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瑟斯身披黑色斗篷,穿過喧鬧的集市,轉身向遠處的龜裂的城牆走去,城頭剛剛與他的身高平行,由曬制的土磚搭建而成,相比於恕瑞瑪曾經的雄偉城牆,這更像是農夫們壟起的土堆。
他大步走過一道拱門,端詳着城門上堆砌的方石,占星牆上的血字指引他回到恕瑞瑪,去尋找那個擁有飛昇者血脈的帝國繼承人。
這座小城鎮曾屬於恕瑞瑪,但在帝國高大的城市下沉到黃沙中之後,千年後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早已經忘記了曾經的古國名號。
內瑟斯繼續前行,在城市的邊緣看到了一座神廟,兩尊石像矗立在神廟的門口。
兩尊獸首武士。
一頭長吻鱷魚,一頭咆哮的胡狼。
“看來生活在這座城鎮的人,並沒有完全忘卻他們的祖先……”內瑟斯站在神廟的門口,緊盯着神廟內被工匠復原的小型古恕瑞瑪祭司臺,用黃銅仿製的太陽神盤鑲嵌在牆壁上,下方的祭臺上用石頭雕刻着兩個縮小版的武士,一同站在祭祀臺上,接受飛昇者之力。
這是恕瑞瑪歷史上最有名的一次飛昇儀式,同時令兩名戰士成爲神明。
內瑟斯的眼神中流露出回憶。
當初的一幕幕場景,又浮現在腦海裡;曾經身爲凡人的自己,得到了飛昇的資格,卻因爲消瘦的病症無法獨自爬上飛昇臺,所以弟弟雷克頓便一直揹負着他將他送上頂峰,當太陽達到頂峰時,太陽圓盤的神力開始注入了他的體內。
飛昇是一場蛻變,同樣是一場磨難與考驗,會面臨失敗的風險。
內瑟斯感受到巨大的痛苦,生命力在不斷流逝,他已經可以預料到失敗的結局,所以懇求雷克頓放下他,讓他獨自一人面對烈日,但雷克頓卻搖了搖頭,以凡人之軀說出了最後一句話。
“我會和你一起,直到生命的終結。就算是地獄,也要共去。”
隨後,奇蹟發生了,太陽神盤的力量開始變得柔和,爲他注入活躍的生命力,他和雷克頓一起成爲了飛昇者。
那時候雷克頓說出的一句話,令他記在內心的深處數千年。
“雷克頓,我摯愛的兄弟……”內瑟斯心中的負罪感不可抗拒的涌上心頭,這數千年的時間,他一直在不斷的詢問自己是否做錯了,“如果當初與澤拉斯一同被封入地下的是我,你也不會變成如今瘋狂的屠夫。”
“是我令你如此的……我會重新把那個優雅英勇的雷克頓找回來,即便代價是我的生命。”
內瑟斯的爪指輕輕拂過身前石臺上的石像武士,忽然感覺腳下的地面似乎有些震動。
眼前圓盤表面閃過一絲藍光,反射到遠處的景象。
他轉身看到地平線的盡頭,大量的煙塵掀飛,在煙塵之中,無數的矛尖與盔甲反射着晶瑩的亮點。
這是一支蠻人軍隊,卻並非來自一個部落,從它們高舉的各類圖騰上便可以看出。
這樣的一羣人,本應該一見面就打起來,此刻卻變得十分有秩序。
內瑟斯皺了皺眉,感受到有一個巨大的意志正在統領着他們,他伸出爪指撫摸着空氣中魔法因子的變化,嘴裡泛起一陣金屬的腥味。
這股意志,很熟悉……
幾乎是在瞬間,內瑟斯便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有怒火熊熊的燃燒了起來。
一股甦醒的魔力漂浮在遠方天空,那是一個黑暗能量涌動的靈體,身上纏繞着鐵索與某個遠古石棺的碎片,它的目光似乎穿過了無盡的距離,與內瑟斯對視着。
恕瑞瑪的忤逆之人,古老帝國的覆滅者,毀掉雷克頓的元兇……
“澤拉斯!”
內瑟斯幾乎是嘶吼着從胸腔發聲,念出這個名字。
天空向下潑灑着火焰。
帶着藍色火焰的能量從澤拉斯伸展的雙臂間飛出,像是投石機扔出的巨大圓石,落在了內瑟斯的身後的市場內,像流星一般炸裂,爆發出熾熱的火焰。
無數凡人哭嚎着死去,颶風中,澤拉斯惡毒的笑聲顯的那麼刺耳。
“內瑟斯,又見面了。”澤拉斯漂浮在城鎮的上空,任由火焰落下,將凡人居民燒蝕:“我可以嗅到他們體內淌有恕瑞瑪的血液,真是令人不快。”
“澤拉斯,你這混蛋!”
“我找了你很久……時隔千年的重逢,真是讓人感動到想要落淚。”澤拉斯的聲音宛若帶着蜜一般,與他還是凡人時候一樣,“你這個懦夫,知道自己無法戰勝我,便將我和你親愛的弟弟一同關入地下千年……”
內瑟斯眉心狂跳,怒火已經開始熊熊燃燒:“我會讓你重新回到地下……不,這一次,我會殺了你!”
聽到對方的話,澤拉斯身上的火焰燒的更加明亮,然後開始抖動,像是在狂笑:“當初你有摯愛的兄弟幫忙,現在,你告訴我,你身旁還有雷克頓的存在嗎?”
“不許提他的名字。”內瑟斯咬牙道。
“你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麼模樣了嗎?”澤拉斯笑聲極爲陰沉,“一個高貴優雅的戰士,變成了腦海中只有向哥哥復仇的瘋子屠夫,呵呵……真是有意思的場景。”
澤拉斯飄然落下,四肢涌動着火舌,宛若螢火蟲一般四散漂浮,凡人居民們驚慌的大叫逃遁,這是神明之間的對決。
“你的力量原本該屬於阿茲爾,”內瑟斯緩緩抽出自己的戰斧,“你不是被太陽選中的人,無恥的竊賊!”
“雷克頓也不是……但他也飛昇了。”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內瑟斯怒吼:“他是恕瑞瑪的守衛者,擁有無上的榮光!而你只是一個叛徒,哪怕只是從你嘴裡說出它的名字,都玷污了這份榮耀!”
“你的兄弟很弱……你大概早就知道了吧,”澤拉斯飄近了,眼睛眯成一條惡毒的弧度:“他比我想象中崩潰的要快的多,我只是告訴他,你把他關在了黑暗中,讓他和他的敵人自生自滅,然後,他就變瘋了。”
“我向你的兄弟一遍遍重複着你的背叛,還順便編了一些謊言,讓他確信你是因爲嫉妒纔將他關起來。然後,他就開始詛咒,嚎叫着向我發誓,要將你的四肢全部都扯下來。”
內瑟斯已經開始沉默,舉起了手中的戰斧。
他知道澤拉斯想要激怒他,很明顯,澤拉斯做到了。
“原本,我想看一看,兄弟相殘的畫面;想要讓荒漠屠夫用爪子把你身上的每一塊肉都剝離,但現在,我的計劃不得不做出改變。”澤拉斯彷彿十分遺憾的嘆了口氣:“阿茲爾甦醒了,我不能讓你活着回去和他匯合。”
“你在害怕。”內瑟斯面無表情的說道。
“是的,”澤拉斯點頭承認道:“我害怕會有奇蹟出現,阿茲爾與你聯合起來,或許真的可以重新將我封印。所以,我決定搶在那之前殺掉你。”
內瑟斯皺起了眉頭,上一次對決時,雷克頓與自己都處於力量的巔峰,纔將勉強戰勝眼前這個叛徒,如今只有自己一人面對他,面對那股可怕的力量。
我真的有勝算嗎?
“上一次面對我時,你的兄弟站在你的身邊,”澤拉斯喜歡在別人面前滔滔不絕,即便是在自己的敵人面前,他靠近內瑟斯,指尖不斷滴落着液態的火焰,話語中透露出極度的譏笑:”這一次,還有嗎?”
寂靜無聲,凡人居民們已經遠遠的逃遁,蠻人們追殺而去。
空曠的城鎮中,只有內瑟斯與澤拉斯相對而立。
靜的令人發寒。
“有的。”
忽然有聲音從遠方傳來,內瑟斯瞳孔緊縮,這個聲音令他身形劇震。
狂暴的黑色怒氣瀰漫,有對金色的瞳孔亮起。
“澤拉斯,你要對我的兄弟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