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雲一百二十個不情不願的從衛浩然的意識世界退了出來,因爲這次潛入不僅時間長,情況又很複雜, 他迴歸本體後,過了一個多小時才甦醒過來。
這時已是第二天的上午十一時左右。
“你醒啦。這次潛入一共進行了二十七個小時,二十七個小時,衛青雲,真有你的。”
衛青雲醒來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是張教授,他看起來十分激動,臉上興奮的樂出花兒來。
不過,這話怎麼聽起來都不像是在關心自己,更像是一個醫學研究者發現了某種能夠完美殺死狂犬病毒的細菌,或者某個考古學家登山時爲了躲雨,不經意間在藏身的洞穴中發現了大量史前人類的壁畫。
如果這也算是關心的話,這種關心實在充滿了學術味道。
衛青雲稍稍擡起一點眼皮,透過眼縫模糊的光芒,瞅着張教授。
“張叔兒,你是在關心我嗎?”
“啊?什麼意思?”果然不是關心啊,張教授楞了一下,趕緊辯解起來:“我是替你高興啊,你不高興嗎?你師父要是知道了,一定替你高興的。”
“幹嘛?我買的二十七張同號碼體育彩票,全中啦?”衛青雲懶洋洋的回嘴。
“什麼?你——”
張教授忽然感到情況不妙,趕忙神經兮兮的湊了過來,扒拉着衛青雲的眼皮看了看。
“你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嗎?”張教授緊張的問起來。
“衛青雲。”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一個秘密科研基地,張叔兒的研究所裡。”
“你,你沒事兒啊,臭小子,嚇死我了,你裝什麼傻充什麼愣呢,還以爲你神志不清了呢。”
“嘁,你還知道關心一下我啊。”衛青雲埋怨起來。
“當然關心你啦,不然我這一把老骨頭,二十七個小時不眠不休盯着你?我都兩天一夜沒睡覺啦。”
“喔,謝謝你啦,張叔兒。”
是啊,張教授一臉憔悴,整個人好像一夜之間老了許多,記得自己小時候得過一場大病,也是張教授沒日沒夜的照料自己,不過,那時候他還年輕,正當壯年,現在真的是老了,一連熬這三十多個小時,的確是夠他受的。
“沒事兒,跟張叔兒不用這麼客氣,你師父他,怎麼樣?”張教授緩緩情緒,在衛青雲身邊坐下來,輕聲問道。
“沒什麼大礙,不過,要想醒過來,恐怕得有段時間,還得辛苦張叔兒了。”
“嘁,告訴你不用客氣了,我跟老衛什麼交情啊,還用你替他說這個。”
“謝謝張叔兒。”
“嘿,你小子,今兒吃了蜜了啊,怎麼樣啊?任務,完成了吧?”
過程中,衛青雲直接猝死過一次,一個多小時心肺功能才恢復,按理說不該人家一醒來就問這個,不過,職責所在,還是勉強開口問起來。
衛青雲眨眨眼睛,有些羞慚的笑了一下:“七七八八,拿到一些材料,還得再研究。”
“好,好,有線索就好,有線索就好。”
衛青雲打小淘氣,可對待學業、工作,卻是個極爲慎重的人,沒有一百二十分的把握,他不會輕易許諾。他說有八成把握的事兒,往往就是辦成了。
因此,衛青雲說話雖頗有保留,張教授仍是一臉滿意,拍了拍他肩膀,囑咐幾句,自己也回去休息了。
衛青雲在護士的照料下喝了一碗雞湯,一覺睡到了傍晚時分。
不過,他真正展開工作,解讀衛浩然傳出的那塊記憶藍晶,已是次日的事情了。
解讀衛浩然的記憶藍晶,並把所有蒐集到的情報整理成電子和紙本兩種文本,又耗去了半月光景。
綜合所有信息,可以確定山本貴一,就是山本正夫。
他兒時的記憶留存很少,只有少量信息可以推斷,他來自一個沒落的武士家庭,也不是橫濱人,應該是北海道一帶某個漁村。
事實上,自他祖父起,替家主當差之餘,便開始做一些小手工活計添補家用。
山本正夫的父親,幼年時沒有進武道館拜師,而是隨父學武、習字,資質平平,明治廢刀令頒佈後,徹底放棄成爲武士的打算,幾近三十歲才娶商人之女爲妻,自己也成了漁產商人。
山本正夫的祖父和父親都是平庸無能之輩,倒是他的母親和外公精明能幹,他的天資當是遺傳自母親。
外公和母親的本意當然是把他培養成一名精明的大商人,他幼年時對此也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那時候的山本正夫是個活潑、機敏的孩子,但調皮頑劣,疏於學業。
他發奮讀書,大概同一把紅色的刀有關——祖父稱其爲紅月之刃,據說是一把來自中國的古刀,也有說是日本古代著名刀匠作品。
山本正夫的父親去漁村進貨時,感染瘟疫,不久身亡。他雖是個庸碌平庸的人,對孩子卻十分寬和體貼,他的死,給幼年的山本正夫帶來極大痛苦。
父親去世後的第二年,祖父也抑鬱身亡,將死之際,祖父將紅月之刃傳給山本正夫,並向他講述了祖上的一些榮光事蹟。
這一年,山本正夫大概六歲,又一年後,山本正夫的母親改嫁,繼父是一個相當精明的傢伙,很快,母親便沉浸在了新婚的快樂中,又生下了兩男一女,算是山本正夫的同母異父弟妹。
在這之後,山本正夫的性格開始變得沉悶乖戾,在父親和祖父之死造成的巨大傷痛之外,母親的改嫁想必也令他倍感冷落。
有一段時間,他開始執迷於那些武士故事,祖上憑藉紅月之刃孤身救主,從而榮享五百石俸祿的事蹟更是令年幼的他內心澎湃不已,進而發奮圖書。
推斷當時的他,受到了繼父和弟妹們的冷落排擠,十三四歲便開始在外寄宿求學。
他對細菌和生物學很感興趣,曾因在寄宿之所培養細菌,而遭受房東的驅逐,自學了大量生物學、病毒細菌有關的書籍,這可能跟他父親死於瘟疫感染有關。
山本正夫順利進入東京帝國大學生物學系,同時兼修醫學,此時的他已經更爲孤悶,內向。
雖然在學業甚至學術上深得老師和同學們的青睞,並且在大二時已經發表了幾篇關於深海魚類寄生病毒的論文,但他仍舊孤獨一人。
日常學習和生活中,除了同老師以及幾名老師的助手有些交集、對話外,幾乎不與人交談,一個男性友人都沒有,更談不上女朋友了。
在大三時候,山本正夫就被一名軍部的間諜人員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