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王國氣候溫和，哪怕已經接近十一月底了，外面氣溫也只是有些微涼。
楚明將外套脫下扔在沙發上，坐在了安德魯對面。
他微笑着問道：“怎麼樣，能適應不？”
“希望沒有出現記憶遺失的情況。”
安德魯抓起桌面果盤的紫紅色水果大咬一口，他看着壁燈內被魔法晶石取代的燈芯，有些感嘆道：“沒想到我還能看到數千年後的魔法盛世，王，你付出了不少努力吧。”
安德魯腦海中關於楚明的記憶並不多，但他敏銳的思維讓他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過既然楚明沒有將事情挑明，他也很有默契地沒有詢問，因爲他很清楚，就算他問了，楚明出於某種限制也不會將事情真相告訴他。
他繼承了安德魯的所有，包括意志，那他也會跟隨楚明在驅逐黑暗的道路上繼續走下去。
直到世界終結，或是黑暗消失。
雜亂思緒從安德魯腦海中閃過，他回答了楚明的問題。
“得益於這具身軀的強大，記憶的繼承十分完美，一些現實的問題都可以在記憶中找到解決的答案。”
他開玩笑道：“起碼等回到尼霍學院後，我就不會像鄉巴佬進城一樣了。”
楚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尼霍學院已經搬遷至豐壤帝國的天塹山脈了，那裡可能要遠比南疆發達，你可要做好準備了。”
安德魯微微點頭，他似乎想起了什麼，站起身來望向窗外的清月，眼神中流露出了懷念。
“不知道羅頓王國是否還存在，黑蛇家族呢？”
“王，我要先你一步回去看看了。”
楚明無奈道：“南疆如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讓我無法脫身。”
“你先回去了也好，我還能通過意識交流，見識到你所見識的風景。”
安德魯轉過身來，舉起手掌盯着看。
“我現在的力量還是太微弱了，在南疆幫不上你的忙。”
“留在這裡也只是累贅，我會盡早離開的。”
“說起來，你對我今天的戰鬥有何評價？”
安德魯注視着楚明，希望能夠得到他的建議。
楚明摸了摸下巴的鬍渣，思忖道：“現世的敵人已經不再像巨魔之王那樣只擁有蠻力了，他們變得更加狡詐，能力也是千奇百怪。”
“獅鷲秘法確實給與了你強大的戰鬥力和狂風一樣的速度，但在擁有不死特性或是恢復能力強大的敵人面前，獅鷲奧義也會顯得十分無力。”
“而且你自身也沒有任何恢復手段，在勢均力敵的持久戰中，越到戰鬥後期，就會越顯得無力。”
他回想起在荊棘花郡時遇到的恢復能力近乎不死的金鱗怪物，攤開手道：“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專心研究獅鷲奧義，修習奧義之法，將爆發能力提升到極致。”
“在絕對力量面前，所謂的不死特性也只是脆弱的紙張而已。”
“第二便是想辦法凝練不死特性，或是找到破解不死特性的方法，打不過就加入嘛。”
安德魯聽完，沒有立即回答，低頭思考了一會。
“凝練不死特性的機會可遇不可求，我不能寄希望在這裡。”
“而且我也不像王一樣，擁有多種天賦。”
他擡頭注視着楚明，“我僅僅只是一名會揮舞長劍的劍士而已。”
“既然獅鷲秘法後續唾手可得，現世的尼霍學院也有太多的未知值得我去探索。”
“那我爲何不走最爲純粹的路線，一劍不能將敵人斬殺，只能說我的實力太弱了。”
男人目光灼灼，“只要繼續沿着騎士的道路繼續走下，劍斬神明也未必不可能。”
楚明啞然失笑，“好狂躁的口氣。”
安德魯輕笑道：“王，你應該也是這麼想吧。”
楚明無語道：“你的意思是說我本身的性格就很狂妄嗎？”
安德魯坐下沙發，喝了口茶，“王，你性格我再清楚不過了。”
“你是我見過最狂妄的野心家，這並不是貶義，恰恰是我對你最高的讚美……”
安德魯放下茶杯，沒有繼續說話，實際上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口。
顛覆黑暗，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想象的。
但楚明卻能堅定地朝着這個方向努力，若是黑暗知道自己還有這麼一個敵人，說不定會十分頭疼吧。
“其實今晚找你還有一件事情。”
楚明也不打算賣關子，他伸手進入口袋，拿出了一枚正閃爍着光芒的水晶。
“這是？”
安德魯疑惑地看向楚明。
“這叫定位晶石，能夠讓空間法師或是巫師通過精神定位尋找到我所在的位置，並且傳送過去。”
楚明將定位晶石放下桌面，繼續說道：“這枚晶石是我還在熱冉王國的矮人城市貝爾特拉姆時，律法軍官勞倫斯贈與的。”
“他曾答應過我，要把我借閱律法典和秘法的請求上交回豐壤帝國。”
“如今過去這麼久，總算是有消息了。”
說着，楚明嘴角掀起了一絲微笑，“說來也巧合，這定位水晶是我們離開皇宮不久就開始閃爍的。”
“說不定是你的出現促成了一些事。”
安德魯低頭沉思道：“你的意思是魔偶國的獅鷲騎士隊和豐壤帝國有聯繫，我誕生之後，亞爾岡團長聯繫上了豐壤軍團？”
楚明沒有否認道：“是有這種可能，但也有可能是巧合。”
“至於答案是什麼，不妨耐心等待一下。”
安德魯皺着的眉頭鬆開了，“罷了，我的身份暴露倒無所謂，反倒是你，我的王，你要如何向他們解釋。”
楚明嘆了口氣，“沒有辦法了，本來還想真誠些的，現在只能用一些藉口糊弄過去了。”
兩人安靜在客廳內等待了一會，這時門口傳來“吱呀”的聲響，露緹希雅賊兮兮將腦袋探進來。
楚明瞥了女孩一眼，臉色平靜地問道：“怎麼這麼晚纔回來？”
“啊？”
女孩沒想到楚明竟然在客廳中，頓時被嚇了一跳。
進來之前她還奇怪爲啥客廳亮着燈，原來是楚明破天荒地出現在了客廳中，在他面對的是今天看到的那名怪叔叔。
露緹希雅悻悻一笑，右手用力一扯，把阿納從門後拉了出來。
女孩叉着腰哼聲道：“都怪阿納，他非要晚上出去玩，還把我帶出去了，難道他不知道女孩子晚上出門很危險嗎？”
男孩頓時傻眼了，“公主殿下，不是你……”他話還沒說完，便被手疾眼快的露緹希雅捂住了嘴巴。
“老師，阿納說困了，我們先回去休息了……”
女孩說完，躡手躡腳拖着男孩往房間走了進去。
楚明無奈搖了搖頭，正想開口，卻被安德魯打斷了。
只見男人目光緊緊盯着桌面上的定位晶石，說道：“要來了。”
話音剛落，大廳內空間扭曲，一道銀色漩渦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很快，兩道人影逐漸從漩渦中顯現，楚明也看清了來人的真面目。
其中一人戴着眼鏡，身上氣質儒雅，是之前和楚明見過面的律法軍官勞倫斯。
而另外一位則是身穿灰色長袍，巫師打扮的老人，他長長的白鬚編織成辮，臉上皺紋如山谷溝壑。
如果不是老巫師手上持有細長的法杖，他看起來甚至與一般的老人沒有區別。
老人出現後，連招呼聲都沒打，目光快速落在安德魯身上，他圍繞安德魯轉了幾圈，口中呢喃道：“像呀，真的是太像了。”
就連勞倫斯也呆滯了一會，喃喃道：“確實好像……”
楚明靜靜地看着表現古怪的兩人。
過一會，兩人終於似乎意識到這種行爲很失禮，趕忙輕咳一聲，掩飾尷尬。
勞倫斯來到楚明面前，與他握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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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笑道：“雷恩騎士，就像之前說的那樣，我來了。”
說完，他似乎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盯着楚明看了一會，男人語氣遲疑道：“你突破了？”
楚明輕笑道：“這些年修煉還算勤奮，勉強突破到史詩三星了。”
此話一出，整個客廳內鴉雀無聲，就連那名跟隨勞倫斯來到這裡的老者也忍不住將目光從安德魯身上移開，看向了楚明。
勞倫斯臉色僵硬無比，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天才，但是這也未免也太危言聳聽了。”
有的人一百多歲了才突破到史詩，而有的人，三十多歲就已經離傳說不遠。
如此可怕的修煉度，這也讓勞倫斯更加慶幸自己當初的決定。
若是讓帝國錯過了如此天才的騎士，恐怕他會懊悔終生。
這幾年時間裡，他確實在勸說尼霍學院和軍團同意了楚明的請求，但軍團在紫羅蘭公國脫不開身，根本沒時間去考察楚明的天賦。
所以他這次和巫師老前輩前來魔偶國準備的東西不算多，帝國方面也沒有向楚明開放傳說傳承的打算。
就算他有心培養楚明，也沒有辦法。
但現在的情況似乎出現了轉變，僅僅過去幾年時間，楚明便從史詩一星晉升到了史詩三星，而且還和他們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牽扯上了關係。
哪怕是他身旁的老前輩，不得不重新審視楚明瞭。
老人走上前，輕笑道：“年輕人，我是來自帝國第三軍團的巫師馬庫斯·史蒂芬，一位兩百多歲的糟老頭。”
楚明握住老人的手，禮貌道：“馬庫斯老先生您好，歡迎來到魔偶之都。”
“嗯……”
老人滿臉笑意地點了點頭，他看向楚明的目光越發滿意。
擁有如此驚人的天賦，爲人又難得的謙虛，頓時讓他對楚明的好感大增。
同時他也隱約明白了勞倫斯爲什麼會在軍團會議中極力地誇讚這名來自南疆的年輕騎士了。
“哈哈哈，雷恩先生，客氣了。”
老人大笑一聲，將目光轉移到安德魯身上。
“這位年輕先生是？”
安德魯臉色平靜道：“馬庫斯先生你好，你可以稱呼我爲安德魯。”
馬庫斯聞言，心頭一震，不過他很快便將震驚的表情給掩飾了。
老人輕咳道：“不瞞兩位說，今天早上的時候我們還未進入魔偶國邊境。”
“不過聽到亞爾岡那小子傳來消息說，獅鷲騎士隊有新人騎士要前往尼霍學院修學，老朽便領着勞倫斯加快速度趕過來了。”
聽到這裡，楚明與安德魯對視了一眼。
亞爾岡並不知道安德魯是人偶生命，也不知道安德魯的記憶是出自於楚明。
這麼說來，似乎只是安德魯暴露了，楚明還未暴露。
安德魯回過神來拱手道：“馬庫斯先生費心了。”
馬庫斯擺了擺手，一旁的勞倫斯熱切道：“冒昧問一下，安德魯先生您來自哪裡？”
聽到這番話，楚明兩人眼中閃過一絲明瞭。
馬庫斯兩人果然不知道安德魯是人偶生命的身份，特里娜師姐她們並未將消息說出去。
這樣一來就好辦了。
兩人暗中用意識交流了一番後，安德魯假裝頭疼，捂着腦袋道：“抱歉，馬庫斯先生，我失憶了，記不得我的家鄉在哪了。”
“我甦醒的時候只有一些關於獅鷲秘法的記憶，是雷恩先生幫助我獲得了獅鷲奧義的力量。”
馬庫斯雙眼一亮，也顧不得印象，趕忙追問道：“你還記得甦醒的時候，力量在什麼層次嗎？”
安德魯“遲疑”了一下，“我不太確定，雷恩先生說我是藍色等級，但那些深藍騎士似乎有些弱了……”
馬庫斯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在趕往魔偶國的路上還對亞爾岡所說的——魔偶國出現了形似英雄騎士安德魯的年輕騎士的說法嗤之以鼻。
現在一看，亞爾岡那小子確實沒說大話。
老人仍然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跟隨老師前往尼霍學院時，在騎士榮譽廊道看到的第一幅畫像。
那是一位站立在屍體與鮮血中的騎士，他是尼霍學院現記錄的初代院長——傳奇騎士安德魯。
黑暗時代的痛苦與掙扎早已經遠去，現世的騎士，哪怕是來自於尼霍學院的騎士，對於初代院長安德魯的記憶也不算深刻了。
儘管那時候他還是一名年輕巫師，但他卻比大部分騎士記得清楚安德魯的事蹟，那道身影留給他的觸動一直延續至今。
沒想到他竟然能夠在南疆王國中見識到了一位同樣名爲安德魯的年輕騎士，並且和那位英雄是如此的相像。
他看向安德魯的眼神變了。
老人在這一刻無比地相信命運的存在。
英雄轉世也並非不可能，或許一切都是神明在操控命運的絲線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