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詞扭過頭,正看到一個笑容有些猥瑣的算命先生,在衝着自己招手。
那綻放着精光的雙眼,就像是在看待宰的肥羊。
唐詞下意識的捏了捏縫在內衣裡的那個荷包,裡面還有最後的五文錢。
然後迅速的轉身,對身後那個算命先生的招呼聲充耳不聞。
“娘說過,除了和尚的話,算命先生的話是第二不能信的。他們嘴上都說着爲你好,其實都是想要你的錢。”
“我把錢藏的這麼好,他怎麼一眼看出我有錢的?”唐詞腳步又加快了幾分。
“嘿!少年!你是來學本事的,還是來投親戚的?要是學本事,我這裡可以給你寫推薦書,老夫我在天下武宗裡還有點關係。要是投親戚···還真別說,這天下城裡的老人,還沒有我不認識的。”又一句話傳來。
唐詞的腳步頓了頓,終於忍不住回頭。
然後打着傘,也不走進帳篷,而是依舊站在雨裡,對着帳篷裡的算命先生道:“你這可就算錯了,我既不是來投親的,也不是來學本事的。我是來收賬的!”
算命先生捏着鬍子笑了笑,然後問道:“收賬?少年!天下城裡都是江湖人,老實百姓可不多。就你這胳膊腿,能收到錢?”
唐詞笑了笑不說話,顯得有些靦腆的樣子。
然後一轉身,直接就走了,似乎並不願意再和算命先生糾纏。
“警惕、防範、小心、靦腆···這些都是出身小門小戶,家教還算不錯的家庭,出來的少年,出門在外時最普遍的寫照。芸芸衆生,這樣的人太多了。我爲什麼···還是覺得他不一般?錯覺?”封林晩緊皺着眉頭。
克魯吧翻出漂浮在掌心。
“你覺得,他怎麼樣?”封林晩問道。
克魯吧的消極怠工,始終無法改變。
封林晩有所察覺,或許···那位真實的克蘇魯大佬,早就已經做出了別的打算,有了另外的根基。留在他身邊的這個,只能算是一個分身。
當然,迫於契約的壓力,他不會對封林晩怎麼樣。
“很普通。”這是克魯吧的評價。
封林晩卻搖了搖頭:“我不信,總覺得有什麼被忽略了。”
“太普通了!”克魯吧又說道。
封林晩一愣,然後忽然間,恍然明白過來。
寒風、秋雨、古城門、石碑、破紙傘···一個遠方而來的少年,完整的就像一個故事的固定開頭,和諧的猶如一幅經過雕琢的畫卷。
換一個簡單的詞彙‘自然’。
少年的出現太自然了,他就像是天然的融入了這一切,普普通通。
“找到了···就是他!”封林晩的眼中爆炸出精光。
這一刻,突如其來的驚喜,差點讓他失態。
等待已久的答案就在眼前,而這個答案,甚至超出了他原本的期待。
另一邊,已經進城的少年唐詞,依照地址,找到了收賬的地方。
看着高大的樓坊,看着那閃耀的四個大字‘天下武宗’,唐詞嘆了口氣,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爲自己的倒黴而難受。
他要討債的對象,自然不是天下武宗。
他只是被人騙了而已。
事情的起因很簡單,有人欠了唐詞一筆錢,還不出來,就將一件所謂的家傳寶貝抵押給了唐詞。同時告訴唐詞,在天下城有一處人家,同樣欠了他一筆錢,讓唐詞來收。
等收回了錢,唐詞不僅收回本金,再多得三成。
自然到時,那所謂的家傳寶貝,也要奉還。如果討不回欠款,寶貝歸了唐詞所有。
有理有據,而且唐詞與那人,也算是相交多年,自然也就信了。
如今看來···還是上當了,果然人心隔肚皮,多少年的交情都不管用。
取出放在懷裡的所謂傳家寶,一塊玲瓏剔透的玉佩,唐詞稍微覺得有點欣慰。
“假的!看樣子,應該是一塊綠石英,不值什麼錢。”追過來的封林晩瞟了一眼,然後毫不留情的戳穿真相。
唐詞有些沉默,卻還是將玉佩好好收起來,臉上的表情沒有過多的沮喪。
“大爺!您知道,什麼地方可以做些零活嗎?”唐詞很快露出一個笑容,衝着封林晩說道。
封林晩看着笑容帶着真摯的唐詞,再次感覺到了他的普通中的不平凡。
一般的少年,遇到這樣的事情,此時只怕早已方寸大亂,即便是心性上佳者,現在也是滿肚子怒火,反應過來要着眼當下生計,也是最少一個時辰以後的事情。
那些所謂的天才少年,先不說他們會不會這樣被騙,即使是被騙了,他們不是得貴人相助,輕鬆解困,也是暗下決心,胸中藏恨。
所以,唐詞的反應,平凡中透露着古怪。
封林晩雖然不懂唐詞的心路歷程,但是聽他說來收賬,卻止步於天下武宗的門口,手裡拿着一塊假的玉佩。自然也就能將前因後果,推斷出個七七八八。
“你爲什麼不試着加入天下武宗?你要是通過考覈,成爲了門下弟子。那不僅可以有吃有喝有穿,還能學本事。”封林晩問道。
唐詞聽了封林晩的話,沒有叛逆的拒絕,也沒有一口答應。
他的遲疑也普通,但是他說出來的話,卻並不普通。
“能包吃包住當然好,但是···我這麼平凡,即便是加入了武宗,也對他們沒有益處。這樣白吃白喝佔別人的便宜,總覺得會過意不去。”
“不過,人窮志短,肚子餓了要吃飯。我也沒必要那麼講究,今日吃了飯,改天找機會還了人情。只是這天下武宗那麼大的名頭,我卻怎麼還這人情?”唐詞在喃喃自語。
封林晩的眼神卻越來越亮。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談不上赤子之心,他有着普通人最多的小市民心態,就如同最常見的芸芸衆生。就像無數0和1組成的代碼中,很不起眼的一環。但是別人的0是這樣的,而他的o卻是這樣的。他的普通,完美的錯開了一般人的思維方向,等等···怎麼越形容,越像神經病?”封林晩的眼神開始變得古怪。
“天下武宗很有錢,你吃不窮,別人也不少你這一口飯。你還是先想想,你該怎麼加入武宗吧!天下武宗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加入的,你還得先有一技之長才行。”
“老夫看你順眼,這裡有兩招基礎劍法,你若學會了,倒是可能有機會入派,不收你學費···你學不學?”封林晩拋出了誘餌,同時也是試驗眼前這個少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