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千手警官,我是山本瞳。”
“哦,是瞳子女士,有什麼事可以幫到您嗎?”
“說話方便嗎?”
“當然,我在辦公室裡,全日本都找不到比這更方便的地方了。”
“我有繪子的消息了。”
“喔,”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緊接着又響起千手蝶柔媚的嗓音:“是一張照片吧?”
山本瞳的手機開着擴音器,聽完千手蝶的話,不禁朝丈夫望了一眼。北野綱沒出聲,指指手機,示意妻子繼續說話。
“您,知道這件事?”
“當然,我們的技術人員追蹤到一宗網絡交易,可惜,最後線索斷了,賣家很狡猾,請問,是一張照片嗎?”
“是,是吉田信雄先生買到的,說是花了五公斤黃金的價錢,我想,照片應該是真的。”
“哦,那就把照片發給我吧。”千手蝶理所當然語氣,讓人有點不舒服。
北野綱忙把自己的手機在瞳子面前晃了一下,屏幕上寫好幾個字:不發照片。
“我還是帶過去吧,”山本瞳頓了一下,又說:“繪子的事,我可以直接和您談吧?”
“當然,繪子的案子我全權負責,您有什麼問題都可以直接和我談。”
對方似乎聽出了山本瞳的話外之音,對於山本瞳來說,她可以撬動的人脈,遠在千手蝶之上,她直接找千手對話,一來是給對方面子,二來,專事專責,如果能說動她,自然是最快捷有效的途徑,三嘛,可以壓住千手蝶的人很多,但未必有效,她可不是什麼順從的下屬,一旦鬧僵,反倒把兩頭的人都得罪了。
下午三點剛過,山本瞳出現在千手蝶的辦公室裡。
兩個人,都堪稱當世女豪,卻各有不同的風采。
一個柔媚入骨,眉眼脣角里,總是帶着一絲春意,世人都以爲她是靠了色相驅使那些意志不堅的登徒子,領教過的卻都明白,她的一身手段和機謀。
一個冷傲不侵,端然若肅,在她看來,男人能做的,女人能做,男人做不到的,女人也能做。曾經的山本女皇,嫁作人婦後不免養出了三分溫柔,卻令一雙深沉的眸子更加捉摸不透。
千手蝶見山本瞳來了,趕忙搖着身子迎了上來,就像一個家中久待丈夫歸來的小婦人,殷勤的服侍山本瞳,接過挎包,解下外套,認真的收好。
“我還以爲你會早點來,那樣談完事,我還可以請你吃一頓工作餐,警視廳食堂的料理很不錯哦。”
“路上有些事耽擱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山本瞳重回職場有些日子了,已經習慣了在公衆場合被人照顧,望着妖嬈殷勤的千手蝶,忽而宛然一笑,“大家都是女人,千手姬不必這樣。”
“貴客遠道而來,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嘛,”千手蝶收起幾分嫵媚,拉着瞳子的手坐在待客的沙發裡,“不過,話說回來,當年我還真曾經想過追求你呢,如果嫁給你,該是很幸福吧。”
“千手姬說笑了,你雷厲風行起來,不一樣男人氣十足嗎。”
“看你,誤會了吧,不過,我倒是真沒想到你會嫁人,至少應該是找個入贅的女婿,讓他在家帶孩子,做家庭煮夫。”千手蝶說起話來,就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小女生。
山本瞳臉上一絲淺笑,“過了這麼久,你還不明白嗎?婚姻纔是女人最終的歸宿啊,沒有家庭,打拼到最後,都是一無所有。”
沒想到瞳子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千手蝶呃了一下,竟似被對方的話觸動了。想想自己孑然一身,偌大的公寓裡,冷冷清清,好像真的一無所有一般。
“你真的這麼想?不過,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看得出,你是真的有過一番體悟。”
“你我出身不同,可也都是在修羅場上摸爬滾打,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想想看,我們曾經面對的一次次坎坷,一次次風浪,不都是男人帶給我們的嗎?當你終於覺得自己熬出了頭,有資格坐進一間會議室裡,七八個男人,對着兩三個女人,體會過吧?千手姬,那些男人會以性別結成陣營,不論你說的對或錯,總要想着教訓一下你,那種不可一世的眼神,那種天生而來的驕傲,你會覺得你還得熬,繼續熬,可又如何呢?”
“是啊,”千手姬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坦誠,她們之間雖不算朋友,卻也相當熟悉,這一點不像當年的山本女皇,當年的山本瞳從不對人坦露心跡,不讓人見到自己一絲的軟弱,“不過,自從山本女皇歸來,山本財團的股票一直在大漲啊,無論政府、業界,還是民間,都在爲瞳子女皇歡呼呢,你那幾手併購,還有把幾項專利公開的手段,實在令人讚歎,孫家父子提出的訴訟,幾乎都不值一提了呢。”
“本來就不值一提,那種技術機密之類的事情,就像人們底褲上的尿漬,你不抖落一下,大家就當它不存在,抖落幾下,也只是讓人噁心一陣子,又不會真的讓誰中毒死掉。”
“哈哈,不愧是山本女皇,一代女豪。”
“千手姬啊,每天那些男人們送來的大捧大捧的花,真的沒有遮蔽你的雙眼嗎?”
“可能是我自己太軟弱吧。”
“不是,是這個世界上,時時處處充滿了偏見,多到數不勝數,細微到無法察覺,還記得幾年前你問我,爲什麼不讓男人爲我開車門,爲什麼不讓馬童扶我上馬麼?”
“記得,不過,好像你還欠我一個答案,你只是說,你連花都從來不讓男人送的,你喜歡什麼花,就自己買。”
“嗯,當時我們還年輕,有些話不好直說,所以我給了你提示。”
“你這麼說,我好像明白了。”
“那些從我們還是個小嬰兒,小女孩兒時就受到的特別照顧,點點滴滴,無不是在灌注一種意識——女人,天生就是軟弱的,有些女人憑着這天生的軟弱,享受着男人們紳士一般的招撫,卻從未發現被囚籠困住的真相。”
這樣的話題,似乎是千手蝶引出來,兩個人久違的姐妹傾心交談,然而,千手蝶心底還是有些不小的震撼,山本瞳,今天特別的不同。
“你這樣說,我都有些懷疑,我那些對付男人的小伎倆,是不是錯了。”
“人生際遇不同而已,如果我生在你那樣的家庭,說不定也會和今天的你一樣。”
“……”
“繪子,也一樣,如果她是個男人,就不會有今天的這一切了,哪怕他多麼無能,人們也會理所當然的承認,他就是山本家族的繼承者,未來山本財團的掌門人,人們會急着向他表露心跡,大聲喊出自己的忠誠,可她是個女人,在那些股東元老們看來,她總有一天會嫁人,名字前會冠上男人的姓氏,他們從骨子裡就不認同她是山本家族的繼承者,她不配做山本財團的掌門人,開始他們只是不屑、不滿,有一天終於忍不住了,就會說三道四陽奉陰違,甚至在背地裡搞出種種的骯髒手段來,暗殺、栽贓、嫁禍,無所不用其極。”
山本瞳幾乎是在控訴,聲音低沉,卻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