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宕站在拐角的樹下,看着消失在巷道之中的集祈,猶豫着要不要跟進去。畢竟狹小的巷道之中可沒有外面街道這樣的寬闊,而且也沒有遮擋物來隱匿自己的身影,這樣的話,自己很容易會被發現。
她猶豫地貼近轉彎的拐角,微微嘆口氣還是跟了進去,像個倔強的小孩子一樣,在自己堅持的道路上繼續前行。
影子如果不跟跟隨着主人的腳步,那麼就不是影子了。她緊了緊身上的白色提督服,邁着堅定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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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令官對方跟過來了,雖然沒有什麼惡意,但是我從她的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我們現在先不要回頭。”俾斯麥貼在集祈耳邊輕聲說,默默感受着背後不斷逼近的氣息,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俾斯麥可以看到對方是什麼人嗎?”集祈探過頭小聲地問,他現在不能回頭,生怕一回頭會將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影子嚇跑了,畢竟他也很想看看一直跟着自己的是誰。
俾斯麥微微挪動着身子,依靠在集祈的肩上,小心翼翼地往後偷瞄。“司令官對方是深海,雖然很好地掩蓋了自己的味道,但是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還是可以清楚地嗅到對方身上的氣味。”她微眯着眼睛嚴肅地說。雖然她從這個深海少女的身上感受不到任何的惡意,但是她看着對方身上披着的那件沾染着血跡的提督服神色凝重。
“深海?”集祈想起了在前線時自己答應Yamato的場景。對方說過會在適當的時機來自己的鎮守府作客,莫非跟在自己背後的深海就是來找自己兌現這個承諾的嗎?他在心中疑惑。
“是深海,而且她身上還披着一件染血的提督服。”俾斯麥小聲地回答。現在的他們已經走到了巷道的盡頭,面前就是沒有出口的實牆,將他們繼續前進的腳步完全封鎖。
“染血的提督服?”集祈皺着眉輕聲喃喃,總覺得對方並不是Yamato派來的深海,而是另一個曾經和自己見過面的少女,那個在午夜提着刀給予自己死亡的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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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回頭,看着站在身後披着白色提督服的少女,一頭黑色的長髮在溫暖的陽光下閃爍着銀色的光芒,精緻的面容愣愣地看着自己,不想之前那樣的冷漠沒有表情,而是有些驚慌失措,被黑色和服包裹的嬌小身軀微微顫抖,腳下的木屐在望着背後的方向挪動,似乎是想逃避。
“是你?”集祈張大了嘴,眼神透着難以置信。
他想過了無數的可能,也沒有想到那個跟着自己的竟然是在格爾斯特鎮守府給予他死亡的深海,雖然現在的她比之前更加像個人類的少女,會哭會笑也會現在這樣驚慌,但是她身上此刻的怯弱卻是集祈從沒有見過的神色。
“抱……抱歉,你認錯人了。”愛宕不知道現在該做些什麼,只能像個埋進沙地裡的鴕鳥一樣轉過頭準備着逃跑。她只是一個跟在別人身後的影子,根本沒有出現在陽光下的資格。愛宕垂着頭看着陽光下自己顫抖的身影,墨色的眼瞳中透着不知所措的慌張。
她本就是一個被牽着線的人偶,跟隨着集祈的腳步而舞動,現在對方將所有看不見的絲線直接斬斷了,而身爲人偶的她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纔好。
“我絕對沒有認錯人,是你,那個夜晚出現在格爾斯特鎮守府的少女。”集祈看着她背影大聲地說,語氣中充滿了肯定的意味。
他相信自己絕對沒有認錯人,因爲那是第一次讓他生不起任何恨意的少女,對方完全就像是沒有情感的木偶一樣,執行着來自主人的命令,手中的揮舞的斬艦刀透着她無心的悲哀。
愛宕沒有回答集祈的質問,只是垂着頭微微抽泣。她本想用自己的接下來的歲月去補償這個曾經被她手中銳利的長刀深深傷害過的少年,說過要一輩子做跟在他身後的影子,在他看不見的黑暗之中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和注視着他。
然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爆嗮在陽光下的老鼠,膽怯的她只能蜷縮着自己的身子不敢直視對方溫暖如光的笑容。自己終究還是沒有站在他面前的勇氣,終究沒有直面他的膽量。明明自己纔是兇殘的深海,對方是無害的提督,可是爲什麼自己就沒有……沒有一點點回頭的衝動和勇氣呢?她在心中嘶啞地吼叫着麻木的自己,可是那具身體卻像朽木一樣沒有任何的反應和動作。
她咬着自己的嘴脣,用力地閉着自己的眼睛,清澈的淚順着眼縫不斷滲出。或許從今天開始自己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吧,不應該出現在陽光下的自己,已經被這溫暖的光燃燒得千瘡百孔,再也沒有繼續的意義了。
她在心中嘆氣,挪動的腳步充滿了不捨。
“抱歉,你就當是一個……贖罪者最後的善念吧。”少女揹着身哽咽地說,那具曾經無比堅強的身體此刻卻像是斷了脊柱的狗一樣,慢騰騰地移動着,背影蕭瑟而落寞。
“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集祈上前幾步拉住了準備離開的愛宕,“我知道你還在你之前的事情而感到介懷,但是說真的我從來沒有責怪過你,因爲我知道那並不是你的本意。”
銳利的刀是沒有錯的,有錯的只是持刀的人而已。
“可是我會一直責怪我自己啊!”愛宕嘶啞着聲音回頭大吼,縱橫的眼淚將她精緻的臉溼潤,那雙墨色的眼瞳中透着深深的絕望和無力。“每一次我都會想起你倒下時嘲弄的笑容,都會想起你眼中的深情和留戀。我知道我就像你說的那樣,就是一個沒有情感什麼都不懂的怪物!這樣的我根本不值得你原諒!”
她一直記得集祈對她的評價和對方眼中深深地嘲弄。“哦,對了,才發現你是深海,沒有情感,不知道什麼叫做愛啊。”
是啊,過去的她不懂,現在的她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每一次在路邊看到親親我我的的情侶時,她總會仔細聆聽着他們彼此之間的對話,想要從他們帶着甜蜜氣息的話語中明白,到底什麼是愛,這樣的東西爲什麼可以讓人生死相許。
可是就算明白了理解了,也太遲了。身爲殺人兇手的她根本沒有任何的資格和權力對面前這個少年說出任何透着喜歡的字眼,那件被她的斬艦刀狠狠劃破的提督服依舊殘留着對方的血跡,似乎在無時不刻地提醒她告誡她,深海沒有愛別人的權力,也沒有被別人愛的可能。
她視線模糊地看着這個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她夢中的少年,顫抖地笑着,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孩子一樣。彷彿整個世界又回到了那天的磅礴大雨,她只是一個悲哀的稻草人,只能默默地站在雨幕之中看着對方,卻沒有任何的能力告訴他。我,一直愛着你。
那個曾經用刀給予你死亡的沒有情感的怪物,一直一直,一直深深地在你看不見的角落,用她僅剩的倔強來表達對你的愛。
或許這就是天地下最大的笑話,深海愛上提督,一個她曾經親手殺掉的提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