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詹,能不能幫我一個忙?”我擡頭看着他,此時仍能凝望着他,感覺這是上天對我的眷戀。
“關於聶一航?”他十分清楚我的心思,毫不猶豫地問道。我在心裡再次動容,他儼然清楚這段時間我的動向。
“藤野說他還活着,我想把他救出來。”我篤定地說道,他幾次三番救我於危險關頭,這次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救出來。
“他的確還活着,被關在日本駐軍辦事處,你放心,我已經着手安排這件事了。”
我驚中一顫,不知該如何感謝。
幾日後,日本駐軍辦事處。
雖然身上的傷並未痊癒,但是我相信,我是可以的,而且來救聶一航,我必須要來。
要從日本人眼皮底下救人,自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但是有了充分的準備,倒也不難。我們先設法和他取得聯繫,然後收買了裡面的僞軍還有醫生,裡應外合,行動之日,再兵分幾路,一路在外製造事端,一路在內製造些小麻煩,我就趁機去將聶一航帶出來,已經安排了人在外面接應。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動靜不大就成功地將聶一航救出。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我帶着他,往原定的路線撤退。
“這次來的人對我們很有用,井田大人吩咐,必須要保障安全。”躲在院落裡,等待着時機出去,正對面的一扇門打開,聽到出來的一個日本人對門口的僞軍吩咐道。
一個很有用的人?不知道他們說的是哪一號人?
偷偷摸到窗戶邊,從縫細中望過去。見幾人正禮節地坐着,上面是井田,下面的人很是面熟,可是,我相信,來這裡之前,我並沒有見過他,我在大腦裡搜索,究竟是誰?突然,全身一個激凌,他,竟然是賣國大漢奸汪精衛。技能訓練課上,有一堂課是專門說他的,一個善於隱匿、道貌岸然的人。
“井田大人,你的聽力現在好些了嗎?”只聽汪精衛謙遜溫順的問道。
“感謝汪主席關心,這是老毛病,時好時不好……”井田也溫文爾雅地回道。
聽着兩人的談話,我心中疑惑,再細細地觀察井田。難道?井田是個聾子不成?
……
兩個陰謀家在此會面,必是處心積慮地有所圖謀。我細心地聽着,希望能窺探到重要情報,但是倆人你的言我一句,說的卻盡是些噓寒溫軟話,不知道兩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想到自己被誤認爲漢奸,種種委屈與痛恨襲上心頭。我咬了一下牙,決定乾脆就除掉這個真正的大漢奸,讓他再也不能賣國求容。
“一航,你先出去,外面有人接應,我還有事要做。”我對聶一航說道。
“你要幹什麼?”聶一航看我面色嚴肅,問道。
我沒有說話,轉過頭,眼睛瞄着裡面的人。
“你是要殺那個人?”他看出了我的想法,問道。
“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明年他會與日本簽訂一個徹頭徹尾的賣國條約,公開聲明與日本合作,是個不折不扣的賣國賊,我不能放過他。”
“明年?你真逗,都還沒有發生,你怎麼知道?”他輕笑着說道,但若有所思,眼中的神情雖然帶着疑惑,但似乎又有幾分相信。
“我不是這個年代的人,我是來自未來,一個新的中國。”我鄭重說道,對他無任何隱瞞。
聽我一說,他眉擰了起來,一張嘴也張得奇大,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先回去,我一定要殺了那個人。”我對他再次說道。既然已經決定殺掉那個人,就應該當機立斷,我在腦中盤划着怎麼將他殺死。掃過四周環境,得手並不容易,而且下手後脫身也很難,所以得先讓聶一航脫身才行。
“不!既然那人是大漢奸,那除掉他怎麼能沒有我的份呢?”他並沒有糾結於我是不是來自未來,而是要求和我一起除掉汪精衛。
“不,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記得我以前給你說過嗎?你是開國元勳,新中國的開國元勳,和朱德、彭德懷、劉伯承他們一起並稱爲十大元帥,從北打到南,統帥全軍一百萬,這些都是真的。”我對着他,冷靜沉穩地說服着他,“幹掉汪精衛,我是臨時決定的,沒有做任何準備,肯定凶多吉少,而你是國之棟樑,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我不會允許你輕易冒險。”
“你不是說我是開國元勳嗎?”他呵呵一笑,說道:“既然是開國元勳,十大元帥之一,那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死掉?搞不好還是因爲這次幫你殺了那個大漢奸,所以一舉成名,從此機緣巧合,纔有了報效國家的機會。”
聽他一說並不是不無道理,但還是覺得不妥。
“你有傷在身,還是先回去等我的好消息,我不能讓你再涉險。”
“不行,我的事我自己作主,你改變不了我的決定的,我已經決定去刺殺那個賣國大漢奸了,你不用說服我。”他也一本正經地說道。說着,就往視野更好另一側挪過去。
“聽我的,趕緊離開這裡。”隱隱覺得不安,我拉住他道。
“我決定要殺他,不關你的事,你要是怕死,就先回去。”他反倒將了我一軍。
“你怎麼這麼不聽指揮……”我還想以命令的方式逼他回去。
“噓——”他衝我作了個手勢,我看向屋內,見有了動靜,也不再同他爭執,免得引起屋內人的察覺。凝視摒氣,洞察着屋內的情況。或許如他所說,正是因爲他和我一同有了此次行動,所以才能成爲開國元勳。此時也顧不得許多,緊要關頭,先殺了那個罪惡心滔天的賣國大漢奸纔是正事。
見到兩人起身向外走去,井田眼睛的確是看不見,汪精衛還十分殷勤地扶着他。他們出了門來,徑直往長廊那方走去。我和聶西澤一路跟隨,見這段長廊守衛並不多,若在此動手,勝算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好,那就在這裡動手。我朝聶西澤看了一眼,他也點了點頭,清楚我的想法。
我順着房檐奔過去,縱身一躍抓住房樑躍入廊上。離井田和汪精衛不過數米,而他兩人身邊又無保安警衛,機不可失,我當即舉起手槍瞄準了汪精衛。
去死吧!正在叩動扳機,忽然,長廊前方拐角藤野武突然出現。
“砰——”一聲槍響,藤野武將井田和汪精衛推倒,子彈打在柱子上冒起火花。
“砰砰——”我又放了兩槍,但他們已經有了防備,根本打不着。
瞬間,四周燈光打亮,到處燈火通明。槍聲、指揮聲、哨聲,狼犬的叫聲紛紛響起。我們已經暴露了,看來要殺汪精衛和井田已經不可能。
“竹子,快走!”聶一航拉着我說道。
“你先走,我一定要殺了那個漢奸和井田。”我不甘心,倔強地說道。
“小心,啊——”他慘叫一聲,肩頭浸出一片血漬。
左右兩邊都是敵人。我抱着他,不假思索地跳進了湖裡。“砰砰砰——”湖面火光不斷閃現,子彈不斷朝我們射來。
“一航,你忍着點。”僥倖順着水流逃了出來,我扶着聶一航走上岸。
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很是虛弱。剛一上岸,便一頭栽了下去。只見他面色蒼白,嘴脣一點血色都沒有,眼睛閉着,眉頭也緊緊地擰着,情況很是不好。我拔開他的衣服,才知道他不只中了肩頭那槍,胸口也中了兩槍……
“一航,一航……”我扶着他,輕輕地拍着他的臉。
突然,他嘴裡涌出一口血痰。
“一航,一航……”我大驚。
可是,才隔了幾秒,他卻不斷地從口裡涌出暗紅的血液。“一航,挺住,我揹你出去,我們現在就去看醫生,”我想將他攙扶起來,但根本無濟於事,只見他雙目圓睜,模樣很是痛苦,嘴裡仍是不斷地冒出血來。
“一航,你不要死,不要死……”意識到他已經快不行了,我不斷地說道。
“我不會死的,我還要當元帥呢,”他緩緩睜開眼睛,咬着牙對我說道,“你不是說,你夢到我當元帥了麼?”
“不是夢見,是真的,你騎在高頭大馬上,很精神,很威風,你是新中國開國十大元帥之一,我最敬重的志超哥哥,還以你爲榜樣呢!”我急切地說道,希望奇蹟能夠出現,以這種方式能夠留住他的性命。
“所以,我是不會死的,”他嘴裡又溢出一口血來,“不過,我現在有點累了,我想睡一覺,等睡一覺養好精神了我再殺他小日本和那個大漢奸,我一定會當上大元帥的。”
“你不能睡,你給我起來,”我叫喊道。
“竹子,你別搖了,我有點痛,”他輕輕地笑了笑,嘴裡又溢出了一口鮮血,只見他擡手伸進懷裡,掏出一塊溼透了的手絹來遞到我手裡,“上次你給我擦汗用的,一直沒有機會還給你……我還有話一直想對你說……”
“你別說了,你會沒事的,等你好了再對我說。”我一手拿着手絹,一手捂着他的傷口,含住眼淚說道,心中感情五味雜陳。
“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他搖着頭,然後厲聲說了句:“過來。”
我將頭湊近他。
“再……過來些。”此時他的聲音已經幾不可聞。
我將耳朵貼了上去,卻久久聽不到他說話。於是再湊近一些,“聶一航,你小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磨磨嘰嘰地吊我胃口是不是?”我罵道,聲音雖大可是卻已經沙啞。
他仍沒有說話。我擡眼看向他,只見他眼睛緊緊地盯着我,一動不動。我心上一緊,哽咽着說道:“一航,這輩子咱們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下輩子咱們還做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突然感覺一隻手扣住我的後腦將我壓向他,他的脣烙在我的臉上,一記溫潤的吻,讓我心上“咯噔”一愣。
“下輩子,我不要和你做兄弟……我要你做我的……”
突然,一陣雜亂的響動,幾人跑到我們面前。我擡頭一看,正是呂詹。聶一航也偏過頭看向他,隨之微微一笑,說了句:“真見鬼!”然後轉過頭來又看向我,湊在我耳邊,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他,對你很好。”
只覺放在我腦後的手重重一沉,隨即便掉了下去……
聶一航幾番大難不死,但最終還是因爲要隨我去刺殺汪精衛而死了。我將他的遺體送回了聶家,他父親聶有爲當即便暈死過去,聶家上下一團混亂,眼看是支持不下去了。聶有爲經商多年,唯利是圖,甚至依靠日本人濫發國難才,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算不算是上天給的報應呢?
我心中愧疚,但也無奈。命運,你從來不曾預料它將駛向何方。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想,我應該要用這早就不應該屬於我的性命去完成我應該擔負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