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兩人的飛天速度都比之前快了不少,很快便離開了經行山,向率意山飛去。而這一回,再不是孟九天跟着驚百里,而是驚百里跟在了孟九天的身後,誰也沒有再說什麼。到了半途的時候,孟九天忽然聽見身後的驚百里一聲輕嘆!
這一聲嘆息並不簡單,嘆息之中包含了極爲複雜的情緒,有痛惜、有後悔、有憤怒、有無奈等等之外,還有更爲複雜的甚至難以分辨的情緒。但不管有多少種的情緒,到最後只是化爲這一聲輕輕的嘆息,卻如驚雷一般在孟九天的心中炸開!
孟九天身形驟然在半空一頓,停了下來,然後緩緩地轉過了身體,果然看見他身後的驚百里在數丈之遠的虛空之上停住,揹負雙手,眼中看着自己,露出沉痛之色。見他回頭,以一種悲哀而絕望的聲音道:“天兒,爲師一直在等你,但是爲師永遠也等不到你了!”
孟九天驚駭地身子一軟,差點沒立即從天上掉落下去,他的臉都因爲恐懼而扭曲了,伸手向着驚百里一推,好像就驚百里因此便不能再接近他一樣,連連驚叫道:“師父,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他的聲音尖銳而淒厲,在夜色之中傳出極遠,猶如夜梟鬼哭一般難聽。
驚百里嘆了口氣,目光之中閃爍着淚花,道:“不能殺你,好哇,那你告訴我,爲什麼我不能殺你,如果你能告訴我。那我今天就不殺你,好嗎?”
孟九天這下略微反應過來,心知師父必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爲,但又絕不甘心如此就死,一愣之下,他哪裡還能找出什麼不殺自己的理由。當此時,他卻沒有抽身逃跑,而是竟在虛空直接向驚百里跑了過去,一邊跑一邊眼淚就落了下來,叫道:“師父。師父。你不能殺我,我是你的徒弟,你是我的師父。師徒如父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是堂堂雷宗宗主。你不能殺你自己的孩子啊!我是你養大的。我是你養大的,師父!”
驚百里看着哭叫奔來的孟九天,眼中落下一滴淚。孟九天眼看驚百里站在那裡不動。縱身一撲便要抱住驚百里的腿,但是沒想到卻撲了一個空,驚百里憑空消失不見了。
“五年之前,黑甲妖物攻入雷宗,喚物杵在你手中被奪,而之所以喚物杵在你手中,那是因爲在那兩天之前,你來求我將喚物杵交給你參悟修行。你能告訴爲師,爲什麼一切那麼巧合嗎?”驚百里的身影出現在孟九天的前方,比之前的位置退後了十丈。
孟九天擡起來,臉色慘白,道:“師父,您這是懷疑弟子嗎?”
眼前的驚百里沒有說話,但是又有另一個驚百里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九陵在修行界行走的時候,曾經受到不下七次妖物的伏殺,你能告訴我,究竟是什麼妖物對九陵如此仇恨,非要置他於死地嗎?”
驚百里聲音含着悲痛,道:“是我的錯,我應該早就狠狠地懲罰你,將你趕出雷宗,那樣或許你還能在人間好好的做一個普通人!是我給過你太多的機會,希望你能來到我的面前。向我坦白一切,但是你始終都是心存僥倖,以爲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如今動亂在前,我身爲雷宗宗主,不能在姑息你了。”
一前一後兩個驚百里都不說話,這時候,左右兩邊又同時走出來兩個驚百里,只聽左邊那個道:“前面的兩件事你都不承認嗎?那我問你一個名字,攝魂鈴魔眠音,你應該很熟悉吧?不要跟爲師說你沒聽過!”
“師父!”孟九天大叫一聲,在虛空之中跪下,滿臉眼淚,哭的泣不成聲,“您真的相信,這一切都是弟子做的嗎?這都是誰跟您說的,如此惡毒要嫁禍於弟子,我是您親手養大的,怎麼會背叛您?一定是有人挑撥離間,想要害死徒兒啊!師父,師父!”
他剛想到這裡,眼前的那個驚百里又開口道:“至於洛清的事,你們兩人是你情我願,這一點是爲師錯了,沒有察覺你的心思,但是你爲什麼竟不敢跟爲師說明呢?”
孟九天忽然哈哈大笑,好像是在笑什麼可笑的事情,笑了一會兒,他才停下來,道:“做一個普通人?那你當初就不應該把我帶進這修行界!別忘了,是你把我帶來這裡的。是你教我修行的!一切的錯。都是在你!那很好,今天你就來親手了結你犯下的錯誤!來,來啊!”
驚百里不知該如何回答,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些妖物是出自斷慈山嗎?”
孟九天厲聲衝着驚百里叫了兩聲,驚百里回頭看了一眼雷澤。道:“我是教了你修行。教了你許多的事情。但是我應該也教會了你,如何去判斷一件事該不該做。這難道你就不記得了嗎?今天我帶着你從經行山走到雷澤,又從雷澤走到率意山。再從率意山走回雷澤,又折返回經行山,一路上,我幾次都想出手殺了你,但是我卻始終都下不了手!一直到了現在,就在剛纔我還在問你話,我想讓你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孟九天聽到此,頓時面如死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自己自以爲一切都做得很隱秘,沒想到一切卻落在了驚百里的眼中。忽然,他心中一驚,既然如此,那洛清……
孟九天呵呵輕笑:“你都要殺我了,難道還指望我告訴你嗎?”眼光一掃,看遍自己周身四處的四個驚百里,在這樣的包圍之中,他是絕對沒有任何機會逃走的。
甚至不需要理由,我當時心裡在想,只要你領會到了我的意思,然後你對我坦白了,把你做的那些不應該的事情都告訴我,我就原諒你了。只要你告訴我了,甚至不需要認錯,我都會原諒你,都不會狠心想要殺你。但是,我失望了,我一直都沒有等到你說一個字……
但驚百里已經不容孟九天再後悔了。就在驚百里話音剛落,一股無言的威壓從四面八方傳來,孟九天瞪目一看,只見自己左右以及身後的驚百里已經消失,而對面的驚百里身上竄出了一道血紅色的電光,無聲無息地劃破刺破黑夜,彷彿是黑夜裂開流出的血液!隨着電光竄起,在虛空之中雙分,兩根喚物杵赫然出現在了兩人的頭頂!
孟九天至此,已知必無活下去的希望,驚百里已經洞悉了自己一切的作爲,那自己也只有死路一條,就算再求,驚百里也不可能放過自己。心知必死,他反而冷靜了下來,緩緩地站起身來,眼神也慢慢地隨着擡起的腦袋,從下往上正視對上了眼前的驚百里,臉上浮現詭異的笑容。
這時候,只聽驚百里又道:“但是後來,我才發現,其實我心中雖然有不想殺你的你不忍之心,但是同樣的那要殺你的念頭,並不是從天行之道看你該不該殺,而是我就是想要殺你,你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情了,是我想讓這一切都停下來,不要讓你繼續的沉淪下去。所以,不管是在經行山,還是在率意山,我都想要殺你,只有在雷澤,其實我纔不知道該不該殺你!因爲九陵就在那裡,我不想在他面前殺了你!”
孟九天一回頭,只見身後十丈之外,又有一個驚百里立身虛空。孟九天知道這是驚百里的化身之術,這樣一來,就算自己想逃,也沒有什麼後路了。
孟九天聽得震驚,想不到自己拼命想要除去的躋九陵,到最後竟然成了自己的保命符。自己想過一直在經行山和率意山,怎麼就是沒想到雷澤呢?如果剛纔自己選擇了雷澤,只怕便有了一線生機了吧!
孟九天開口說道:“跟你說,那有什麼用呢?難道你會爲了我做什麼嗎?”他的聲音十分平靜,與之前相比,沒有一絲地顫抖,而且他站得很直,身上所有的氣息和神情都是驚百里從未見過的。
右邊的那個驚百里到:“攝魂鈴魔眠音是個妖物,你將它安置在五色峽谷之中,在此之前,你幾乎每個月都會去見他一次,你說沒聽過這個名字,叫我怎麼相信你呢?暗中勾結黑衣妖物,在五色峽谷之中蓄養散修,以丹毒邪法控制他們,你行這樣的邪道,是想要做什麼呢?”
我問你什麼是經行山,什麼是率意山,其實我是在問我自己,我覺依照天行之事,我該殺你!但我心裡卻真的不想殺你,無論你做下多少背叛我的事,我都不想殺你。無論你多少次想殺害九陵,我也也都不想殺你。你殺了九陵,我會失去一個兒子,但我如果接着殺了你,我會失去兩個兒子。”
孟九天一聽,自己剛纔果然猜測的不錯,驚百里就是想在經行山堅定自己的心念殺了自己,但是爲什麼現在分明是去率意山的路上,他還要殺自己呢?同時,他心中念頭一直閃動,眼下如此局面,究竟如何才能在這必死之局找到一線的生機。自己還有那麼多心願未成,可萬不能糊里糊塗的死在這裡!
孟九天忍不住欲向後退去,但是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已經不能動彈,整個人已經被喚物杵的激引之力鎖定,包括他一身法力,再也動彈不了了!眼見兩根比黑夜更爲漆黑的喚物杵懸在頭頂,孟九天終於感到了無邊的絕望!
驚百里緩緩閉上眼睛,以孟九天的修爲是絕對無法與他抗衡的,何況還有喚物杵在手,孟九天更受剋制,剛纔他更以化身之力將圍困,不要說逃走,就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他緩緩道:“九天,當初你聽見九陵的名字,所以纔給自己選了這個名字,你說只有天才會比山高。爲師沒想到,如今你們長大之後,騰動九天的不是你,而不過是你的一點幻妄之心!爲師今日將你滅於九雷之下,是恩是情,是怨是恨,你都一併忘了吧!”
話音一落,喚物杵雷奔電走,九道神雷激閃而起,直躥上空,隨即在空中交纏爲一,然如夭矯之龍,猛地向孟九天撲了下來。孟九天絕望之下,仰天發出一聲不甘地長嘯!
就在九雷滅頂的剎那,忽有一陣怪笑響起,虛空乍破,伸出一隻遮天巨爪,非人非妖,這一道落天九雷尚未來得及擊中孟九天,就被巨爪一把抓住,在爪子內瘋狂扭動樹下,然後化爲了青煙不見。
爪子抓滅了驚百里的雷電,立即翻轉一拍,直接衝驚百里拍了過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