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裝甲運兵車的座位上,盧克用白色天鵝絨的綢布仔細擦拭手中的劍,“這次的任務是保護羅馬尼亞的使者嗎?話說這種人誰會有理由來殺他?”
“不知道。”亞倫把手中交代任務細節的資料扔到眼前的桌子上,“獸人帝國的刺客暗殺的技術太糟糕了,到不了使者身邊就會被護衛發現,而羅馬尼亞那邊因爲是教皇親自任命的使者,內部暗殺的可能性也很小,真要說想挑起兩國爭端的話反政府恐怖分子的可能性比較高。”
“你是說赤色新月那羣人嗎?的確有可能啦。不過他們平常都不是隻針對聯邦軍部的目標發動攻擊嗎?平時也只是搶劫些爲富不仁的奸商鉅富來籌集活動經費。”特蕾西插話。
“不一定哦,如果這樣對他們有好處的話,他們也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不去做。”基本上大多數人只是知道赤色新月最初的成員來自軍部秘密訓練出的戰鬥人員,因爲過於殘酷的訓練而對國家政府抱有怨恨,在對研究機構發動襲擊叛變後聚集衆多同樣對政府抱有恨意的戰爭孤兒,形成散兵遊勇式的恐怖集團。
“你覺得他們有可能知道羅馬尼亞使者進入聯邦的時間和路線嗎?”
“這可不一定,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說話的是蘭妮塔,即便沒有喬斯特她也能很好的擔當副隊長的職務。
“特蕾西,遠程狙擊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瞭解。”身穿精神力反應裝甲擅長使用各式重武器的魔族女性,揹着縮小版的狙擊炮打開門走向車外。
目標人物乘坐的驅動車被四輛裝甲運兵車保護在中間,隨同的還有向來就很少離開梵蒂岡而被世人所知的教廷禁衛軍,亞倫他們的任務就是將這輛驅動車裡的人安全送出位於聯邦北方的約克郡,只要前來接應的人將目標人物帶走,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那名被嚴密保護着的使者靜靜地坐在車內,他或者是她的全身都被灰色的長袍包裹着,臉部像是蒙了層霧一般讓人看不清楚,一路上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
藏在豎起衣領下的面孔給人以無盡的神秘感。
但是亞倫對此毫不在意,因爲他很清楚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很多無妄之災就是從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和說了不該說的話開始的。
望向車窗外,滿眼是連綿不絕的黑與白,純粹而簡單的景緻。
海參威軍人公墓。
亞倫站在墓園裡衆多墓碑中的一座前,緩緩放下手中盛開的鬱金香。
盧克彎腰在他旁邊稍小的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束,小隊成員莉莉婭的遺體靜靜的躺在裡面。
喬斯特的墳墓裡面沒有放屍體,只有些現場找到的他的劍和隨身衣物,於是他們就把那些東西埋在了裡面。
亞倫依稀記得那個平時沉默寡言的少女,還有喬斯特展開結界擋住核彈衝擊波時的背影,落寞而悲壯。
這次亞倫沒有流淚,以後也不會。
灰色的天空,雪花緩緩飄落,滿眼皆是耀眼的白。
“吶,亞倫,我覺得你變了。”盧克輕輕拂去墓碑上的積雪。
“人啊……都是會變的。”
沒有打傘,阿爾法小隊的成員們站在墓地中任憑雪花落在漆黑的軍服大衣上,過了許久,每個人身上都沾滿了雪。
呼了氤氳的霧氣,亞倫擡頭望向天空,“感覺,又變冷了呢”。
那天,大家在基地的廚房裡喝得爛醉。
“我果然沒看錯。”喬斯特搖晃着酒杯裡的冰塊,杯子發出叮叮的清脆聲響,“原來你是在裝醉啊。”
“你還不是,剛開始先倒下去的人沒過多久就又爬起來了。”說真的他很喜歡這酒的顏色,略深的琥珀色的**看起來有種讓人感覺很舒服的特殊美感。
喬斯特淺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冰涼的**順暢地滑入喉嚨,餘味猶在,“
我有種預感,要不了多久我就要死了。”
“無聊的第六感,如果你是夢見自己死掉的話,那現實一定是相反的。”盧克從滿是盤子和空酒瓶桌子上爬起來,示意那兩個人不要忘記自己的存在。
“原來你也沒喝醉。”
“嗯,好歹上學的時候有常去參加各種酒會。”說完盧克將視線轉向地上橫七豎八醉在一起的少女們,“把女孩子就這樣放着不管不太好吧?睡在地上可是會着涼的。”
“沒關係,今天例外。”站起身,喬斯特找了幾張毛毯給睡在地上的女孩子們輕輕蓋上,看不下去的盧克袋像個醉鬼一樣搖着腦袋回自己房間去了,因爲他的紳士風度可不允許他這樣做。
“我想先回去了,剩下你們自己聊吧。”說着向身後的兩人招招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廚房。
將手中裝酒的杯子輕敲了下喬斯特手中空杯的杯沿,亞倫慢慢喝自己杯子裡着不算太烈的自制雞尾酒,胃裡已經被之前伏特加燒灼發燙,完全沒有理會喬斯特醉話的意思。
“如果我死掉的話就讓你當隊長,怎麼樣?”一半是開玩笑的語氣。
忍不住回答,“哪有那麼多如果啊,”再看看喬斯特卻是一臉認真的表情,亞倫只好放下空掉的杯子,“好吧,我答應你。不過,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地活着。”沒有答話,喬斯特毫不顧忌地仰面躺下。
男人之間的約定。
“我發誓,我會遵守當初的約定。”窗外,雪下得更大了。
從羅馬尼亞的邊境穿過多倫山區一直到約克郡的南部,車隊在一路上都格外平靜,除了山區偶爾的小雪崩以外基本上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中間無論什麼時候,那位神秘的使者都處於六名身穿紅色騎士鎧甲的禁衛軍貼身護衛之中,以至於盧克一度覺得讓他們來擔任護衛絕對是多此一舉。
教廷禁衛軍並不屬於攻擊性的部隊,雖然他們實際的戰力比普通騎士強很多,但是其主要任務還是保護包括神聖教皇以及其制定要保護的人物,所以禁衛軍的紅色盔甲上都帶有抗物理攻擊的守護紋刻,背在背上的巨盾據說是可以抵禦普通艦隻上電磁軌道炮的數輪轟擊。
羅馬尼亞和中央軍部的那些人,感覺就像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在相互利用,蘭妮塔心想。
“要是覺得累的話就先回去休息吧,我來替你守夜。”盧克試探性地問,偷偷打量火堆邊蘭妮塔的表情。
“你還真是紳士啊!雖然這麼說很容易讓女孩子對你產生好感,不過這可是任務中哦,隨便擅離職守離開自己的位置可是瀆職的行爲,要是有什麼意外地話這後果我可不敢當。”嘴上這麼說,可是蘭妮塔卻沒有一點要責怪盧克的意思。
從進入聯邦境內到現在連續好幾個容易被襲擊的地方對方都沒有出手,現在所在的地方剛好離附近軍隊的駐紮地不遠而且地形是開闊的雪原,在這裡遭遇敵方狙擊的可能性可以說是相當小。
“或許他們就是在等待我們放鬆下來,好乘我們不注意發動突然襲擊,要知道人最脆弱的時候就是覺得危險不可能發生的時候。”蘭妮塔伸手烤着火,斜眼去看盧克的表情。
“不會覺得害怕嗎?”
蘭妮塔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問,略微顯得有些吃驚,“當然會害怕,畢竟我們也是人,也都會怕死,要是看到同伴在自己面前死掉的話也一樣會覺得很傷心,可是有些事情就算很害怕明知道會死也一樣要去做。”一瞬間回憶起莉莉婭全身沾滿鮮血的樣子,蒼白的面孔眼神迷離。
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畢竟人死不能復生。
“所謂的使命嗎?死掉的話什麼都沒了,堅持那種東西還有什麼意義。”盧克一言不發地看着火堆。
“應該還有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吧,有些東西就算死了也不想要放棄。”蘭妮塔微笑,毫不做作的純淨笑
容看起來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如果他們沒死的話,現在應該大家在一起行動吧。
盧克自認爲在聖都埃爾維柯見過不少漂亮的女人,但是卻從未有看見過如此純淨的笑容。
如果不是在任務中的話,還真想好好欣賞一下的。
而現在他們必須得時刻保持警惕,防範不知道從哪裡來何時會來的刺客襲擊情況的發生。
刺殺的工作可以說是既無聊又繁瑣到讓人頭疼,要真讓沒什麼頭腦的人去的話,做說不定那人的腦漿只要幾個小時就完全煮幹了。
北方的雪原視野遼闊,本應該最適合遠程狙擊,可是常年盤踞在此的大風天氣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起來的暴雪卻很是讓人頭疼。要知道狙擊這種對精密度的要求嚴苛到容不得一點點小偏差的工作,可是很容易就被外界發生的意外情況所幹擾。尤其在暗殺目標是羅馬尼亞的使者時,萬一你的第一顆子彈要是沒能夠將腦袋打個對穿的話,在你開槍打出第二發子彈之前禁衛軍護衛那鋪天蓋地的遠程魔法攻擊就很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雖說雪原上視野遼闊,可你在看得見暗殺目標的時候也別忘了對方的護衛也很容易就發現你,沒大腦的人和菜鳥暗殺者往往很容易就會忘記這一點。
剛好能看見遠處車隊的懸崖上,滄瀾和凱瑟琳正在進行利維奧交代下來的觀察目標和四周地形的任務。
輕輕地哼着歌,凱瑟琳愉快地拋接着手中圓圓的玩具。
滄瀾在大致觀察了暗殺目標所在的方向後,回頭給了凱瑟琳一個很不爽的表情,“拜託,幹活的時候不要光顧着玩好不好?”
“可是光是看太無聊了啦!利維奧哥哥又不准我們出手,這樣一來就很沒意思唉。”凱瑟琳嘟起嘴,不滿地說道。
“那你也別給我玩那個死人頭,讓人感覺超噁心來的。”滄瀾看着凱瑟琳滿臉愉快地把玩着一個男人的腦袋,那慘白的浮屍臉上面還帶着臨死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莫名錶情,於是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陣厭惡。
真是的,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個只會躲在利維奧身後,讓人感覺既羞澀又純真可愛的小女孩,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搞得這麼血腥變態了啦!
其實凱瑟琳無論身高還是樣貌都跟那個時候毫無二致,早在接受能力開發實驗的那一刻她的年齡就一直停留在了十二歲,可即便如此她的那個能力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小看的。
畢竟她可是用那個能力將一整座小島上的軍隊徹底摧毀了,代價就是性格上會變得嗜血殘忍。
普通人光是想要抑制住那種不斷殺戮的慾望就已經很困難了,能像她這樣靈活運用這股力量可以說是相當不容易,也正是因爲她原本那種善良到接近聖母的性格,所以才能夠勉強抑制住能力的暴走吧。感覺上就像是個會走路的核反應堆,搞不好哪天連自己都會毀掉。
本來這批接受了能力開發實驗之後活下來的有五個人,在島上凱瑟琳能力暴走的時候無意間殺掉了一個,還有一個雖然加入了赤色新月可是卻經常處於離隊的狀態,所以實際上能碰見的機會不大。因爲剛好能力的代價是和利維奧相反,所以能和她一起行動的除了利維奧就只有同樣接受了能力開發實驗併成功活下來的滄瀾了。
“算了,反正我也玩膩了。”凱瑟琳衝着滄瀾笑笑,然後一腳把死人頭踢得老遠。
看到那顆被血水凍成冰塊的腦袋在空中劃了個漂亮的弧線然後落下,滄瀾剛想發作就被凱瑟琳的笑臉給壓了回來,於是只好忍下來,“算了,丟在這種荒郊野外被野獸吃掉的話,也一樣不會讓他們發現。”
按照目前的這個情況,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那計劃應該可以很順利地實現。
揉了揉發酸的肩膀,滄瀾回過頭對凱瑟琳說道,“走吧,我們得回去把目標大致的情況告訴利維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