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翔身子靜靜地趴伏着。
青石地面之上密佈着鮮紅血點。
半空中,趙翔父親趙銘的畫面消失。
華蘭香那美麗妖嬈的面容,以藍天爲背景,出現。
她輕啓朱脣,語聲柔和而充滿着慈愛:“翔兒,雖說你不是大媽所生,但是大媽對你的愛意絕不比你媽我那藍小蝶妹子少半點!你知道你媽爲什麼離開你嗎,翔兒?她是被某個連我也不甚清楚地恐怖組織,隔着數千萬裡,施展大神通給硬生生地害死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是一個凡人,是一個凡人,知道嗎?說起來,大媽我纔是罪魁禍首,因爲是我建議你爸爸再娶一房的,卻想不到斷送了你媽媽我那苦命妹子的命啊!”
趙翔猛地向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胸口急喘,渾身劇顫地吶喊——
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媽、我的媽媽啊!
大媽大媽、大媽大媽,我我我、我我我、我……
“孩子,你就是從大媽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大媽太瞭解你了,你千萬不能走極端啊!封印了你的古神氣息之後,我在那個組織眼中,已經一文不值,死是必然的!對我而言,這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只是,只是你爸爸連同你那三個哥哥,按照我所瞭解的慣例,估計他們會被秘密押送至青羅星某個絕密基地,進行煉化、催生,也不知會不會煉成靈鼎、傀儡、仙奴、仙丹或是其他什麼物件。至於說究竟會被遣送何處,我就不得而知了,因爲我如今法力盡失,根本不可能接受到秘密組織隔空傳給我的指令!我擔心,他們會立即發現這一點,而近期,我預測我、你爸爸、你三個哥哥的悽慘命運也就會開始的!”
稍停,華蘭香神情嚴肅、聲音沉重地說道:“翔兒,假若你想拯救他們,你只有修煉這條路可走,修真、修仙,甚至修神,並要學習煉丹術、煉器術、禁制術,據我所知,我趙氏一族很可能被迷失了心神,因而若有可能,你更得學習佛宗神通,也許將來有用!總之,總而言之,你走的是一條極爲艱難極爲危險的路!翔兒,大媽最後要提醒你,倘若沒有達到大乘期修爲,那你還是收手吧,你鬥不過青羅星那些魔鬼的!絕對不會的!就算修煉了到了大乘期,恐怕也只能自保而已!”
趙翔蜷縮在冰涼的青石上,渾身顫抖!
他雙眼放出茫然無助的光芒,腦海一片空白!
就仿若一個大雪紛飛的晚上,在呼嘯的狂風裡走失了孩子!
他在心裡不停地問着自己:
這是夢吧?
我爲什麼做這種夢?
大媽是那麼兇狠,從未對我假以顏色!
爲什麼夢中的她卻如此對我說話?說這麼多的傻話、好話、瘋話?
半空中華蘭香的聲影消失,趙翔的三個兄長趙龍、趙雲、趙飛,驟然地出現。
望着驀然中出現的這三個兄長,趙翔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他牙齒打顫嘴脣囁嚅目光迷離,彷彿黑夜裡大風雪中走失的孩子,忘記了回家的路徑!
“阿翔,你好嗎?”
“阿翔,你好嗎?”
“阿翔,你好嗎?”
……
趙翔盯着三個哥哥,眼裡噴出滔天的怒火,心裡狠狠地罵道:
騙子、騙子、騙子,你們都是騙子、都是騙子、都是騙子、都是來騙我的……
“原諒大哥對你數年的辱罵,原諒二哥、三哥,他們都跟我一樣,沒有盡到做哥哥的責任,可是我們沒有辦法,阿翔,你要明白,自從媽媽生下了我們,我們兄弟三哥就註定了是奴隸,是物品,是玩物,是傀儡,媽媽只能救其中的一個,我們兄弟三個,都把這個生的希望,留給了你,……”
趙翔嘴裡終於噴出了一口血箭,破口大罵:
“你們都是混蛋,我不要你們給我生路,不要,我這就還給你們、還給你們、還給你們……”
羣山轟鳴——
混蛋、混蛋、混蛋,還給你們、還給你們、還給你們……
天地怒吼——
混蛋、混蛋、混蛋,還給你們、還給你們、還給你們……
趙翔用雙手一會兒捶着大地,一會兒又捶着自己的胸口!
手掌鮮血淋漓,突然嘎嘣地傳來一聲,胸前的一根肋骨,斷裂!
鑽心的疼痛,似乎讓趙翔混亂的大腦出現了暫時的清醒,有了片刻的冷靜。
“阿翔,我的兄弟,不用聽信媽媽的話,大哥與二哥、三哥早就商量好了,你從見到我們的這一刻起,就趕緊隱姓埋名,逃命去吧,因爲單憑你一人之力,你不會鬥過那麼多野獸那麼多魔鬼的,絕對不會的!既然如此,阿翔,我們三個哥哥對你第一次提出一個請求,也是最後一次,兄弟啊,你務必要記住,忘記報仇,放棄拯救,爲了趙氏一族的血脈,能夠長久地延續下去,把什麼都忘了吧,都忘了吧,也許這是讓趙家血脈延續、讓你能夠存活下去的最好方法,也是唯一的方法……”
什麼聲音都消失了,玉簡第四區域,羣山肅穆,藍天晶瑩,藍得令人心碎,濃郁得化不開的仙靈之氣,似有所感,洶涌着從四面八方奔來,包裹着趙翔不斷顫動的身子。
他像一隻受了重創的老虎,更像一隻失去所有活力、所有親人與朋友的小貓,蜷縮成一團躺在一隅,渾身顫慄不已。
過了很久很久,他不再顫抖!
也許他根本就沒有了一絲顫抖的力氣,就這麼靜靜地縮成一團,雙眼暗淡無光,臉上肌肉僵硬,神態麻木,臉上漂浮起濃厚的死灰色!
一隻鳥兒從遠處飛來,繞着趙翔飛了幾圈,並棲息在他的弓起的背上,梳理梳理翠綠的羽毛,再宛轉地鳴叫了幾聲,然後倏地一下飛向了雲端。
他那藍色的衣衫上,已經落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塵,原本黑亮極有光澤的頭髮,如今已經籠上了若有若無的灰色。
當又一粒極爲細小尖利的沙子被風吹入眼中時,趙翔那沉寂了很久的身子,忍不住動了一下,隨之右手從身體之下擡起,伸向左眼,使勁地揉了揉。
緊接着,他那失神已久的雙眼,爆出似乎能穿越無數空間、時間的寒芒,全身更是迸發出驚天動地的冷酷。
玉簡第四區域的羣山,在一剎間似乎都震動搖撼了起來,連飄過他頭頂的白色浮雲,仿若都被什麼奇詭的力量給定住了身形,不再有任何的動靜。
一隻鳥兒,方靠近趙翔附近,便驚叫一聲,撲棱着雙翅,倏忽間逃得不見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