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密議後的半個月,謝念誠無比忙碌。
這一回出發去廣州,也許就是好幾年,臨行之前,這邊的事情不安排好是不行的。
這半個月裡,謝念誠、葉小秋、謝信智、謝信勇、徐文長几個人一直在大黑山研發基地、雙陽留洋預備學堂和雙陽技工學校忙碌。
最終的成果還是讓人比較滿意,幾個項目的具體施工安排、硬件完成後的軟件配備以及順利運營後的規章制度,都做出了可行的詳細計劃書。
現在他們需要解決的,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留學生派到哪裡去?
商議這個問題的,其實就是謝念誠和謝信勇兩個人。
其他人對國外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謝信勇久在廣州,對這個時代的國際形勢瞭解程度要超過謝念誠許多。
“念誠,依我看,我們留學生總部就設在英國,然後把學生派到各個國家最好的學校去,只是這樣一來,工作就繁瑣許多,小秋那邊難度就太大了。”
對這個問題,謝念誠思考得更加深入一些。
“四叔,我不這麼想……學生太分散,我們不好管理,而且,這樣除了學到知識,就沒別的作用。我的想法是讓咱們的學生都去同一個國家學習,這樣的缺點可能是很多學生進不到他專業裡最好的學校,但好處是我們可以借大規模的派遣留學生和接受學生的國家搞好關係……和一個歐美強國建立起良好的合作關係,我想將來一定會有好處。”
謝信勇只能感嘆自己的這個侄兒是個妖孽般的天才了,要不怎麼能想這麼遠。
“念誠,那你想好哪個國家了嗎?”
謝念誠搖搖頭:“我瞭解到的情況,現在世界上最強的應該是英國、法國、德國、美國,但我不知道應該選哪一個。”
謝信勇問道:“我在廣州待的久,對這幾個國家多少有些瞭解……念誠你說說你選擇的條件是什麼,四叔也能幫你出出主意。”
謝念誠道:“四叔,這裡就你我兩個人,我什麼都不瞞你,我覺得過幾年國內十有八九要亂,到時候手裡有兵最重要……所以我想,這幾個國家哪個國家有可能從軍事技術上援助我們,或者說我們在軍事上要學哪個國家,咱們把人派到哪個國家最好。”
謝信勇來了精神,作爲一個愛國憤青,在廣州的時候,他和同好們無數次的聊起了各國軍隊,他開始介紹起來:
“說軍隊的話,海軍就不說了,號稱日不落帝國的英國最強,帝國時代我們在西亞、次大陸和中南半島節節敗退,就是吃的海軍不如對手的虧!但就陸軍而言,英、法、德、俄、日的戰鬥力都很強。”
“英國陸軍強在日常訓練,常備軍戰鬥力英軍應列第一,帝國時代我們就吃了大虧,仰光一役幾十萬大軍煙消雲散,所以纔有了帝國的覆滅和共和國的誕生……不過,隨着這幾十年國際環境相對和平,英軍削弱了常備軍人數,講究精兵策略,我們恐怕學不來!”
“法國陸軍戰鬥力也很強,不過最強的卻是他們的外籍兵團,可以說都是些蠻子,打仗不要命,武器裝備也好,共和國之所以在中南半島屢次與法軍交手失利,就在於其外籍兵團強悍的戰鬥力……不過相對而言,法國本土兵的戰鬥意志不算強。”
“德國陸軍紀律嚴明,士兵榮譽感很強,武器裝備也好,不過缺點是軍官和士兵出身差距有些大,底層士兵主動戰鬥的精神遠不如英法。”
“俄國兵個人勇猛,但武器差一些,也沒多少戰術,不過俄國雄踞中歐和北歐,地大物博,兵員衆多,整體實力並不弱於英法德。”
說起俄國,謝信勇有些撓頭。
俄國這百年來吞併了不少中亞、北亞的小國,現在已經把國境線推進到了東北亞的黑龍江流域,漢國的中亞、蒙古等屬國與其直接接壤,現在西域和蒙古的獨立運動,背後就有俄國的影子。
“日本兵打仗不要命,戰術也很靈活。在英國的扶持下,日本從中國手裡獲得了蝦夷地和庫頁島,東邊拿下了夏威夷,南邊吞併了呂漢羣島(菲律賓羣島),最近又從俄國手裡購得了阿拉斯加的控制權,國力大漲。不過整體裝備,日本軍隊趕不上歐洲列強,士兵的身體素質相對來說和我們漢國很接近。現在各地軍閥和社會黨都派了不少人到日本軍校唸書。”
聽完謝信勇的簡要介紹,謝念誠問道:“四叔怎麼沒說美國呢?”
謝信勇道:“美國?美國有什麼可說的?美國建國才一百多年,除了內戰規模大點兒,也就打些小仗,海軍也很一般,怎麼?你覺得美軍很強?”
謝念誠這才反應過來。
受蝴蝶效應影響,美洲的地理大發現比原來的歷史提前了兩百年,一百多年前乘着宗主國英國和中國在西亞、次大陸和中南半島大打出手,美國乘機宣佈獨立。獨立後的美國與英國打了十多年,蒙受巨大損失的英國勉強承認美國的獨立地位。
這幾十年來美國埋頭髮展經濟,美國軍隊還沒在海外打仗的經歷,在世人眼裡,也就是個二流國家罷了。
謝念誠一邊努力回憶那個時空二十世紀初期的歷史,一邊問謝信勇:“四叔,那現在歐洲各國關係怎麼樣?會打仗嗎?”
“這個呀,反正從廣州那邊接觸到的洋人來看,他們說可能是要大打特打。”
謝念誠說出自己的想法:“四叔,我說說我對整個計劃的想法,您參詳參詳。”
“首先,我們選的合作國家,不能是我們的敵人,所謂‘遠交近攻’,那日本和俄國是不能選的。”
“對,俄國已經吞併了我大漢幾個屬國,還對整個北方都有野心。日本人佔了我們的蝦夷地和庫頁島,現在又想吃掉朝鮮,這兩個國家是信不過的。”
“剩下的國家,我覺得美國和法國也可以排除掉,美國國內政局變化太快,總統幾年一換,我們不容易找得到合適的長期合作對象。法國這個國家我覺得要走下坡路,所以也不太適合。”
“那選英國還是德國?念誠你有數了嗎?”
“我想選德國。”
“爲什麼?現在最強的國家可是英國啊?”
謝念誠當然不會說在那個時空裡德國會發生什麼事情,他也不確定這個時空歐戰會不會爆發,只是根據自認爲最爲合理的推測道:“不選英國選德國的原因有幾個。”
“第一,我們謝家派留學生的事情,對英國人來說不算什麼,我們又不是官方,要知道,作爲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全世界每年去英國唸書的人起碼有十萬人,我們每年這幾百個,英國人根本不會當回事兒。而德國沒什麼海外殖民地,如果能在漢國找到強有力的合作伙伴,對德國也是件好事。”
“第二,英國的工業體系,建立在海洋經濟上,我們謝家在內陸,我們想要建立工業體系的話,學大陸經濟的德國可能更好一點兒。”
“第三,德國的軍隊我們學起來更容易一些,我們只需要培訓出一隻軍官隊伍,就能很快地組織起部隊,如果學英國從士兵開始培養,難度太大。”
“第四,現在英國、俄國、日本是盟友關係,假如我們想和英國搞好關係,以後要是和俄國、日本衝突,爭取援助恐怕很難。”
謝信勇在廣州接觸的都是些憤青,平時最喜歡談論的就是哪個國家軍隊如何,那個國家的戰鬥力最強,深層次的東西壓根兒就沒怎麼想過,現在聽謝念誠一番話下來,心裡慚愧得很。
“念誠啊,你足不出成都,就知天下事啊……四叔我在外那麼多年,見識還遠不如你,以後四叔都聽你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謝念誠沒想到謝信勇這麼好忽悠。
“四叔,我只是報紙看得多瞎想罷了,對不對可不知道,留學生去德國的事,好辦嗎?”
世界發展的大勢,謝念誠有巨大的優勢,可說到具體事務,前輩子普通人一個的他就抓瞎了。
謝信勇在廣州待得久,這些事情還是知道不少。
“去德國留學不難,不過因爲會德語的人少,所以去的人相對不多,德國的大學對海外學生是來者不拒的,只要給錢就能去旁聽。”
謝念誠道:“四叔,我打算在德國成立謝氏建材和謝氏化工的歐洲總公司,先建立起一些人脈,然後把留學生都安排到當地人家裡,邊幫公司做事,邊學德語,一年以後再進德國大學唸書,四叔你看怎麼樣?”
謝信勇考慮片刻:“歐洲總公司本來計劃是開在英國的,不過只是計劃,還沒行動,更改一下就是了。開到德國的話成本會增加不少,不過如果和我們留學生計劃結合到一起,那也是必須的,整件事來看,是可行的。”
謝念誠喜道:“那四叔,您能不能親自跑一趟呢?”
謝念誠出這個主意,一方面是想把留學的事情安排妥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不想讓四叔捲入來年可能會發生的巨大風波里。
“好……好吧,我去,我去。”謝信勇現在腦子有些亂。
以前他是過於相信朱長江了。
朱長江本來是醫科博士,行醫幾年,見到國內的貧窮、落後、混亂之後,後發出“治病不如救心”的感嘆,散盡家財,發起成立社會黨,所作所爲都有可取之處,在民間有一定的聲望。
謝信勇就是朱長江的忠實信徒。
謝念誠的話打動了謝信勇,這半個月謝信勇仔細想了想社會黨裡的事情,發現自己這個從沒到過廣州的侄兒,居然把社會黨內部的情況分析的是八九不離十。
社會黨實在是太混亂了,謝信勇就知道,在黨內地位隱隱與朱長江平起平坐的就有好幾位,理念也各不相同。
社會黨廣大中下層人員現在的想法很簡單:漢國落後的根源就在於軍閥統治,只要打倒了軍閥,全國統一了政令,就能趕英超法。
對這個想法,謝念誠諷刺了一句:豬肯定也以爲,豬被吃的根源就是因爲有人,要是世界上沒人了,那豬就能統治世界了。
謝信勇的信仰動搖後,自己也想去歐洲看一看,爲什麼歐洲能如此發達,有沒有更深層次的原因?所以謝念誠一提出讓他去組建歐洲總部,他就同意去走這一趟。
恢復理智的謝信勇眼光也正常起來:“念誠啊,想和德國深層次合作,現在咱們這點兒家底和分量,恐怕是差得太遠太遠了。”
“沒錯,四叔,前面五年、甚至十年都只是打個基礎而已,咱們也就是在德國和人家混個臉熟,來日方長嘛。”
謝信勇眼光變的銳利:“念誠,我看你的佈局,所圖的,可不只是賺錢吶。”
謝念誠目光穿過謝信勇,延伸到無窮遠:“我所圖的,和四叔真正想要的,應該是一樣的……四叔,我們不應該相信別人,我們要靠自己的力量去得到我們想要的世界。”
“想要的世界,說的好,說的好啊。”
謝信勇從這個侄兒的言語裡聽到了一種信念,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百折不撓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