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北伐鮮卑,可要徵調匈奴人?”
“當然。”劉辯不假思索的答道:“他們吃我們的,住我們的,如今朕要北伐鮮卑,他們當然要出力。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
裴茂笑了笑,劉辯這句話很粗俗,但是道理卻很實用,簡單的字眼中,透着主人的驕傲和自信。即使是大漢到了這一步,劉辯依然沒有失去中原王朝的尊嚴。不過,尊嚴是要用實力來維護的,希望劉辯還能像在嵩高山一樣大展神威,打敗匈奴人、鮮卑人,重振大漢雄風。
“陛下,匈奴人內亂,恐怕一時半會的出不了兵。”
“匈奴人內亂?”劉辯愣了一下:“怎麼沒聽你說?”
裴茂也很詫異:“陛下不知道?於扶羅不是詣闕自訟麼?臣也有奏疏送往朝廷,陛下應該知曉纔對。”
劉辯皺了皺眉:“可能是朕最近身體不適,他們沒有來打擾朕吧。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朕說說。”
裴茂沒有再問,他久經宦海,知道這裡面肯定不是一時疏忽那麼簡單。他將匈奴人內亂的事說了一遍。
建武二十四年,匈奴人分裂爲南北兩部,南部遷入大漢境內,先在五原立單于庭,隨後轉往雲中,最後又遷往河西郡的美稷。他們駐牧於北地、朔方、五原、雲中、定襄、雁門、代郡、上谷等地,部衆有多有少,多者數萬人,少者幾千人。
匈奴人住在漢人境內。平時牧馬放羊,自食其力,戰時出兵助陣,隨漢人出戰。漢人每年供匈奴人一一億九千萬錢,戰時徵調匈奴人做騎兵,算是互惠互利。一開始,雙方合作得還算不錯,大漢邊疆安寧,匈奴人的生活也安定了,一派和諧景象。
可是最近這些年不行了。大漢內部紛爭四起。徵調頻繁。匈奴人不勝其擾,叛亂增多。而叛亂增多,也傷害了相互之間的信任。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漁陽人張純叛亂。朝廷徵調匈奴人出征。匈奴人怕傷亡太大。起兵反叛,攻殺單于羌渠。
羌渠死後,其子於扶羅立爲單于。但是那些殺了羌渠的人擔心報復,於是立須卜骨都侯爲單于,起兵攻擊於扶羅。於扶羅獨木難支,只得向漢朝求援。所以,現在於扶羅本人不在美稷,他應該在洛陽。既然劉辯不知道,那就不知道他在哪兒了。以匈奴人的習性,說不定已經成了流寇,甚至有可能被袁紹招安,成了僱傭兵。
“那現在什麼人在美稷?”
“須卜骨都侯。”
“讓他來見朕。”劉辯冷笑一聲:“否則,朕立刻滅了他。”
裴茂苦笑一聲:“陛下,須卜骨都侯可有萬餘騎,是不是等……”
劉辯搖搖頭:“兵貴神速,朕雖然只帶了五千精騎來,可是朕有龍騎,滅他們還是一句話的事。”
裴茂剛要再勸,裴潛笑了,拉着裴茂走到城牆邊,指着不遠處的龍騎軍營,笑道:“父親大人,你知道那三千龍騎是什麼樣的人嗎?明悟命格的猛將至少有這麼多。”
裴茂看着裴潛將手來回反覆了一次,眼神一亮,隨即臉一沉,“啪”的一巴掌拍在裴潛後腦勺上,罵道:“豎子,在老子面前說話,還故武玄虛?有多少,說便是了,伸什麼爪子。”
裴潛拍着腦袋,無語。
裴茂回到劉辯面前,躬身一拜:“陛下,老臣不才,毛遂自薦,去一趟美稷。”
劉辯笑笑:“裴卿,不用麻煩你了。朕還是自已找上門去吧,省得浪費時間。文行,你先行一步,讓須卜骨都侯來迎朕。”
裴潛大聲應喏。裴茂瞪了他一眼,隨即又說道:“待會兒來見我,我將匈奴人的情況解說一番。”
……
由雁門西行五百餘里,便到了河曲。河曲者,顧名思義,黃河之曲也。
黃河由北而來,在這裡轉了個小彎,又折向西,然後再折向南行。直到這裡,黃河水還算清澈,至少沒有在河東境內看起來那麼渾濁,當然也沒有那樣的氣勢。這裡的黃河不像黃河,反倒有點像劉辯記憶中的江南水鄉,只是周圍的景緻看起來遠比江南的小鎮大氣。
看着周圍的山山水水,劉辨精神一振,頓覺神清氣爽。
人需要雅緻,可是在雅緻的氛圍裡呆得太久了,難免會染上文弱的毛病,所以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喜歡遠足,喜歡騎行西藏,就是想享受那種遠離城市,親近自然的本能感覺,開拓自己的心境,強健自己的身體,同時也是一種新的時尚。
不過,和劉辯的遠征比起來,他們那些都是小兒科,不值一提。
帶着三千龍騎出徵,橫行天下無敵,這可比什麼自駕遊都爽啊。
“陛下,這裡真美啊。”蔡琰騎着一匹桃花斑母馬趕了過來,笑靨如花:“我真想在這裡住幾年,不回洛陽城去了。”
劉辯笑笑,心道你現在當然覺得美,可要是被人橫在馬背上,恐怕就不覺得美了。
這次出征,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坐車,而是全部乘馬,就連大部分輜重都用馬來馱,隨行的車輛不超過十輛。他這麼做,一方面是爲了快速行軍,一方面是爲了和將士們同甘共苦,增加凝聚力。
通常來說,別說是皇帝,就是普通將領帶兵打仗,也與普通士卒的待遇相去甚遠。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名將霍去病出徵,自帶廚子,將士們面有菜色,他的行營裡卻還有肉沒吃完。霍去病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真正能和部下同甘共苦的將領絕對是鳳毛麟角。
至於皇帝,那就更不用提了。天子出征,行軍費用的一大半可能是供應皇帝及其隨從人員的。所以天子出巡向來是燒錢的事。劉辯現在沒錢,只好以身作則,從自己開始精簡起。
他的身邊除了三百近衛郎,只有十來個荀攸、裴潛之類的軍謀、文官,女人只有三個:美人索杜氏、乳孃卞氏、才女蔡琰。杜氏、卞氏侍候他的生活起居,蔡琰負責他的文書翰墨,都有各自的任務,真正吃閒飯的只有卞氏的兩個小孩子:五歲的曹丕和剛剛三個月的曹彰。其實曹丕也不能完全算吃閒飯,他已經知道幫助劉辯磨墨鋪紙。只有曹彰什麼也不幹,整天躺在襁褓裡賣萌、吐口水、睡大覺,不過劉辯也不好說什麼,分享了曹彰的口糧,總得還個人情。
劉辯大概是有史以來最簡樸的天子。不過,這個苦吃得很值,這極大的增強了將士們的凝聚力,劉辯所到之處,每一個將士看向他的眼神都帶着發自肺腑的熱誠,他們相信,這樣一個真正與他們同甘共苦的天子一定能帶着他們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
萬人必死,橫行天下。劉辯沒有萬人,包括所有人在內,他只有五千人,但是他卻有足夠的信心一舉擊殺須卜骨都侯。這不僅是因爲他手下有超過十人明悟命格,更是因爲這份凝聚的人心。
“別光顧着自己美,還得讓別人知道這裡的美。”劉辯笑道:“那些儒生只知道讀萬卷書,卻不知道行萬里路,在他們眼裡,這裡就是蠻荒之地,卻不知道這裡有別樣的美。比如你父親,他曾經過到朔方,也沒有覺得這裡美吧?”
蔡琰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蔡邕到朔方來,雖然不是真的發配,而是身負秘密使命,可是在他的心裡,其實和發配差不了多少。他只想着早點完成任務,回到洛陽,哪裡會有心情欣賞這些美景。他輾轉江湖十餘年,寫了不少詩,卻沒有一首是寫塞北之美的,便是明證。
“陛下放心,臣妾會留心的,希望將來能留下一卷半卷的詩文,也能在列女傳中留名。”
劉辯大笑:“哈哈,豈止是列女傳,你大可以在文苑列傳中留名。”
蔡琰紅着臉,瞥了劉辯一眼,正準備說些什麼,前面馳來一騎。蔡琰知道有軍情,連忙催馬離開。
騎士馳到劉辯面前,也不下馬,就在馬背上躬身抱拳:“陛下,橫野中郎將徐晃已經選好安營地點,並派出斥候探查百里以內的敵情,請陛下準備休息。”
劉辯挺直了身軀,手撫鞍橋,頜首示意:“回報橫野中郎將,將士們辛苦,朕甚是欣慰。”
“願爲陛下效勞。”騎士應了一聲,撥轉馬頭,飛奔而去。
登封一戰,徐晃一戰成名,劉辯將他提升爲橫野中郎將,雖然還不是將軍,可是徐晃的仕途之光明已經是人所共知。劉辯知道徐晃謹慎,所以讓他做了前鋒,反而將熟悉邊地情況的張繡留在中軍。一開始,有很多人表示不解,可是後來,隨着大軍一路向前挺進,徐晃細緻到讓人髮指的偵察讓他們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麻煩,所有人,包括張繡在內,都認可了劉辯的這個安排。
在湳口紮好大營,升起了篝火,劉辯卻沒有入營休息,他盤腿坐在河水邊,閉目冥想。漆黑的玄刀橫在膝上,寂靜無聲。
……
美稷,一個燈火通明、煙氣繚繞的大帳裡,頭戴虎皮,口中銜着虎牙的巫師突然張開了眼睛,失聲尖叫:“真龍降臨——流血滿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