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偉的臉色不好看了起來,說:“劉峰,幹嘛拐彎抹角的,謝淵辦事兒一定沒問題,人緣也沒問題……”
謝淵捏着拳頭,低聲說了句:“算了吧偉哥,我人緣的確不太好。”
心裡面煎熬無比,謝淵轉身走出了超市。
“謝淵,你等等。”
唐偉也跟着追了出來。
“謝淵,你別介意劉峰那幾句話,他性格就那樣,我再說他幾句就行了。”
謝淵擡起頭,眼眶發紅的說:”偉哥,真的算了。”
唐偉疑惑無比。
謝淵卻愣愣的看着超市的方向,一個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生,走了進去。
”你認識劉峰女朋友?”看着謝淵的目光,唐偉開口問道。不過下一刻,他就後悔了。
謝淵表情慘然了起來,說:“沒事兒。”
“走,謝淵,我請你喝兩杯。”唐偉也想起來前段時間劉峰談了戀愛,還得意滿滿地給自己說了,找了個女朋友,她有個無賴的追求者,又窮又讓人厭惡,死纏爛打的。
“我真沒事兒偉哥,你先回去吧。”
就在這時,穿着白色連衣裙的女生卻從超市那邊跑了過來。
很快就到了謝淵和唐偉面前,臉上都是憤怒:“謝淵!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咱們之間不合適不合適!你還來找劉峰什麼意思?想要在他超市裡頭上班?我求求你別噁心人了好不好,劉峰看在朋友的面子上和你好好說話。你自己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一身的酸臭味兒,誰碰到都難受!”
女生臉色發紅,語氣也格外的尖銳。
”我沒有……這是個誤會,我不會來了……”謝淵艱難的開口說道。
那女生手裡頭扔出來兩百塊錢到地上,厭惡的說:“拿着錢趕緊滾,不要再來噁心我了,我們根本就沒談過戀愛,你要想逼死我麼?”
謝淵身體晃動了一下,他猛的轉過身,朝着道路盡頭狂奔而去。
身後傳來唐偉的大喊聲,他也沒有停下來腳步。
幾乎跑到了力竭才停頓下來,周圍只剩下來了路燈,已經看不見學校的大門了。
謝淵幾乎咬破了下脣,嘴巴里頭都是一股腥味兒。
從小學開始,他就和領居家的黃鶯關係很好,上學放學一起走路。初中三年,兩個人關係也不錯,黃鶯不像是其他人一樣嫌棄他。
等到上了高中,一切都變了。
同學中開始流傳,謝淵在和黃鶯談戀愛。
傳聞多了,這事兒就成了真的,謝淵也審視自己,是不是喜歡黃鶯,他的答案是喜歡。
不過黃鶯卻逐漸嫌棄他。
高中裡面攀比很嚴重,謝淵知道這一切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單純。
可他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情感表白了,卻被黃鶯拒絕,黃鶯也說出來了實話,她以前不懂,現在卻明白了,謝淵沒爸沒媽,爺爺奶奶也有殘疾,窮的要吃低保,撿瓶子賣錢。
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他,而且以後也不想要和他在有什麼關係了。
謝淵內心幾乎崩潰,可自己的確沒錢,窮,甚至家庭還不完整。
他怎麼都沒想到,黃鶯沒多久就談了戀愛,對象還是學校裡面花心出了名的劉峰。
他本來想去勸黃鶯,可黃鶯根本不讓他有靠近的機會,一看見他扭頭就走。
眼淚終於忍不住洶涌而下。
謝淵忍不住對着夜空大吼了一聲。
“錢!什麼都是錢!有錢就是人!沒錢就他媽的不是人了嗎!”
內心越發的痛苦,並沒有隨着大吼發泄出去。
謝淵猛的一拳頭砸在了地上,疼的眼前一黑。
就在這時,手機忽然傳來了短信的聲音。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
“您尾號1827的工商銀行卡,收到轉賬,500000.00元。餘額:500024.23元。”
謝淵愣了一下,自己眼睛花了嗎?
“詐騙套路越來越好了,發短信的號碼,竟然都和官方的差不多了。”
嘆了口氣,謝淵也沒有繼續哭了。
掉眼淚,解決不了自己的溫飽問題。
自己也沒有什麼資格抱怨社會不公平。
比自己更困難,讀不了書的,大有人在。
唯一讓謝淵心中有些怨氣的就是離家十年的父親,以及直接跑了的母親。
站起身,腳步蹣跚的往學校那邊走去。
看見路邊有一個掉地上的易拉罐,謝淵本能的反應,就是趕緊跑過去踩一腳,接着撿起來。
“不要不要假設我知道,一切一切也都是爲我而做,爲何這麼偉大,如此感覺不到……”
山寨機堪比劣質音響的鈴聲響起。
來電號碼開頭是027。
大半夜,騷擾電話都不停歇。
謝淵直接掛斷了電話。
現在網絡騷擾很多,全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號碼。
下一刻,鈴聲又響了起來。
謝淵幾乎秒掛斷。
“有種再打一個!”
沒過兩秒鐘,鈴聲果然又響了起來。
“我說兄弟,你也太敬業了吧?我不貸款,買不起房子,也不需要保險,這會兒我還在撿易拉罐,大半夜的我也不想罵你,早點兒睡吧。”
謝淵甚至沒有罵人的心思,語氣格外的無奈。
“小……小淵……我是你爸……”電話那邊聲音略顯顫抖。
謝淵正準備罵人。
整個身體卻忽然僵硬了。
久違了的聲音,熟悉而又陌生,自己幾乎十年沒有聽到過了。
“小淵……這些年委屈你了……爸給你……”
“委屈?你現在知道委屈我了?”
謝淵並沒有因爲這個電話感動流涕。
反倒是內心的積怨忽而一下就爆發了出來。
“十年了,你知道這十年我和爺爺奶奶是怎麼過來的麼?”
“吃低保,賣廢品,撿菜市場別人不要的爛菜葉子!”
“我早就當你死在外面了!我沒有你這個爸!也不需要!”
謝淵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他真的以爲,父親在南非出了意外。
十年,整整十年沒有聯繫,怎麼可能一個人十年碰不到手機。
十年沒有一個電話,只能說明,自己根本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