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璧從最初的生澀僵硬,漸漸進入了狀態,正說到動情處,卻被可立冷靜甚至是冷漠的聲音打斷,不由一窒,眼中閃過一抹羞惱。
她這一輩子,還從來沒有如此溫柔地跟任何一個男人這樣說過話,她拋開了所有的矜持,甚至冒着跟雲門的人撕破臉的風險,跑到綠池居來救可立出去,他怎麼可以對她這麼冷漠?
但很快雲璧心裡的嗔怒就沒有了,因爲她發現,可立的身子在顫抖,抖得葛布衣衫都盪漾起來!
可立表面上冷靜得近乎冷漠,實則他的心裡一點都不平靜,他是在裝蒜!……裝蒜這個詞,雲璧是去了地球之後才知道的,雲夢仙境又沒有蒜,可立是怎麼學會裝蒜的?
發現了可立心裡的激動,雲璧的心一下又火熱起來,眼神變得嫵媚,瞟着可立,帶着些撒嬌的意味說道:“爲什麼!你說是爲什麼!你難道真要逼我說出來麼?”
可立身子劇震,連衣服都在顫抖,盯着雲璧,嘴裡發出牙齒相撞的格格聲,突然轉過了身去。
背對着雲璧的可立,身子仍是顫得厲害,雲璧心中情愫涌動,忽地從後面抱住了可立,將自己的身子緊緊貼在了他的後背上。
可立身子一僵,立時呆立不動。
雲璧將臉貼在可立的背上,閉起了眼睛,感受着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的甜蜜。
而可立的心,卻飛到了另外一個遙遠的星球,那是一個比雲夢仙境要大得多的大陸,那裡有他最美麗的妻子,那個時候,她也是從背後抱住了他,就像現在這樣……
原霄雲進了兩間屋子,都沒有找到雲璧,在邁進第三間屋子後,終於見到了雲璧……和另外一個男人,一個邋遢潦倒的男人。
這個男人必定就是那個可立了,雖然看上去落拓邋遢,原霄雲對他卻沒有絲毫輕視之心,這種偉大的天才,不是用外表來衡量他的價值的。
看到雲璧從身後緊緊抱住了可立,原霄雲有剎那間的失神,思緒彷彿一下飛回了二十多年前,在仙塵大陸上,她也是像雲璧這樣,自身後抱住了阿拉加桑……
只是,阿拉加桑比這個可立年輕多了,也要好看得多,那個時候的阿拉加桑,年少英俊,意氣飛揚,可是現在……
原霄雲心裡的黯然神傷一閃而過,看着渾然不覺自己到來的兩人,開口道:“雲璧妹妹,你還是先帶可立出去吧。”
感受着可立的體溫,陶醉在可立背上的雲璧,一聽到原霄雲的聲音,下意識鬆開了可立,退後一步。
自己傾心可立的事,她沒有瞞着原霄雲,但要她當着原霄雲的面再跟一個男人擁抱,雲璧是絕對做不出來的,這不,雖然跟可立保持了一段距離,她還是羞得滿臉通紅,不敢看可立,也不敢看原霄雲。
可立聽原霄雲的聲音,整個身子顫了一下,然後就僵住。
這是在做夢麼?
雲門的天才雲璧,竟然跑來向自己表白,還抱住了自己,這……怎麼可能!
更不可能的是,自己居然聽到了那個魂牽夢縈的聲音……這二十多年來,無數次在夢裡見到她,但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麼真實!
可立想轉身去看個清楚,這個如此真實的聲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覺,但他不敢,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二十二年前,劇變發生的時候,他通過一個奇異的通道,來到了雲夢仙境,而她卻留在了那個大陸,她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雲夢仙境,更不可能出現在綠池居……幻覺,一定是幻覺!
就算是幻覺,可立也不忍打破了,如此真實的幻覺,對他來說也是無比美妙!
“雲璧妹妹,你還害什麼臊呢!趕緊帶可立出去,再耽擱下去,只怕洛凡和雲曦都已經雲門的人救出去了!”原霄雲見雲璧低着頭,將自己的憂傷埋在心底,微笑着道。
可立僵硬的身子,又顫了一下!
不是幻覺!
幻覺只有在心神恍惚的時候纔會出現,現在自己已集中精力,怎麼還會產生幻覺?
這個跟她一模一樣的聲音的主人,認得雲璧,稱雲璧爲妹妹,肯定是雲門的人……那麼,就絕對不是她了……
可立雖然早就知道不可能是自己想象的那個人,但確定這只是一個雲門的人,他心裡還是一陣失望甚至是絕望……
幻覺始終是幻覺,總有破滅的時候。
確定了不是她,可立心裡卻生出了好奇,這個雲門的女人,究竟長什麼樣子,居然有一副跟她一模一樣的嗓子?
可立再也忍不住,緩緩回過身來,看向原霄雲。
當他的目光,透過覆在臉上的髮絲,投射到原霄雲臉上時,他的呼吸頓時停止,血液似乎停止了流淌,心臟也似停止了跳動,只有目光,定定盯住了原霄雲。
這個雲門的女人,不但聲音跟她一模一樣,連長相都一模一樣!天啦,怎麼會有這麼像的兩個人?
雲璧本已準備拉起可立,跟着原霄雲離開綠池居,但見可立轉過身來,隱在亂髮後面的目光,並沒有看向自己,而是對準了原霄雲,不禁一呆。
原來這傢伙並不像表面看到的那麼老實,居然也知道原姐姐比我漂亮!
可是,人家原姐姐早就有丈夫的了,這二十多年來每一天都在想着回仙塵大陸跟阿拉加桑相聚,縱然現在仙塵大陸消失了,阿拉加桑也跟着仙塵大陸一起消失了,原姐姐也是不可能看上你的!
原霄雲本來沒有留意可立,但她的仙塵訣已是第八重,感覺靈敏之極,可立的目光一投過來,她馬上就察覺到了。
她不禁有些奇怪,可立不是應該喜歡雲璧的麼,當着雲璧的面,他往自己身上看個什麼?
原霄雲詫異地瞟了可立一眼,但就是這一眼,她的目光立即被蓬頭垢面邋遢不堪的可立吸引住,尤其是他頭髮後面的那雙眼睛,更是令原霄雲心神震盪!
這個落拓蒼老骯髒的男子,無論如何都跟她記憶中的那個男人對不上號,但這個長髮覆面的男子,身上卻散發出一種氣息,讓原霄雲從靈魂深處覺得熟悉,他的眼神,原霄雲早已在夢裡見過千千萬萬遍……
原霄雲甚至有一種感覺,如果撥開對面那男人遮在臉上的亂髮,一定會看到一張她永遠都無法忘記的臉,因爲他看她的眼神,天上地下都只有一個人會這麼看她——阿拉加桑!
可是……可是,阿拉加桑不是連同仙塵大陸一起,消失在浩瀚宇宙中了麼?
因爲有了阿拉加桑已經死了的念頭,原霄雲雖然感覺面前的男人跟阿拉加桑有很多地方都能重合,但她還是不敢貿然開口詢問,她不是不好意思,她是害怕失望,再來一次痛徹心扉的失望,對她來說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眼前這個天仙般一塵不染的絕美女人,漸漸跟可立心底的那個人融合成了一個,但可立還是不敢相認。
雲璧心裡越來越惱,原姐姐再漂亮,你也不能這麼一直盯着人家看好不好?這是很不禮貌的……對我也很不禮貌!我就算比原姐姐差了那麼一點點,但也就是很少的一點點,你眼裡就沒有我了?
你知不知道,原姐姐的兒子是什麼人?要是被他知道你對他母親如此放肆,擡手就讓你灰飛煙滅了!
不對,原姐姐動動手指,也可以讓你灰飛煙滅……可是原姐姐爲什麼還沒有生氣?雲璧疑惑地看向原霄雲,不由愣住。
原霄雲也在盯着可立看,眼睛一眨不眨,雲璧從未見她看一個人看得如此專注過……雲璧隱隱意識到了什麼,但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雲璧不敢往那個方向去想!
雲璧張了張嘴,想要叫可立,但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因爲,可立居然朝着原霄雲邁出了步子,而原霄雲竟也對着可立邁出了一步!
一步,兩步,三步……可立和原霄雲之間的距離,只有不到兩尺,他們都停了下來,依舊凝視着對方,全然忘記了雲璧的存在!
雲璧眼睜睜看着兩人,手心裡已滲出汗液,心臟在這瞬間停止跳動,空氣壓抑到她無法呼吸。
可立和原霄雲就這樣靜靜站着,無語凝視了十幾秒,在雙方的對視中,彼此都越來越確定,對方就是住在自己心裡的那個人!
“是你?”
“是你?”
兩個人同時開口,兩個人的聲音都在顫抖,兩個人的聲音中都透着無限的欣喜,而又帶着明顯的不確定。
但兩個人這一開口,馬上就確定,對方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人!
雖然彼此心裡都有太多太多的疑問,都不敢相信彼此還能見到,並且是在這樣的一個情景中相見,但他們都認定了:他就是他!她就是她!
這個見面,來得太意外、太離奇、太震撼,以至於他們都不確定這是不是在做夢,幾乎是在同時開口問道:“這不是幻覺?”
“不是幻覺!”還是原霄雲先反應過來,這樣的幻覺,她以前出現過無數次,但這次絕對是真實的!
可立的雙手顫顫巍巍擡了起來,想要去拉原霄雲的手,但看到原霄雲一身白衣若雪纖塵不染,他又有些猶豫。
原霄雲淚水一下涌了出來,雙手伸出,一把將可立抱住,嗚咽着叫道:“阿拉加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