爐熬藥影響了藥效怎麼辦?集團少奶奶的要求,別說找砂鍋了,就是比這困難百倍的東西,酒店方面也一定會屁顛屁顛去準備的。
“那行,你讓他們儘快送過來!”夏若飛笑着說道,“我去藥店配點中藥,今天先熬一副藥給誠誠喝。”
薛碧雲連忙起身道謝,兩人把夏若飛送到門口,然後田慧心就打電話讓酒店準備熬製中藥的器具。
其實夏若飛空間裡儲備了大量的常用中藥,但他也不能憑空變出來啊!剛纔來的路上他就注意到附近有一家中藥房,所以乾脆出了酒店後溜溜達達過去,買上需要的幾味中藥之後再回酒店。
夏若飛熬製的依然是安神補腦、靜心養氣的藥湯,真正起到治療效果的還是靈心花花瓣溶液。
夏若飛回到酒店之後,恆豐酒店已經以最高的效率把他需要的東西準備好了。
於是夏若飛讓田慧心和薛碧雲在會客室等待,他則拎着藥材來到臥室,關上房門開始熬藥。
熬藥這件事情,夏若飛早就輕車熟路了。
淬體湯、孕靈湯的熬製程序那麼複雜,他都能輕鬆完成,更何況一副普通的湯藥?
熬製好中藥之後,夏若飛打開窗戶將濃郁的藥味散發出去,然後他倒了小半碗藥湯出來——考慮到誠誠年齡還小,而且現在這種狀況喂他吃藥難度也挺大的,所以夏若飛特地少倒了一些。
然後夏若飛心念一動,手中憑空出現了一個瓷瓶。
這是他出發前特地配置的花瓣溶液,裡面靈心花花瓣的濃度比較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一整片放進去,估計誠誠喝兩次藥就痊癒了,那也實在是太驚世駭俗了。
按照夏若飛的計算,這個濃度的靈心花花瓣溶液,誠誠大約需要服用半個月左右纔會出現明顯的好轉,連續服用一個月差不多能消耗掉一片到兩片靈心花花瓣,到時候基本上可以痊癒。
夏若飛將花瓣溶液倒入藥湯裡面,用筷子攪拌均勻之後,又把藥碗收到原空間中,利用內外時間流速差讓藥湯冷卻到可以入口的溫度,然後把藥碗取出來,端着走出了臥室。
“夏醫生,辛苦了!”薛碧雲連忙迎上來,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碗中藥。
在她眼中,這可不是普通的中藥,這就是兒子康復的希望所在啊!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薛姨,讓誠誠把藥喝了吧!”
薛碧雲點了點頭,又小心地問道:“夏醫生,這裡面能加糖嗎?誠誠他有點怕苦……”
“可以的,多加點兒也沒關係!”夏若飛說道,“薛姨,你想辦法喂誠誠喝掉這副中藥,我還要再處理一下剩下的藥湯。”
“好的好的,您忙您的!”薛碧雲連忙說道。
夏若飛回到臥室,把房門鎖上,然後把砂鍋裡剩下的藥湯全部倒在了一個湯碗裡面,這纔將砂鍋裡的藥渣倒進垃圾桶。
夏若飛看了看剩下的藥湯,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又走回會客廳,從飲水機裡接了一些礦泉水回臥室,將這些礦泉水跟藥湯混在一起。
然後他計算了一下藥量,從空間裡取出配置好的靈心花花瓣溶液也倒了進去,用筷子均勻地攪拌好。
接着夏若飛就拿出了剛纔在藥店順手購買的密封中藥袋,把這些藥湯一份份地裝好。
一共有九份,三天的量。
夏若飛把這些真空包裝袋拿了出去,看到薛碧雲已經將那碗中藥喂完了,正追着誠誠給他擦嘴巴。
薛碧雲這些年來獨自帶着誠誠,對他的習慣、秉性瞭如指掌,喂藥還是有一套自己的辦法的。
看到這樣的情景,夏若飛也微微放下心來。
“夏醫生,誠誠已經喝完了。”薛碧雲見夏若飛出來,連忙說道。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很好!薛姨,這是我今天熬製的中藥,我都裝在真空密封袋裡了,你把它們放在冰箱裡,每天三次,飯後半個小時服用,三天後我會讓人再送後續三天的藥過來!”
“好的好的!”薛碧雲千恩萬謝地接過真空袋,“夏醫生,這真是麻煩你了……”
“薛姨,第一個療程大約半個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能看到明顯的療效。”夏若飛微笑着說道,“第二個療程結束之後,基本上就能恢復如常了!”
薛碧雲不禁驚呆了,她有些不敢想象,畢竟當今醫學界公認的結論就是,孤獨症沒有辦法藥物治療,只能通過訓練干預進行行爲矯正。
雖然歡歡恢復的事實擺在眼前,但薛碧雲依然不敢想誠誠也能像歡歡那樣。
她有時候甚至會想:歡歡當初會不會是誤診了,以前只是性格內向,隨着年齡的增加就慢慢好了?
當然,這種念頭薛碧雲很快就打消了,因爲她和田慧心一起帶着孩子做康復很長時間,歡歡的狀況她是瞭解的,而且以港島馬家的財力,又怎麼可能出現誤診呢?
她心中歡欣鼓舞,同時又害怕再一次失望。
患得患失,這就是薛碧雲目前的心態。
“夏醫生,那……誠誠的癲癇……不需要手術嗎?”薛碧雲小心地問道。
夏若飛微笑着說道:“中醫治療不需要手術,腦部的病變也會隨着療程的繼續逐漸恢復的,薛姨你就放心吧!”
“謝謝!謝謝……”薛碧雲有些哽咽地說道。
“千萬別客氣了,大家都是老鄉,你又是慧心姨的好姐妹,我能幫的一定會幫的!”夏若飛說道。
薛碧雲去將密封中藥袋放進房間玄關櫃子下的小冰箱中,而夏若飛則把無奈的目光投向了沙發。
歡歡還在呼呼大睡。
實際上夏若飛是想盡快回農場的——明天就可以服用孕靈湯了,這一次服用之後極有可能可以解鎖小冊子新一頁的內容,夏若飛準備今晚就把孕靈湯準備好,然後明天一早就服用。
不過剛纔答應過田慧心的,現在歡歡沒睡醒,他還真不好就此離開。
誠誠吃了中藥之後沒玩一會兒,也趴在地上睡着了。
薛碧雲連忙把他抱起來放在了沙發上,給他蓋上小毯子。
這下沙發上一個小蘿莉,一個小正太,一人佔據一頭,睡得要多香有多香。
夏若飛與田慧心相視苦笑,無奈地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到了傍晚五點多鐘,歡歡終於翻了個身,然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慢慢地坐了起來。
當她看到坐在對面的夏若飛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朦朧的睡意頓時一掃而空,高興地大叫了一聲:“夏哥哥!”
然後,歡歡連鞋子都沒穿,直接就光着腳跳下沙發,一下子撲進了夏若飛的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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