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月12日,倫敦時間晚上十點鐘,歐利貝爾學園。
安倫斯走入宿舍樓,快步進入電梯,選擇五樓,電梯緩緩上升,昏黃的光暈渲染着他淡漠的側臉。到達五樓後,他扭頭推開501號宿舍的門,沒鎖,映入眼簾的是正在把玩着手機的夏明威。
夏明威扭頭看他,半晌後才問:“怎麼了?”
安倫斯擡着湛藍的雙眸,深深地注視着他:“夏明威,做一下準備,我們接下來要一起去東京。”
夏明威愣了一下:“爲什麼?”
“校長不讓我跟你透露內幕,但他指名要帶上你,別問那麼多,跟上我來就是了。”安倫斯淡淡地說。
他說着挪過眼眸,看向睡在宿舍一角,戴着眼罩裝死的姬朗:“姬朗同學,你也跟我們一起來。”
“我靠,你知道現在是幾點麼?!”姬朗瞬間炸毛了。
夏明威從衣櫃中取出校服外套,穿上後低聲說,“校長既然叫我們了,那一定有重要的事。”
“是啊,”安倫斯盯着夏明威的雙瞳,“重要的事。”
同一時間,日本,近黃昏時分,一列前往北海道的新幹線列車上。
兩道身影並肩坐着,除他們以外,整節車廂裡空蕩蕩一片,不見人影,斑駁的光影穿過被風吹起窗簾,落向桌子。
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列車正途經一片海域,夏明威看着碧綠的大海,清竹凜看着他的側臉。
“到目前爲止,教主都還沒發現留在教堂的是我的分身。”
“是麼。”
“我們能逃掉。”夏明威說,“幾小時後我們就會到達北海道機場,那時只要我們登上飛機,就能離開日本。”
“好,我相信你。”
新幹線列車的窗簾被風吹起,外頭下着小雨,但是擡頭望去,穿過淅淅瀝瀝的雨幕,卻是萬里晴空。
這場雨就像是上帝想要洗去沿途的雪。
清竹凜依舊是翻看着書本,她看的是《龍族》,這是夏明威推薦給她的小說,說是小時候經常看,但只有中文版的,所以她看得磕磕絆絆。她不懂的時候會問夏明威,這裡寫的是什麼意思,夏明威解釋得很詳細。
兩人的臉頰靠得很近,夏明威隨着她的視線,一起看着書上的文字,彷彿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風吹起了清竹凜耳邊的髮絲,輕輕撓動夏明威的臉頰。
一個月前,夏明威和她說了一件事,他說自己其實沒有失憶,一直以來都是在騙她的。
清竹凜當時呆呆地盯了他很久,然後低下頭,輕聲說:
“我早就知道了……笨蛋。”
她從來沒問過,夏明威爲什麼會中文。她也沒有問過,他的真名其實叫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他的旁邊,翻着他曾經看過的文字,想象小時候的夏明威一個人坐在狹窄的閣樓裡,靠着角落的牆壁看書,窗簾被風吹起。
是那麼孤獨。
車廂忽然黯淡了下來,是夕陽漸漸垂落向海平線,收走了灑向新幹線的光芒,緩緩暗下來的餘暉裡,天空的顏色被染得像是酡紅的酒水,雲層像是火燒那般通透明亮,黃昏時分的海面隨着夕陽搖曳,一明一暗,波光粼粼。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怎麼了?”清竹凜合上手裡的書本。
夏明威朝她湊近臉龐,清竹凜呆呆地盯着他,像是一隻呆坐在河邊的小貓。夕陽垂入了海平線下方,黃昏被夜幕取代,空蕩蕩的車廂裡傳出細微的聲音。髮絲被傍晚的風吹起,輕輕撓動着耳垂,女孩的耳尖有些紅。
“接吻,原來是這種感覺。”她輕聲說。
“要再來一次麼。”
“好……”清竹凜輕輕點頭,“但你不準動。”說着,她緩緩地朝着夏明威湊去臉龐,兩人的眼瞳近在咫尺,瞳孔中倒映着彼此的臉頰,夜幕裡,女孩輕輕地吻住他的臉龐:“留給下次。”
夏明威先是一愣,然後輕笑了一聲,他坐在車廂裡,耳邊是列車行駛的轟隆聲響,臉上是清淡溫涼的痕跡。
他沉默了很久:“清竹凜,我會保護好你。”
“這是,你第幾次說這句話了?”
“我不知道,”夏明威自嘲地笑,“我只是想保護好你。”他說着抱住了清竹凜,月光從海空灑入車廂,映照着清竹凜呆滯的臉龐。
清竹凜靠在他的肩膀上,呆了很久,然後擡眼,靜靜地看着窗外,列車就快要駛入隧道,已經快看不到大海。
很久後,她輕聲說:
“快看不到海了……”
“對啊,快看不到海了。”
夏明威緩緩說着,他也轉過頭,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的臉色忽然蒼白,列車引擎的轟鳴就快要撕裂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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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輪巨大的陰影浮現在海面上,像是月光投下的影子。
但那影子越來越大,越來越靠近,好像海底有什麼東西,衝着這艘列車疾馳而來,就快要突破海面。
下一瞬,整個世界彷彿都寂靜了。
夏明威聽不到任何聲音,他只看到宛若海嘯般的浪濤炸開,整艘列車都被海水吞沒,在遮天蔽日的潮浪之中,有着一條彷彿來自遠古世紀的巨龍,它深藍的雙瞳在黑暗裡綻放着暴戾的野望,狂暴的蒸汽沸騰昇起,幾乎快要將整片海洋都蒸發爲無,伴着嘶啞的咆哮聲,巨龍張開巨口,向前猛然挪去。
黑暗裡,無邊無際的海水裡,夏明威的瞳孔收縮到極致,他以最嘶啞的聲音發出低吼,說着誰的名字。
列車在噴濺着洪水的天空中肆意翻轉,那條深藍的巨龍轉瞬就吞掉了其中一節車廂,它挪動鋼鐵澆鑄般的利齒,殘暴地咀嚼着鐵片,試圖將車廂裡的那兩頭獵物一同塞入牙縫中,像是品味着美味的佳餚。
與此同時,東京的上空傳來巨峰展翅般的轟鳴,接連兩艘直升機從夜幕中駛來,蘇阿德校長矗立在打開的機艙門旁邊,遠遠地眺望着在月色下炸開的驚天浪潮,以及從滾滾的海水中現身的龐然巨龍。
蘇阿德眸光深邃,聲如沉雷:
“真是好久不見啊……海神波塞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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