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清竹凜從病牀上爬了下來,她坐到牀邊的轉椅上,抱着白淨的小腿,靜靜地眺望着窗外,正好是夏日,蟬鳴不絕,微風和陽光穿過百葉窗,風鈴輕輕晃動。窗簾被風掀起,天空很藍。
她又仰起腦袋,默默地注視着天花板,像是在聽風的旋律,轉椅轉啊轉啊,帶着她烏黑的發縷在風中輕輕飄動。
閉上眼睛後,她有時會想象大海,有時會想象學校是什麼樣的,這個世界對她好神秘,但更多的是……會不會有人來接她呢?
護士的腳步聲從房間外傳來,清竹凜像只受驚的小鹿,快速從轉椅上起身,步伐輕靈地坐回病牀上,順帶從旁邊的書架拿起一本書,爲自己的雙腿蓋好被子,低垂眼簾,裝出一副好像很認真的樣子。
“該吃藥啦。”
“嗯。”
“你爸爸媽媽這周很忙,下週才能來看你。”
“好。”
“孤獨麼?”
“不。”
“真的?”
“我不孤獨,”清竹凜放下書本,輕輕搖頭,“一點都不。”她說着,清冽的眼眸裡卻閃過些許落寞,“我真的,一點都……不孤獨。”
護士沉默了很久:“其實你爸爸媽媽已經……”
“已經,什麼?”
“已經去世了,你爺爺把你寄留在這裡,”護士抱緊了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只是……”
“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小凜。”
“你騙我多好呀……”清竹凜的眼中沁出淚水,“你騙騙我吧,護士姐姐,騙我的話……爸爸媽媽他們就還在,”她緩緩抱緊膝蓋,“我好希望他們來接我的……一直都好想的。”
一個月前,陽光時而明媚,時而昏沉的午後。
風吹起了閣樓的窗簾,天空碧藍如海,有兩道身影在窗簾邊,他們背靠牆壁坐着,靜靜地看書,靠得很近。
“你真的不在意麼……”夏明威低聲說,“其實我一直都沒有失憶,都是假的。”他頓了頓,“我一直都在騙你。”
“我只是想,”清竹凜翻着書本,“哪天你跟我說出真相的時候,你是不是就要離開我了,就像……我爸爸媽媽一樣。所以就算你騙我也沒關係。”
夏明威張了張嘴,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
“對不起。”
“爲什麼要對不起呢?”清竹凜放下書本,低垂眼簾,“所以……我現在該叫你什麼?”
“夏明威,這是我的名字。”
“和船上遇到的那個人好像。”
“是啊……”夏明威自嘲,“真的好像。”
“在我眼前的,就是你,對麼?”
“我一直在這裡。”
“夏明威。”
“嗯。”
“夏明威,夏明威,夏明威。”
“……怎麼了?”
“只是想試試念你的名字,不可以麼?”清竹凜輕聲說,“好啊,我的家用機器人連名字都不讓我念了。”
“清竹凜,清竹凜,清竹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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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想念念你的名字。”夏明威原話奉還,語氣平淡,“不可以麼?”他們同時從書本中擡眸,轉頭對視。
清竹凜似乎有些生氣,但在對上他的目光後就忍不住笑了起來:“嗯,你念吧。”
“我可以念一萬遍。”
“那我就是一百萬遍。”
“好肉麻的,這不像你的風格。”
“是誰先開始的?”
不絕的蟬鳴聲彷彿遮蓋了所有聲音,午後的陽光忽然黯淡,被風吹起的窗簾拂過他們的臉頰,有人在輕笑,書頁發出的沙沙聲響陪伴了整個盛夏。
八岐大蛇緩緩癱倒在沙灘的上方,周圍的沙子迅速流入大海,它僅存的最後一個頭顱深深地扎入地底,用猙獰嘶啞的聲音低語着什麼,像是誰的名字:“夏……夏明……威……夏明威。”
前方的天空中,兩頭夭矯的巨龍不斷振翼俯衝,如同搶奪食物的惡鬼般向前撲咬,目標直指踏着黑雲疾馳的狂影。
美神阿弗洛狄忒時而仰天咆哮,緊接着體表涌出瑰麗的流光。
萬千束流光如同炸開的流星那樣在夜色中穿行,繼而追上黑悟空的身影,深入他的每一寸骨髓。
每當黑悟空被粉紫色的光芒命中時,就會瞬間用五指抵住頭顱,漆黑的經文從體內涌出,形成頭箍纏繞在他的腦袋上,以狂暴的劇痛抵抗精神的壓制,隨即提着棍棒直衝而出,將這頭巨龍震出數十餘米。
“我今天話就放在這裡,”黑悟空越戰越勇,嘴角咧開,“你們這兩條臭蜥蜴誰敢動這個女娃,俺老孫定將它宰個死無全屍!”
伴着冷冽的低吼,它頭頂的漆黑翎毛在風中獵獵舞動陰影從十指涌出,逐漸填充着金箍棒的每一個角落,在影力的支持下,整支金箍棒霎那間膨脹開來,十倍!百倍!甚至是千倍!
到最後較之金箍棒的大小,黑悟空的身形渺小如螻蟻,然卻是這隻螻蟻舉起了棍棒,以最暴戾的姿態轟砸向海神波塞冬。
伴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落下,海神波塞冬被深深地轟砸入深坑內部,此刻萬籟俱寂,黑悟空卻是面目猙獰,瞳孔中綻放着如同岩漿般的深邃赤芒,他猛地低吼,繼續揮舞擎天巨棍砸向旁側的美神阿弗洛狄忒。
緊接着又是一聲淋漓盡致的巨響落下,美神阿弗洛狄忒的身形也被砸飛了近百米,所經之地的山川剎那崩塌,碎成疾風暴雨般的土塊轟瀉開來,整個世界都彷彿在劇烈震動着,那矗立於黑雲上的狂影便是始作俑者。
“夏明威,你這小子,”黑悟空呲牙咧嘴,微眯雙眼,“你的身體未免太過孱弱了……”它伸出漆黑的護手抹了抹出血的嘴角,“真的太弱了啊!”瞳孔中的戰意只增不減,腳下的筋斗雲猛烈蠕動。
就在這一瞬間,受到重創的海神波塞冬和美神阿弗洛狄忒分別從海天兩端暴起,它們揮振雙翼,同一時間飛向黑悟空,就像一片紫色的風暴與一片深藍的幕布鋪卷而來,遮天蔽日,無處可躲!
同一時間,金箍棒緩緩縮小,變回原狀從空中落下,繼而被黑悟空戴着護手的五指牢牢握住。
它猛地向前暴射而去,以渺小的身形對上前方兩條遮天蔽日的遠古巨龍,手中堅硬黝黑的棍棒橫震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