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人的葬禮簡單而神秘,他們不會像我們漢人那樣,人死後,在家裡停屍至少超過一天,供所有的親友到場憑弔。
一提到葬禮,我們的漢人,自然會立刻想到綠帆布搭成的靈棚,鋪天蓋地的紙紮與花圈,以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到擾民的各種器樂聲響。
這一切,對於回民來說,都是完全不敢想象的事情。
他們的葬禮很簡單,以上說的這一切,他們都沒有。
坐在艾凱拉木的身旁,坐着靈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看着一輛輛的車從自己的身邊開過,我閒的沒事,索性與艾凱拉木老頭子探討起關於回人下葬的事情來。
老傢伙一開始,還是雙眼緊閉,做出一副入定老僧的模樣,但是,經過我再三的詢問,這老傢伙終於招架不住,最終只得和我講起了關於伊斯蘭教喪俗來。
回人的屍體一死,便是立刻送去清真寺,有專門負責白事的散事阿訇,以及在他手下的執事,在清真寺專門設置的停屍房中換下身上的衣服,用其中蓄水池中的水替他們洗淨身上。
這一過程,也叫做洗艾思裡,翻譯成漢文的話,叫做使水或者洗埋體。
爲亡人洗“艾思裡”一般需要三人,一人專門灌水,一人幫助沖洗,一人雙手輕輕洗滌。
洗時須戴手套,否則,使不得,因手摸羞體,在教法上斷爲“哈拉目”(非法)。
洗的順序是先作小淨,用細布或棉花擦擦亡人的口鼻,以代漱口、嗆鼻,然後按從上到下,先右後左的次序沖洗三遍。洗亡人時洗的人默默唸誦:“按勒哈瑪奴,‘夫艾’俄非勒來乎。”(哎!普慈的主啊!求你饒恕他。)一直唸到洗完。”
在洗亡人的過程中,不必爲亡人理髮、剪指甲、剃鬍須或腋下毛等,這可是省下了很大的功夫。
如果死的是婦女,可以將頭髮梳成兩縷垂於胸前。
如果亡人橫死的話,那麼少不得會有傷口流血,或者是屎尿齊流等等,這種情況,也叫做出污。
在這種情況下出污穢只洗污處,用棉花或紙擦乾淨。如屍體腫脹不能洗,只用水沖洗三遍即可。如果亡人身上有脫落的肉或器官,應放入“克凡”一起埋掉。
將屍體洗好後,阿訇會爲亡人唸誦經文,並且穿上伊斯蘭教特有的葬衣,克凡三件套。
有的曾經見識過克凡的人,曾經將其描述爲直統統束縛人的面袋子。
之所以說是克凡三件套,主要是由於克凡共有三部分組成。
最裡面的一層叫做裡衣,也叫做匹拉罕,最貼身穿在屍身上面的。
雖然叫衣,但是,和普通的壽衣不同,既沒有脖領,也沒有袖口和褲腿,就像是一個裝面的大口袋,將人完全的包裹在了裡面。
包裹在裡衣外面的,是小臥單,與人體同長,最外面的,卻是大臥單,要求只稍稍超過人頭即可。
伊斯蘭民族,是提倡節儉,反對浪費的民族,不管是臥單還是匹拉罕,都要求量身定做,哪怕多一點的
布頭出來,都會被認爲是浪費而不被允許。
聽着艾凱拉木滔滔不絕的介紹着伊斯蘭人的喪俗,靈車不知不覺間已經下了北辰的高速路,徑直的朝着雙口鎮的方向開了過去。
才一到雙口鎮的地界,立刻便感覺到了這種城鄉結合部的荒涼,路上幾乎沒有路燈,車窗外面,全是裸露的土地和茂密的樹林,讓人有着一種到了鄉下,陰氣森森的感覺。
外面的路越走越暗,到了最後,即便靈車已經開了強光燈,我依舊看不清前面的路。
而開靈車的司機,倒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一路的將車開到了一座伊斯蘭式尖頂的建築下。
根據艾凱拉木的介紹,這裡便是回民第三公墓,說起來,也還有段很有意思的經歷。
當年,張高麗剛當天津市委書記,爲了順應當前的形勢,特別開闢了網上辦公的模式。
政府網站纔開辦不久,立刻就接到了一名回民匿名的公開信,張高麗在接到信的當天,就爲回民解決了問題,在雙口鎮專門劃出一塊地當做回民第三公墓。
這件事,也成爲了天津的一段人所共知的佳話。
由於此時已經過了午夜,回民公墓的大門緊鎖着,司機將車停住,下車去在門衛的窗戶上敲了幾下。
“來了!”
隨着一個睡意朦朧的聲音響起,門衛室的燈,也在這一刻完全的亮了起來。
一名披着深藍色保安制服,看上去大約50多歲的老男人,手裡拎着一隻應急燈,緩步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哈大爺,有急事。”
靈車司機顯然是經常和他打交道,叫着來人的名字,將醫院開出的死亡通知書以及艾凱拉木親自簽名的文件遞了過去。
由於喪俗的不同,對於回民,埋葬政策上也和漢民有着相當大的差異。
一般而言,漢人如果死掉的話,需要家屬拿着亡人的身份證去當地派出所,由派出所註銷戶口,並且開出正常死亡證明後,方能送去火葬場火化。
但是,由於回人的喪俗,這一環節,相應的也就簡略了很多,只要有醫院開出的證明,再加上官方指定阿訇親自簽署的文件,便可以埋入公墓。
老頭子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文件,用惺忪的睡眼看了我們一眼,踉蹌的轉過身,準備回去門衛室,爲我們打開活動門。
老頭子一邊走,一邊在嘴裡不斷的咕囔。
“這些天到底怎麼了,老是車禍死人,這已經是這三天來的第五個了,咋就這麼邪性呢?”
當時的我,就站在老頭子的身邊,他的話,可以說是一字不落的被我聽在耳中。
“不對!”
我的心裡,不自覺的升起了一團警兆,雖然還沒有什麼直接的證據表明會發生什麼事,但是,我的潛意識,卻在不斷的告誡我有大事發生。
“小傢伙,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艾凱拉木賊兮兮的湊到我的身邊,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
“都死了七
個了,你還覺得沒問題?”
我一邊在腦袋裡一條條的過濾着《魯班秘遺》中記載可能出現的邪術,一邊沒好氣的看着他反問道。
“這個,我只是做散事的阿訇,即便真有問題,那也是要老許解決的,是不是,老許?”
艾凱拉木對着已經下了車,正和靳姐一起朝着我們這邊走過來的許劍鋒眨了眨眼。
“到底出了什麼事?”
許劍鋒大步的走到了艾凱拉木和我的身旁,一臉嚴肅的出聲問道。
我將之前那位哈大爺的話,原原本本的和許劍鋒說了一下,眼看着他的眉頭也是緊緊的皺在了一起,心裡不由得更加確定,自己的第六感絕對沒有出錯。
這裡,鐵定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老許,那你說今天我們還要不要下葬?”
艾凱拉木將自己的目光轉向了許劍鋒,滿眼都是質詢的味道。
“問這個小傢伙,他纔是正牌的木匠。”
許劍鋒傲然的朝着我揚了揚下巴。
“老頭子,你有沒有工具箱?如果有的話,我這邊還需要一些木料,還有彈簧,鐵片,以及粗鐵絲。”
我轉過身,看着身旁的艾凱拉木,沉聲的對他說道。
“小傢伙,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要的這些東西,要我去哪裡給你找?”
艾凱拉木對我攤開了雙手,撇着嘴無奈的說道。
“這位小兄弟,或者,我能夠幫你的忙。”
一直站在我身邊的司機,突然間對着我開口說道。
“行,那就趕緊去拿。”
我拍了拍那位司機的肩膀,極力的保持着冷靜說道。
“好的。”
司機答應着,飛快的跑上了駕駛位,從裡面取出一隻大大的工具箱交給了我。
那是一隻用半隻木箱改裝成的工具箱,裡面幾乎塞滿了東西,其中有很多,都是爲了修理汽車專用的必備工具。
我蹲在地上,藉着靈車的燈光,一樣樣的翻騰起來,不過一會的功夫,我便將自己可能需要的東西一股腦的都翻騰了出來。
“來,時間緊迫,大家也都幫下忙,老傢伙,你幫我把這個箱子拆了,最粗的木料都給我留下,艾凱拉木阿訇,你去和這位大叔交涉下葬的事,讓執事們去各幹各的事,給我半個小時,咱們準時把人下葬。”
“好,我就說,盧家的孩子,果然是不一般的嗎。”
艾凱拉木長出一口氣,忍不住的對我大加稱讚了起來。
畢竟,此時已經到了公墓,而死者的家屬,也都已經跟車來到了這裡,如果突然間宣佈不能下葬,恐怕就連家屬的那一關,他都要好好的考慮考慮,要怎麼才能挨的過去。
“小傢伙,你真的覺得就這麼下葬沒問題嗎?”
眼看着艾凱拉木和他隨車來的一衆執事和家屬都被分散了開來各行其是,四下已經沒有旁人,許劍鋒一邊用扳手拆着木箱上的鐵釘,一邊低聲的對我耳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