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飛給水軍團隊提供的都是實打實的乾貨,完全經得起任何的推敲。
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出軌、丈夫捉姦的社會新聞,可一旦涉及到了一定級別的幹部,立刻就變得不同了。
再加上還有水軍的有意引導,經過大半天的醞釀,這件事情成功地成爲了一個全國性的熱點。
雖然傳統媒體都沒有參與報道,但是網絡媒體和自媒體卻紛紛轉載,劉浩軍這次算是出大名了。
長平縣。
書記曾建章坐在辦公室裡,臉色十分難看。
現如今各級黨委、政府的輿情監測做得都很完善,主要是網絡媒體高度發達,這方面如果不重視,一不小心成爲負面輿情熱點的話,領導會吃不了兜着走的,所以在輿情監測方面,各級都是不惜本錢的,就是爲了在出現熱點輿情的時候,能夠第一時間發現,並且做出妥善的應對。
長平縣的輿情監測和很多縣級單位一樣,都是委託給鷺島的一家專業公司負責的。
公司有自己的數據機房,通過大數據分析,每天24小時不間斷地抓取網絡上的熱點關鍵詞,一旦和客戶相匹配,就會觸發輿情監測告警。
公司還有專門的團隊,在輿情出現的時候通過專業的數據分析,形成輿情監測報告。
長平縣就是在夜裡十一點左右收到這家公司的輿情預警的。
那個時間點,正是夏若飛委託的水軍全面發力的時候。
這家公司研發的系統在抓取到劉浩軍、長平縣等關鍵詞之後,自動觸發了告警機制,並且連夜通知了長平縣的宣傳部。
宣傳部的值班人員一看,不敢怠慢,很快逐級上報到了曾建章這裡。
曾建章本來都已經睡下了,一聽此事連忙又趕回了辦公室。
呈現在他案頭的是輿情監測公司提供的一份系統自動生成的初步報告,詳細的分析報告還需要時間,有一支專業的團隊正在連夜進行分析。
可是光看這份初步報告,曾建章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帖子,指名道姓地說出了劉浩軍和他的職務,這等於是將長平縣一下子丟進了輿論的漩渦之中。
這份初步報告還提醒,從輿情熱度的曲線圖來看,很有可能是水軍團隊在操作這個話題,建議提前要做好明天輿情熱點爆發的準備。
曾建章第一時間跟劉浩軍聯繫,可是不管打多少個電話,都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沒有人接聽。
實際上這個時候劉浩軍已經將手機調到靜音了,雖然他看到了曾建章的來電,但卻根本無力再去應付曾建章。
反正自己明天就要滾回京城了,以後大概率是要離開體制,即便僥倖得到老爺子的原諒,肯定也要換地方了,根本不可能再回長平,所以他才懶得管長平縣這邊領導的感受呢!
曾建章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他看到網絡上那一篇篇帖子,就感覺觸目驚心,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的,連夜就把宣傳部門的人召集了起來,開會研究如何應對媒體。
第二天,鷺島那家公司的詳細分析報告終於發過來了。
情況很不樂觀,輿情曲線十分陡峭,這說明正處於熱點爆發期,未來幾天輿情壓力會非常大。
在應對方案方面,專業團隊給出了幾個方案,但不管是哪個方案,有一點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要儘快迴應媒體關切。
根據他們的經驗,像這種負面輿情,迴應的動作是越快越好,而且一定要實事求是誠懇地披露真實信息。
因爲在這個時間段,正是輿情高度爆發的時期,各種言論會幾何式地增長,其中很多都是完全不靠譜的謠言,在這種時候,只有在第一時間發出官方的聲音、真實的聲音,才能壓縮謠言的生存空間。
這也是現如今輿情處置的第一法則了。
可是曾建章十分頭疼的是,他根本沒有辦法覈實事件的真僞以及詳細經過,因爲到了中午,劉浩軍乾脆就關機了,一個堂堂的副書記,就這樣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長平這邊沒有掌握任何有用的信息,又談何在輿情處理黃金窗口向外界披露呢?
宣傳部門已經報告,今天上午開始,就不斷有媒體打電話過來要求採訪,到了中午,宣傳部對外公佈的電話更是快要被打爆了,詢問的都是有關劉浩軍的事情。
曾建章不禁心煩意亂,自從劉浩軍這個紈絝到了長平,正事兒一件沒做,麻煩倒是惹了一大堆。
……
京城,黨校。
剛從培訓班下課的吳麗倩打開手機,微信裡立刻收到了好幾條消息。
大部分都是長平縣以及原來三山市的老同事給她發來的來自各個平臺的新聞鏈接。
吳麗倩點開看了看,美目中頓時露出了一絲異色。
這些新聞鏈接來自多個平臺,標題也各具特色,可內容都大同小異,全是關於劉浩軍的這個大丑聞的。
吳麗倩突然感覺到無比的輕鬆,彷彿一直壓在心頭的一塊大石頭一下子被搬開了。
她在體制內這麼多年,一個最基本的判斷就是:經過這樣一折騰,劉浩軍在長平縣肯定是呆不下去了。
也就是說,以後她結束培訓,回到東南省之後,也不需要忍受劉浩軍無窮無盡的騷擾了。
想到這,吳麗倩腦子裡突然浮現了夏若飛的身影。
會是他做的嗎?吳麗倩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主要是時間點太巧合了,劉浩軍來長平工作好幾個月了,生活作風方面的問題一直都有傳聞,但卻並沒有形成這樣的輿論熱點。
可是這次製藥廠招商引資的事情發生,夏若飛得知自己被劉浩軍各種死纏爛打之後,劉浩軍就突然倒黴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吳麗倩的心臟砰砰砰地跳得很快,她來京城這些天,也去拜訪了田慧蘭,現在她對劉浩軍的背景勢力已經十分了解了,她很清楚,如果真是夏若飛做的,那夏若飛是要承擔相當大風險的。
一想到劉浩軍背後的那個龐大家族,吳麗倩都覺得有些心顫顫。
她的心裡同時也涌出了一陣暖流,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肯定跟夏若飛有關。
……
幾乎同一時間,京城一處紅牆內的某個院子。
一位精神矍鑠的老者放下案頭的文件,站起來伸了伸懶腰,邁步走出了屋子——保健醫生經常提醒他,每工作一個小時左右就要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畢竟他已經七旬高齡了。
老者走出屋子,四十歲左右的秘書也連忙放下筆跟了出去。
“小吳,這兩天有什麼有意思的新聞嗎?”老者一邊活動手腳一邊微笑着問道。
這也是他的習慣了,身居高位,看到的聽到的往往都是經過篩選的信息,所以他習慣於在放鬆的時候跟身邊的工作人員閒聊,雖然秘書告訴他的肯定也是有選擇的信息,但總比文件、內參上面的要接地氣。
吳秘書想了想,說道:“首長,今天上午我倒是注意到網上有一些關於劉浩軍的傳聞。哦,劉浩軍是劉老的長孫……”
“哦?閒着也是閒着,說來我聽聽!”老者饒有興致的說道。
他和劉家的老爺子差不多是同一時代的,只不過劉老爺子在衝擊更高崗位的時候未果,已經退了下去,而他還在這個重要的崗位上繼續工作。
吳秘書點頭說道:“劉浩軍幾個月前調動到東南省的長平縣工作……”
老者靜靜地聽吳秘書說完,微皺眉頭問道:“這些消息,真實性有多高?”
吳秘書謹慎地說道:“目前看應該八-九不離十,我注意到下午的時候長平縣已經迴應媒體了,稱劉浩軍請了病假,暫時聯繫不上,具體情況有待覈實……”
這樣的迴應,基本上就已經是坐實了的。
老者神色複雜地搖了搖頭,感嘆道:“這個老劉……在子女教育方面做得不夠啊!聽說劉浩軍原來在京城的時候風聞就不好……”
吳秘書不禁面露異色,他沒想到首長居然還知道劉浩軍這個人,而且看樣子還聽說過劉浩軍以前在京城的那些傳聞。
真不知道劉浩軍是該感到榮幸呢?還是該感到悲哀?吳秘書覺得應該是後者居多,畢竟這可不是什麼露臉的事情。
果然,老者接着就說道:“你抽時間給老劉的大兒子……是叫劉勃吧?給他打個電話,敲打敲打他,這成什麼樣子嘛!”
“好的,首長!”吳秘書連忙說道。
老者並沒有再說什麼,畢竟這對他來說,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閒聊了幾句之後就返回屋子繼續工作了。
而吳秘書則稍微醞釀了一下措辭,給劉勃打了個電話——老者並沒有太明確的指示,這個標準就要靠他自己把握了。
當然,吳秘書長期在老者身邊工作,很多事情都是心領神會的,並不需要老者多費脣舌。
……
劉勃接完吳秘書的電話之後,臉色都變白了,腳步急促地走向後院,向老爺子彙報去了。
此時還在飛機上的劉浩軍,根本不知道,他心中殘留的那麼一絲希望,其實早已隨着這個電話,徹底破滅了。
原本就在氣頭上的老爺子,在聽了劉勃的報告之後,更加堅定和果斷了,立刻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劉勃作爲劉浩軍的父親,也完全不敢求情——他也被這個電話給嚇到了。
半個小時後,長平縣主動召開了新聞發佈會。
曾建章親自出席發佈會,在發佈會上,曾建章向記者宣佈:副書記劉浩軍因爲個人原因,決定辭去一切職務。縣委已經收到了劉浩軍親筆簽名的辭職報告,並且第一時間上報上級組織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