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蘇家,偌大的庭院中早已張燈結綵,樓裡樓外通明一片,到處是濃濃的喜氣,被裝飾得火樹銀花的院內,下人們穿梭其間,有條不紊地忙碌着。
這裡是蘇家主宅,我並不熟悉。隨下人穿過幾個迴廊纔來到唐糖的休息室。這時,休息室裡並無其它人,唐糖已經打扮妥當,身上穿着華麗的婚紗,一頭大波浪的捲髮也弄得非常美麗,頭上、手上、脖子上都戴着璀璨的珠寶,有別於平時的可愛俏麗,整個人看起來嬌媚又不失大方。可是,卻低垂着頭坐在椅上,從我的角度,只看得見她半邊臉頰,面容似乎有些憔悴,我想應該是由於太過疲憊的原因,畢竟,短短一天的時間就做了準新娘,雖然喜慶,但任誰都不是鐵打的。
我輕輕走過去,猛地拍了她一下,大笑着說道:“恭喜呀,新娘子!”她突然受驚,猛地擡起頭來,我一看,眼角還掛着淚水。
“怎麼?高興得還哭起鼻子來了?”我不禁笑着說道。
“竹子,”她看到我,剛纔擒在眼裡的淚一下子便滑了下來,還不停地啜泣着。
“怎麼了?”聽她哭得傷心,我趕緊問道。
她一邊用紙巾擦着眼角,一邊啜泣地自責道:“竹子,我太任性,我害了我爸爸!”
“發生什麼事了嗎?”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因爲做了新嫁娘而喜極而泣,我也緊張起來。
“他們要了我爸爸的手指,”唐糖哽咽地說道,一下子伏在我身上,哭得更大聲。
“什麼?”她突然情緒激動,我聽着毫無頭緒,又皺眉疑惑問道。
“竹子,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她伏在我肩上,將我緊緊的摟住,一個勁地責罵自己,“爸爸去見大伯,讓他不要再與詹爲難,他們答應了,但條件是……”
唐糖說到此,已經泣不成聲,我恍然大悟,心中卻是猛然吃了一驚,一字一句地謹慎問道:“條件是讓你爸爸切下自己的手指頭?”
“嗯,”唐糖點頭稱是,哭得更甚,“竹子,我該死,竟然讓他爲了我……他年紀這麼大了……我,我實在是太不孝了……”唐糖一個勁地責罵着自己。
“哎喲,我的大小姐,怎麼又哭起來了?”劉媽走進來,看到唐糖伏在我身上大哭不止,馬上拿過紙巾替唐糖擦過眼淚,“大喜的日子,哭多不吉利!”
“對呀!你爸爸爲了你付出了這麼多,就是希望看到你幸福快樂,一會兒看見你又在哭,該不高興了,”我輕輕拍着唐糖的後背安撫道,“聽話,快把眼淚擦乾,別讓你爸爸看到。”此時此刻,我思量着蘇老爺爲唐糖所做的一切,處在他那個位置,我無法不懷疑他做過很多傷天害理的事,但是,對待女兒深愛至此,卻也不得不讓人感動。或許,這就叫做可憐天下父母心吧?即使爲人再兇狠絕辣,但是,對待自己的親人,卻是看得比自己還要重要,爲了親人能如願以償,也甘心犧牲掉自己的一切。
“唐糖,你看你哭得妝都花了,我替你補補,”說罷,便拿起胭脂水粉替唐糖描補起來,“嗯,脖子也需要再拍點粉,”我喃喃說道,將她的項鍊取下來先擱在一旁,然後拿起粉撲接着爲她上妝。
“唐糖,如果你知道嫁給呂詹,付出的代價是讓你爸爸斷一隻手指,你還會一心嫁給呂詹嗎?”我一面爲唐糖撲粉,一面失神思量,竟然突兀地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話一問出口,便馬上痛恨自己起來,我怎麼能如此問話,讓她如何回答?深愛呂詹,夢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代價卻是令父親身殘,讓她再選一次,她還會執意要嫁給呂詹嗎?
唐糖咬着嘴脣,眉頭皺得緊緊的,卻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果然,她不知如何回答。
“唐糖,打扮好了嗎?”兩難之下,蘇老爺硬朗的聲音響起,我轉過頭看到他,見他眉眼笑朗,精神很好,完全不像受了傷的樣子,但看過他的右手,此時雖然戴着黑色手套,但小指上明顯粗粗的一截,顯然是那斷指上包着紗布。看着蘇老爺的右手,再看過他此時面上的喜樂容顏,一時怔忡,心上竟有些酸楚和心痛的感覺,想到他對唐糖的愛,爲唐糖所做的一切,覺得他作爲一個父親很是偉大,對他的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唐糖見父親進來,也趕緊起身,露出笑臉上前扶過父親,將父親扶過來後,很是體貼地說道:“爸,你坐這裡,”動作和語氣滿是對父親的體貼,她,的確懂事了很多。
“我的小公主今天是最漂亮的,”蘇老爺坐在椅上,打量站在跟前的唐糖好一會兒,然後點頭眉開眼笑地說道,很是慈愛。
“那是因爲爸爸你長得英俊,”唐糖燦笑着說道,神色間似一個小孩般的調皮可愛,“所以我纔會長得漂亮!”
“沒大沒小的!”蘇老爺瞪了唐糖一眼道。
“爸,你年輕的時候肯定十分英俊瀟灑,”唐糖又接着調侃父親道。
“嗯,當年你爸爸我……”蘇老爺點頭樂道,眉眼間掩蓋不了喜悅,然後又若有所思地失了片刻神,才喃喃出聲道:“要不你媽媽怎麼會愛上我?”蘇老爺雖然已經年紀頗大,但想到當年,也不禁笑了起來,眉目間格外清朗。是啊,誰沒有年輕過?
正在思量,哈哈一陣笑聲從門外傳來,原來是晴晴她們,她們進來見着唐糖,也問候了蘇老爺,然後我們便一起換了禮服,接着又梳妝打扮,怎麼說,我們也是今天婚禮的伴娘,仔細打扮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番忙碌之後,天已經大亮了。
“老爺,小姐,姑爺已經到樓下了,”進來一個下人稟報道。
“好,我們下去吧,”蘇老爺拉着唐糖說道。
“爸!”即將離開父親,唐糖情緒激動,一下子撲在父親懷裡,“我對不起你!”唐糖難以抑制,哽咽地說道。
“爲了你的幸福,扈山的死,爸爸替都他承擔下來了,那邊答應不再計較,以後你們不需要再擔心此事,”蘇老爺短短几句帶過他斷指之事,“只是,今後你嫁爲人婦,爸爸不能在你身邊,你可不能再這樣任性了,”蘇老爺拍着唐糖呵護地說道。
“嗯,爸爸!”唐糖答應道,“謝謝你!”也許,心中有很多的話想要對自己的父親說,但再多的話也無法表達心中所想,千言萬語,最後說出口的只剩這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
“爸爸送你下去,他正在下面等着你呢,”說話間,便拉着唐糖走了出去,表情也很是不捨。
此時樓下已經滿是賓客,那些賓客之中,有政界要員,有商界大亨,有社交名媛,也有富家千金,個個有頭有臉,身份都很是顯赫。整個場面熱鬧非凡,歡快的音樂聲中,我們牽着唐糖的銀線繡花長紗隨她一起走下樓來。衆賓客見新娘出來,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全都凝聚而來,紛紛驚歎唐糖美麗脫俗。
呂詹此時早已經站在大廳中央,他身着白色襯衣,黑色燕尾服,戴着銀色領帶,□是一條暗紋西褲,手上也戴着雪白手套,丰神俊朗,很是紳士。
唐糖不似平日的大大咧咧,款款從樓上走上來,朝衆人婉約一笑,動人無比。見唐糖走下樓來,呂詹也健步朝這邊走過來,來到樓梯口筆直的站着,等待着他的新娘。唐糖見過呂詹,癡愣半秒,方纔提着紗裙走下樓去。兩人均凝視對方許久,眉目間深情濃郁,篤地,呂詹大力一施,將唐糖抱入懷中,廳中頓時綵帶禮花漫天飛舞,呂詹利落地轉身,抱着唐糖穿過寬敞青翠的草地,上了一輛被裝飾得華麗雅緻的白色婚車上。
我跟在人羣中,隨大家一起出來,才發現院外更是空前盛況,幾十輛副婚車緊接着白色婚車停靠在院中,每輛車前面都紮上了精緻的綵綢和禮花,見婚車開動,大家也紛紛上了車,幾十輛的婚車隊伍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奔向教堂。
無論是繁華的市區中心,還是普通的個體小店,店面商鋪無不彩帛喜帶,一隊婚車氣派非凡,街市行人都好奇無比,爭相觀望。迎親車隊所到之處頓時人山人海,熱鬧非凡。有羨而不得見者,竟跑到遠處高高樓臺上,遠遠瞭望。我感嘆,蘇呂兩家聯姻,氣勢果然不同凡響。
正在感嘆思量,車隊卻停住了,等了好一會兒沒有開動,原來是排場太過龐大,看熱鬧的人又太多,造成了交通堵塞。我心中暗歎,事情有利有弊,說得真是一點也不假。再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車隊前行,我便有些心急了,和同座一輛車的其它兩個伴娘打了招呼,便下車走動走動。
剛走了兩步,見前面婚車上的司機下車朝這邊走來。見着我,說道:“淺小姐,大小姐有點事找你,麻煩你過去一下。”我心中疑惑,會有什麼事?於是趕緊跑到婚車旁。
“唐糖,什麼事?”我問道,看了看車內,竟然只有唐糖一人在車上,不知道呂詹此時人去了哪裡。
“竹子,得再麻煩你一下,我的項鍊落在家裡了,”唐糖有些沮喪地說道。我纔想起來剛纔給唐糖補妝時竟然忘了再給她戴上,捶了捶頭,我真健忘!
“好的,唐糖,我馬上回去取!”說罷轉身即要拔腿去取項鍊。
“竹子,等等,”她叫住我。
我疑惑回身,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她面上有些發窘,說道:“竹子,一會兒你直接去密瑟夫大教堂。”
“密瑟夫大教堂?不是在索菲亞教堂嗎?”我疑惑問道。
“原來是定在密瑟夫大教堂,但是我和詹都喜歡索菲亞教堂,那裡依山傍水,環境很清雅,”說着,竊竊笑過,向我招了招手,要我湊過去,然後在我耳邊神秘的說道:“我爸說那邊不風水不好,不許我們到那邊,詹就想了個小點子故意製造點小麻煩讓車去不了密瑟夫大教堂。”
原來如此,怪不得呂詹不在車裡,竟是去安排“小麻煩”了,也怪不得堵車堵了這麼久,原來是這對小夫妻蓄意謀劃的,我搖搖頭,對他倆表示無奈,現在的年輕人呀,真不讓父母省心!
完成榜單,菜又要偷懶幾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