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喜堂裡,老太太還沒起來。
祝楚楚坐在隔壁的小廂房裡,屋子中央放着一盆碳火,她拿了個小鉗子正在認真的砸核桃,她身邊的丫頭水兒坐在一邊的矮凳上把剝殼的核桃仁放在小碟子裡,沈幼婉進去的時候,祝楚楚站起來給她打招呼道,“六妹妹來了,快過來烤烤火。”
沈幼婉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到火盆前坐下道,“喲,來的怎麼早,怎麼不跟太太一起來。”
“太太事多,我來早了也好伺候老太太。”祝楚楚擡頭用霧濛濛的雙眼看了沈幼婉一眼。
沈幼婉嘲弄道,“合着這府裡就有你一個人有孝心,我們都是些閒人。”
祝楚楚又迅速擡起頭,露出受傷的神色。
沈幼婉嗤笑一聲,“好了,我可不是七妹妹,別做出這幅樣子給我看,快砸核桃吧,等會兒,老太太說不定還要吃呢,你可是個勤快人,老太太說一次就記住了,小心點,你那雙芊芊玉手手可弄壞了。”
說着,沈幼婉就用火鉗撥弄碳火,一副不欲與她多說的樣子。
祝楚楚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與沈幼婉說話,正在這時簾子一掀,沈幼璦從外面進來了。
祝楚楚小聲向沈幼璦打了聲招呼,“五妹妹。”
沈幼璦擡起眼眸,微微點點頭回道,“祝姑娘。”
沈幼婉也擡頭,有些不自然的道,“五姐姐。”
“六妹妹。”
沈幼婉自從那次七姑娘落水事件,便逐漸改變了對沈幼璦的態度,對她說話不在咄咄逼人,遇上了也會主動跟她打招呼,她的性格不是很討人喜歡,府裡的姐妹也相處不來,便漸漸向沈幼璦靠攏。
沈幼婉讓丫頭上了兩杯熱茶過來,道,“先喝杯熱茶吧,老太太還要等一會兒再醒,這天氣真是冷的要命,風颳在臉上生疼,前兒我去池子裡看,冰都結了那麼厚的一層,不知道那一池魚怎麼樣,你養的那隻鸚鵡怎麼樣,怕冷嗎。”
沈幼婉不停跟沈幼璦說着閒話,這是她們現在的一貫相處模式,沈幼璦話少,沈幼婉平時身邊除了丫頭,也沒人能跟她說的上話,丫頭們雖不會違揹她,但她也不會隨意的把心裡的話說出來,自從沈幼璦幫她說話開始,她在沈幼璦身邊話也多了起來,有時候她經常去瓊芳院找沈幼璦說話,即使她說三句沈幼璦纔回答一句。
那隻鸚鵡便是她在瓊芳院裡見過的。
沈幼璦想起那隻每天奄奄的鸚鵡回道,“阿灰也怕冷。”
“我就知道是這樣,你的阿灰可討厭了,你怎麼會養它,一點都不討人喜歡,你那隻小貓就挺可愛的,我一直想養一隻...。”她自顧說着。
祝楚楚聽着沈幼婉的說話聲,砸核桃的動作慢了下來,五姐姐,六妹妹,姐姐妹妹叫的多親熱,到她就是祝姑娘嗎,親疏這麼明顯,她做了這麼多她們就看不見嗎,她難道不是她們表姐嗎,怎麼她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祝楚楚心裡暗暗惱恨,手中的力氣就大了起來,突然,她“哎呦”一聲,驚呼起來。
沈幼婉和沈幼璦不知發生何事,齊齊望着她。
“表姑娘,奴婢來砸吧,你身子嬌弱,別累着了。”水兒趕緊握住她的手道,“這麼好看的指甲,表姑娘留了這麼久,怪可惜的呢。”
祝楚楚正望着那半截斷指甲道,聽了這話,只覺得水兒也是在嘲笑她。
沈幼婉看到了裝模作樣的嘆息一聲,道,“真是可憐,那麼漂亮的指甲就這麼斷了,水兒快把你姑娘扶到一邊,我最怕她哭了。”
祝楚楚低垂着頭,巴掌大的小臉上,眼睫毛微微顫動,道,“六妹妹別擔心,以後還會長出來的,有什麼可惜呢。”
沈幼婉撇撇嘴道,“反正是你自己的,管我們什麼事。”
祝楚楚手掌緊握,指甲摳在掌心裡。
水兒去屋子裡尋了剪刀過來給祝楚楚修指甲。
沈幼婉又開始回過頭跟沈幼璦說起另外一件事,“聽說昨兒有人來跟七妹妹提親呢,你知道嗎。”
沈幼璦有些驚訝問道,“哪家。”
沈幼婉見沈幼璦來了興致,把自己聽到的說了出來,這事在府裡也不算秘密,沈幼婉也不用顧忌,“是陽寧伯家的嫡幼子呢,聽說人長的不錯,學識也好,年紀輕輕的便考中了秀才,以後說不準大有可爲。”她說着眼睛裡露出一絲豔羨。
“不過,這府裡也是該你成親,我們還沒動靜,她倒先有人提親了。”沈幼婉揪了一眼沈幼璦道,“我看老太太的意思倒是十分滿意,不知道太太同不同意。”
陽寧伯紀家在京城的貴族圈裡算的上中上等人家,名聲也頗爲好,陽寧伯夫人沈幼璦也見過是個和善的人,提親的雖是嫡幼子,可是在家裡也受寵,自己也爭氣,這在京城裡也算的上是一門上好的親事。沈幼婉羨慕也是理所應當的。
沈幼璦想到太太,她曾想把沈幼瑩嫁給陶家,紀家現在是差了陶家一大截,可是現在太子危已,不知道太太是怎麼想的。有這麼個好人選在這裡,不知道她會不會同意。
事實上,徐氏確實是動心了,陽寧伯的條件是非常好了,沈幼瑩嫁過去了,這輩子,也能安順榮華的過下去。
沈幼婉嘟囔,“你說她怎麼運氣這麼好,這些天不就是參加詩會,做了幾首詩嗎,紀二公子都看上她了。”
沈幼璦聽出了她語氣裡的酸澀,不由擡眸瞄了她一眼。
“這麼看我做什麼,別以爲我不出去就不知道,她在外頭,搶盡你的風頭。”沈幼婉紅了臉抿起嘴道,“現在連提親都被她佔了上風,外頭的人怎麼看你,你瞧瞧,昨兒有人來提親,老太太今兒就讓她出來了。”
沈幼璦還未答話,裡頭就有人來傳話說老太太起來了,三人整理一下衣裳,進去給老太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