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
孫仲文舉起酒杯,向對方致意,只不過他說的是日語。
“多謝孫先生的招待。”女士用流利的中文迴應着。
這是一個三十多數的女人,一頭利落的短髮,黑色小羊羔皮夾克,天藍色牛仔褲,大腿滾圓小腿纖細,纖美的腳踝裸足穿着一雙黑色高跟鞋。五官精緻宛若雕成,嫵媚的成熟韻味中不乏幾分英氣。
孫仲文指了指對方的桌子,想要過去一起用餐,對方沒有拒絕。
一個成熟的女人,自然懂得如何跟男人保持適當的距離,既不會冒失拒絕,也不會讓男人生出得寸進尺的心思。
女士很官方的微微點頭,同意了孫仲文的請求。
店小二很有眼力,趕緊笑呵呵過來,把孫仲文一桌酒菜重新鋪排到了對面桌上。
“該怎麼稱呼您呢?尊貴的女士?”孫仲文有幾分輕浮的笑道。
“亞洲最大安保公司之一的老闆,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吧?”女人輕輕抿了一口酒,輕啓朱脣嫵媚的反問。
“在千面觀音閣下面前,總該問一下名字纔好?”孫仲文毫不示弱。
“就叫我千手好了。”女人眨眨眼睛,慢條斯理的回道。
千手,是日本人的姓氏。千面觀音,千手蝶。
“千手小姐,一路跟着我,有什麼問題嘛?”孫仲文單刀直入。
“偷窺。暗中觀察。”千手蝶一臉神氣的說道。
“那現在,是不是任務失敗了呢?”
“怎麼能算任務失敗呢?應該是我成功接近了跟蹤目標纔對啊?”
“這麼說,是我引狼入室了?”孫仲文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有什麼好怕的,就算是狼,也是一頭風情萬種的母狼啊。”
孫仲文到底是單純了些,對千手蝶的攻勢有些吃不消,索性又問。
“千手小姐觀察到什麼了?”
“你在找人。”
就在這個時候,孫仲文發現腳下有什麼東西在動,不禁本能的向看下了一眼。
“孫先生,難道想要一位女士彎腰去桌下撿東西嗎?”千手蝶也發現了,調皮的說道。
孫仲文俯身朝桌下一看,是一隻機械蜘蛛,是一種高科技的跟蹤機器人。
孫仲文把東西撿起來,恭恭敬敬放在了千手蝶面前,笑道:“請收好,不然我笨手笨腳的踩壞了就不好了。”
“哎呀,這還真是讓我爲難了呢。”
“哦?”
“不知道該怎麼向孫先生解釋纔好,這真不是我放在那裡的。”
“恩,好像確實畫蛇添足了。”
幾句話的功夫兒,千手蝶已經從手包裡拿出一枚小指甲鉗,打開一根細長的工具,把那枚機械蜘蛛完全拆卸開來,手法伶俐,速度極快。
一百多個小配件,一個挨一個擺放在一起,看起來有一種迷人的機械美。
孫仲文衝那堆小零件努努嘴,“你這樣不好跟老闆交代吧?”
“好像也是,老闆都聽那些大老闆的呢,不過,我們這些傢伙幹着賣命的活兒,卻拿着那點兒微薄的薪水,說不定可以藉機辭職呢。”
“千手小姐說笑了。”
“孫少爺,這幾天您就沒看一眼國內的新聞麼?”
她所說的國內,當然是指日本。
“聽說山本財團家一位族人的腦袋被人偷了,可以說是鬧得全世界都輿論紛紛啊。”
“是的,連首相大人都覺得太過興師動衆了呢。”
“呵呵,科技進步真是個奇怪的東西,連死人都成了危險品。”孫仲文打趣兒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有些人也可以做到天衣無縫呢。”千手蝶凝視孫仲文,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哦?千手小姐這話,別有所指啊?”
“我們發現的那兩具神經潛入者的屍體,大腦被完全破壞掉了。”
“是嗎?大腦被挖出來了?”
“咯咯咯咯,”千手蝶眉毛一挑,故作莫奈之何的說道:“孫少爺,你可真會裝糊塗啊?”
“什麼意思——孫少爺——你這是在暗示我跟家父?”
“兩具屍體都完好無損,大腦也還在,只是兩個人的腦袋似乎是被超聲波之類的東西處理過,幾乎每個腦細胞都被破壞掉了,顯然是有人不想通過他們的大腦,追蹤到什麼線索。”
“哦,看來做這件事的人,心思很細膩啊,不過,你們不也早得出結論,說那兩個人就是替那個死人頭做過潛入的麼?”孫仲文反擊。
“那只是一顆煙幕彈,是山本財團提供的消息,只能算懷疑,連合理的推斷也算不上。”
“現在網上還有許多關於大月工業和家父的謠言,都是些捕風捉影的文章,說是家父派人偷了山本家的那個死人頭,想必也是山本家的人,買通一幫網紅造謠編排的吧。”
“很有可能哦。”千手蝶笑道。
“哈哈哈哈,這倒把我弄糊塗了,千手小姐到底是代表山本財團前來興師問罪的呢,還是來告訴我山本財團有意嫁禍我們,要我們小心謹慎呢?”
“孫先生,我想您對我們的存在有一個誤會。”
“洗耳恭聽?”
“我們的職責在乎維持秩序,推動社會向着美好的方向前進,並不是哪個財團的代理人。”
“真是令人敬佩。”
“孫先生,不是哪個執法者都可以被金錢收買的。”
孫仲文望着千手蝶,聳聳眉毛,不知所謂的笑了笑。
“呵呵”千手蝶冷笑了一聲,悠悠怨道:“你們商人啊,都是一個德行,有事兒的時候就報警找警察,分分鐘要我們破案,沒事兒的時候,就把我們當敵人,防着警察比防賊都嚴。”
“哈哈哈哈,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兒。”
“孫先生,你可知道山本財團爲什麼要急於收購大月工業嗎?”
“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我從不過問家裡的生意嗎?”
“呵呵,也許,現在是該關心一下的時候了呢。”
“哼”孫仲文冷哼了一聲:“我都懷疑你是不是家父派來的,一個個總是擺出一副長者的姿態,說長教短的。”
“對不起,冒犯了,孫先生。”
“沒什麼,商場如戰場,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吞併擴張再吞併再擴張,如此而已,哪有那麼多大道理。”
“也許,大月工業有什麼東西,是山本財團十分覬覦的呢?”千手蝶媚笑道。
“這——”
孫仲文送到嘴邊的酒盅忽然停了下來,暗自思忖。真是個看不透的女人。她到底是哪邊兒的呢?
她這樣說,無疑是在提醒我們,該從何處入手,防範山本財團的收購戰呢。
“孫先生是否想到了什麼?”
“還沒有,不過,多謝千手小姐的提醒,”孫仲文客氣道:“您會在中國逗留多久?”
“怎麼,這是下逐客令嗎?”
“當然不是,想必千手小姐還沒訂到酒店吧?”
“你怎麼知道?”
“剛纔你打開手袋的時候,有一張行李提取單。”
“真是個心思細膩的傢伙呢,孫先生這樣可愛的男人可不多了呢。”
孫仲文被她的媚笑搞的心煩意亂,竟忘了剛纔要說什麼,轉而問起。
“你不問我來做什麼?”
“我知道你來找人,而且知道你還沒找到,甚至,大膽猜測一下的話,我還知道你在找誰。”
“呵呵。”
“孫先生,這個時候找一個頂尖的神經潛入者,做什麼呢?可是會引起很多人懷疑的哦。”
“一個月前,家父險些被綁架,因此懷疑人在針對他下手,想重新做一下大腦的安全系統。”
“聽說了,警方那邊已經有了幾個嫌疑人對象,真正積極破案,恩,孫先生這個理由倒是十分的合乎情理。”
“哦,對了,其實剛纔是想說,現在已經晚了,這個季節,姑蘇的酒店很難訂到的,我們公司在觀前街那邊,常年包着兩個套房,如果,如果——”
“好啊,我就住在孫先生的酒店好了,其實,我們兩個人的話,一個套房就夠了呀。”千手蝶挑弄着眉毛笑道。
“呵呵。”孫仲文不知所措的笑了笑。
“孫先生還沒談過女朋友吧?我的意思是,孫先生還是處男,沒有和女人啪啪啪過吧?親過女孩子嗎?”
一個風情萬種的熟女,一連串露骨的發問,令孫仲文臉憋得通紅,整個人都要爆炸了。
千手蝶望着尷尬的孫仲文,兀自笑了一會兒,把行禮提取單放在了他面前。
孫仲文明白她的意思,當即囑咐店小二找個快遞,把行李提取單送到自己公司,讓人去機場把行禮取來。
孫仲文結過賬,又刷了一筆消費給小二。這才同千手蝶步出酒肆。
“時間還早呢,這麼急着回酒店?”千手蝶主動挽起孫仲文的胳膊,繼續撩道。
“去一個地方,找人。”孫仲文板着臉說道。
“找人?那在這之前,還是把這些東西還給人家,比較好呢。”
千手蝶拿出一個小紙包,那堆機器人的小零件已經被她用餐巾紙仔細包了起來。
“也好。”
二人回過頭來,望着遠處的兩個故作交頭接耳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