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學院
前衛坐在帶着軟墊的椅子上,面前是張紅色的的長桌,桌面光滑,將窗外金色的陽光反射,像是浩瀚的星河,泛着點點白光。
她像個身居高位的上位者,坐在最尊貴的位置,手掌生殺大權。
“秘書長我們已經將整個學院搜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隔着長桌站在前衛面前的帕卡,微微彎腰彙報工作,額前的長髮遮去了他的眼睛,讓人看不見他瞳孔裡的神色。
“這早就在意料之中的事,老狐狸做事從來不會留下任何蛛絲馬跡讓獵人有跡可循。”她向後仰着,看着頭頂精美的琉璃燈飾,苦笑一聲。“現在我們是拿他真的沒有辦法,就算找到了集祈,也只能罰他個監管不力的罪名,也就僅此而已了。”
“那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帕卡問,因爲前衛纔是這次行動的主要決策者,該做些什麼都是由她來決定。
“下一步只能接管整個學院以及分部,至少在我要在這裡聽到我們的聲音。”前衛斬釘截鐵,“之後就是逐漸地建立暗哨和拔掉在這裡駐紮的釘子,進行完全的接管。”
“這樣的進程恐怕不會如想象中的那樣順利。”
“不順利?”她冷笑一聲,彷彿是嘲弄,“我們又不是沒見過死亡,既然他想開口發聲,那我就讓他永遠閉嘴!”
“是,秘書長。”帕卡恭敬地點頭,像是君王膝下的臣子遵從女王的旨意。作爲秘書長的助手,他對於前衛的強硬是深有體會。正因爲有着這樣的鐵血的君主,纔有了總督府今天的絕對主導地位。有些時候有些人總會把仁慈當做弱小,但是在秘書長的眼裡,仁慈便是最後的底線,要是不願意接受降臨的只會是死亡和強硬。
“那麼秘書長打算來一場大清洗嗎?”他微微擡起眼簾,詢問君王。
“清洗是必然的,我可不會步我前任的後塵,一味忍讓只會讓這些跳樑小醜一直在你的面前挑釁嘲笑,只有直接給他一刀,整個世界纔會瞬間安靜。”前衛站起身,大聲說,“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必然要發生的事,而是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只有未卜先知,我們才能站在對手的前面,讓他無路可走。”
“那秘書長覺得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麼?是銷聲匿跡還是在背地裡做一些小動作來打亂我們的進程?”
“應該兩者都會有。”前衛笑笑,她見過太多這樣的人,每一個都將權與力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像是噬人的毒藥,在未察覺中緩慢地侵蝕掉他們的內心,而這羣傻蛋卻渾然不覺,還沉醉於致命的泥潭中沾沾自喜。儘管她沒有在梅卡倫的眼裡看到這種強烈的慾望,但是她卻看到了另一幅比深不見底的泥沼還要恐怖的景象,那是如大海般的堅定,不過途中遇上多少困難和挫折,他都不會停下他前進的腳步,唯一能阻止他的恐怕只有死亡。對於這樣的敵人,她也是第一次見,像是頑固不化的石頭,堅固得讓人難受。
“只可惜現在沒有找到徐凱,要是能夠找到他的話,我們就有足夠的證據彈劾他。”說到這,帕卡的語氣有些惋惜。
“這不是我們早就預料到的事嗎?”前衛嘆了口氣,轉過身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太陽,那耀眼的金光開始講整個大地照亮,就算是這樣的龐然大物,總有照不到的地方,那裡就是黑暗。“我自從上任以來就一直將光復總督府的榮耀爲己任,十年過後,我也沒有辜負當初上任時做出的承諾。我要將總督府的意志化爲陽光,照亮世界的整個角落。知道現在我才明白,就算是熾熱如太陽也有無法照亮的黑暗,也有無法觸及的地方,更有無能爲力的時候。現在就是烏雲密佈,我們的光照不亮世界。”
“秘書長是您妄自菲薄了。”帕卡低聲恭敬,他知道眼前的少女承擔着怎樣的重擔,也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暗地裡盯着他們。別看表面風光無限,暗地裡想要她命的人如麻草般數不清。因爲總督府的調查團每一次行動都會觸碰到某些人的利益蛋糕,一旦兩大利益集團發生碰撞,最先遭殃的就是位於前線的他們。一步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深淵,無數調察團的人被這看不見光的深淵無情吞噬,連屍骨都找不到一根的多了去。“我們最初的願想現在已經基本實現,現在已經沒有人會懷疑秘書長您這顆太陽的耀眼程度。”他看着眼前挺拔而瘦弱的身影,眼神裡閃着崇敬的光。
“可是在面對梅卡倫的時候,我根本感覺不到他的害怕和恐懼,像是個沒有任何感情的瘋子,甚至說他是冰冷的機器也不爲過。”她的腦海裡浮現在和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有些渾濁的瞳孔裡沒有一點多餘的東西,只有空洞和深邃。“對於他我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彷彿一個預先設定好程序的機械,只會朝着他既定的目標前行,不管前面有什麼,都會做出最優的選擇繞過或者清除,然後繼續他的行動。最重要也是最可怕的是,我們現在根本還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連敵人的目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在這一點已經輸得很徹底了。”
“他的目的不是很明確了嗎?和深海合作得到她們的支持,然後……然後。”帕卡語塞了,他知道對方想創造出一個新世紀,一個只有深海和他們的世界。但是在推翻總督府以及人類的統治之後,等待他們的只有和人類一樣的結局——滅亡。因爲深海是不會容忍他們在新世界的存在,一旦將他們的利用價值榨乾之後,留下的就只會是毀滅。那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明明知道自己的努力不會換來任何結果,那爲什麼還要做這樣自掘墳墓的愚蠢決定?想到這,帕卡在這個怪圈裡不停地重複,一直沒有找到出口。
“然後在新的世界裡,他們也會滅亡,和無數死去的人類一樣,遭到深海的無情圍剿,最後世界屬於深海,人類只有滅絕。”前衛將他沒有說出來的話接下。她也不止一次思考過這樣的問題,他們和深海合作到底可以得到什麼?但是經過驗算得到的結論就是什麼也得不到,反而會給予深海一個助力,加速她們的擴張。
“所以他們在這場戰鬥中可以得到什麼?”
“什麼也得不到,就如你想的那樣,唯一算是他們得到的,就是滅亡。”前衛搖頭苦笑,敵人不可怕,強大的敵人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對方強大而且摸不透。這場博弈就跟下起一樣,有可能對方一個不高興就把棋盤掀了,你也只能對着他乾瞪眼。
“那爲什麼還要這樣幫助深海?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下場。”帕卡擡起頭驚歎,他作爲秘書長的助手,他的任務就是幫助秘書長分析這些人的心理以及預測他接下來可能會做的事情。但是他是第一次遇上這樣沒有常理的人,做事的行爲和方法沒有一點邏輯,明知道沒有結果可還是走上了那條對自己沒有一點好處的黑路,一直走到盡頭,踏進深淵。
“他們知道,是個明眼人都知道。可是他們還是做了,做得義無反顧,做得不惜一切代價。”她伸手按壓着面前的窗戶玻璃,隔着這層透明她感受不到外面的溫暖,像是永遠琢磨不透的人心。“在面對瘋子時,我們永遠不知道他們想什麼要什麼,因爲他們的思維是混亂的,上一刻他還認爲自己在戰場上英勇殺敵,下一刻就可能在夏威夷沙灘上度假。我們跟不上他思維的跳躍程度,自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又想要得到什麼,因爲瘋子沒有邏輯可言,和他們的對話註定徒勞無功。”
“所以秘書長您覺得梅卡倫是瘋子?精神錯亂或者是精神分裂?”儘管帕卡不相信這樣荒誕的解釋,但是又覺得這說的很有道理。
“那你用常人的思維能夠猜到他在想什麼嗎?”她無奈地搖搖頭,自顧自地說:“不能,你不能我也不能,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他想要做些什麼瘋狂的事情。就算是他突然用自殺來終結這場遊戲,作爲旁觀者的我們只能看着他冰涼的屍體皺眉頭。最可笑的就是可能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
“這真是個可怕的敵人。”帕卡怔住了,好久纔開口感嘆。在梅卡倫身上,他引以爲傲的推理能力竟然毫無用武之地,完完全全是盲人摸象,根本不知道接下來對方會做什麼,自己又該怎樣應對,一點頭緒都沒有。這說白了就是兩眼一抹黑,剩下的基本靠猜。
“是啊,這是我上任以來最無力的一場戰鬥。”前衛擡眼看着窗外筆直如一把利劍垂下的分針,像是不會停歇的車輪一直在輪盤上不停地轉動,就如梅卡倫的計劃一樣,在暗地裡照常進行。沒人知道那黑暗中藏着怎樣的厲鬼,也沒人知道他有着怎樣可怕的瘋狂。她閉上眼,眼前的視線被無盡的暗影所佔據,看不到名爲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