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正一聽有人鬥法,頓感十分好奇,當時大和尚怎麼打退蛇妖的事情,他只是聽苦行僧略說了幾句,卻沒有親眼見過,心裡很想看看修行人鬥法是什麼樣子的,便對苦行僧道:“大和尚,我們過去看看好不好?”
苦行僧沉吟了一會兒,道:“也好,在籬笆外起爭鬥,極有可能是妖物作祟,我們過去看看也好,說不定還能幫點忙!”說完,足尖一點,便滑出十丈之外,又展開了神行之術。
約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見不遠處有光華閃爍,更傳來陣陣法力激盪碰撞產生的波動。苦行僧立即收住腳步,只見兩界山左前方山崖下,有四個人正鬥成一團。其中三個都是頭梳髮髻,一身藍青色道袍,手中持有一柄長劍,應該是一夥的。三人長劍舞動之時,互相交替,不斷變換位置,刺出一道道的劍光,交織成一片綿密的劍光,將一個身穿灰色獸皮的大漢籠罩在此劍光之中。
那大漢披散一頭亂髮,手中揮舞着一根白色的棍子,隨着他的揮舞,那棍子頂端發出一圈圈的藍光,與那三人的劍光不斷碰撞,發出猛烈的撞擊之聲。大漢用這白色棍子阻擋着三人的劍光,自己也不斷地衝那三人發出吼叫,幾次想要衝出,都被劍光壓制了回去。那劍光十分銳利,那大漢稍不留心,不多時,身上便多了好幾處傷口,流了一身鮮血,讓他發出更爲暴躁的怒吼之聲。
就在四人戰圈不遠處,還有一個與那三人一樣打扮留着山羊鬚的老者,只是他身上的道袍卻是黑色的,腰間還多繫了一塊青玉;頭髮也是梳成髮髻,相比其他三人則多了一根碧玉簪。老者揹負雙手,遠遠站在一邊,正關注着這一場戰鬥,不時的捋着自己的鬍鬚,面上帶着滿意的笑容。
看情形這名老者應該是與那三人是一夥的,而且身份輩分要比那三人高。他不上前相幫,卻在局外觀戰,顯然是在一旁爲那三人壓陣。
苦行僧喝陸正二人居高臨下,正好將下方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陸正見那個獸皮漢子十分勇猛,一臉不屈和桀驁,見他以一敵三,不由的心生同情。那三個人聯手欺負一個,倒是讓他十分看不起,於是忿忿道:“大和尚,他們三個打一個,真不公平!”
苦行僧卻搖搖頭,道:“小施主你有所不知,那幾位身穿道袍的是修行界山水劍宗的修士。那位站在一邊的老先生,姓吳名正功,是山水劍宗現任掌門的師叔,也是山水劍宗的長老。至於那個獸皮漢子以貧僧看來,卻不是人,乃是頭虎妖,想來是不知道是做了什麼惡事,被山水劍宗的人圍住了。”剛纔苦行僧一眼掃過,已用天眼神通識別出了那獸皮漢子並不是人,而是一頭白虎成妖。
原來那大漢竟然是害人的妖物,而人多的那方纔是好人。陸正想起那蛇妖,心裡對那大漢的好感盡去,吐了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和尚,那他們的師叔怎麼不上去幫着一起打壞妖怪,反而在一邊看呢?”
苦行僧微微一笑道:“那三人應該是山水劍宗年輕一代的弟子,他們正聯手施展山水劍宗的一套劍陣,叫做三才劍陣。那虎妖所持法器雖然不弱,但在這樣的劍陣的壓制下還衝不出來,想來也不過是化形未久。在這三人的三才劍陣應是新學,此刻正用這虎妖來熟悉劍陣呢!”
苦行僧微微一笑,裝作沒看見,上前一步,合十行禮道:“阿彌陀佛,貧僧有禮了,山水散人一向可好?”
他又看見坐在一旁背架裡的陸正,語調誇張的道:“哎呀,此子莫非是大師在人間尋得的傳人?”陸正不知道修行界人往人間尋覓傳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吳正功眼見陸正全無修行的樣子,便作了如此猜測。
聽得曰月廬三字,吳正功眼中一亮,拉長聲調“哦”了一聲,同時瞅了一眼陸正。陸正一低頭,不與他的目光相接,吳正功又是一笑,眼中露出無比熱情,衝着苦行僧道:“哎呀,原來大師與曰月廬的兩位前輩相識!素聞曰月廬中的兩位先生乃當代高人,逍遙草廬之中,少與衆人交遊,也只有如大師這般人物,纔有如此機緣能進曰月草廬,與兩位前輩相識哇!着實讓老朽羨慕不已!大師慈悲爲懷,如此不辭辛勞,救助稚子,實在令老朽感佩啊!”說完,捋着山羊鬍須大笑起來。
只見那老者在奔逸之中穩穩收住身形,伸足在一塊大石頭上輕輕一點,身子一拔便沖天而起,一下子便竄到了半山腰附近,隨即又在山腰的一棵橫出巖壁的老鬆上輕輕一點,借力之後再度騰空而起,等落下時已經到了兩人面前,大袖招展,宛如落下一隻老鶴一般,輕靈瀟灑。
陸正還是第一次聽聞自己要去的地方,原來苦行僧要帶自己去什麼曰月廬,找一位樂先生幫自己治療陰毒。他做得乞丐久,見人臉色多,這個吳姓老者叫什麼山水散人的,約莫六十歲上下的年紀,長着一對三角眼,嘴角下撇,一小撮山羊鬍子油光發亮,說話漂亮、語調誇張,顯然是個機巧圓滑之人,與他所想的修行人形象相差甚遠,倒是感覺像自己在大街上見過的酒店掌櫃之類的人物,心裡不由十分奇怪。
聽得苦行僧這樣說,陸正一邊好奇的看着那四人鬥法,心裡卻隱隱覺得,既然是降妖除魔,應該直接果斷乾脆的把害人的妖怪除去,似乎不應該用這樣機會拿來練手。但是他這個念頭也不是很明白,連他自己也沒清晰意識到這一點。
不一片刻,吳正功就到了兩人立足附近的山下。陸正知道這老者要上得這兩界山來,只是這山如屏風一般,壁立千仞,光滑溜溜的一點緩坡也沒有,不知這老人要施展什麼樣的神通,登上這萬丈絕崖,當下瞪大了眼睛,生怕漏看了。
苦行僧說出這幾句話的聲音不大,就似在跟跟一旁的陸正說話一般。陸正還在奇怪,相隔這麼遠,苦行僧用這麼小聲音說話,對方又如何聽得見。沒想到苦行僧話音剛落,即從風中傳來那邊的吳正功朗聲一笑,隨即繚繞在他周身赤紅色的鎮赤煙也逸散消失。
苦行僧見狀,趕緊說道:“白虎寺八苦,偶然路經此地,見山水劍宗在此行俠仗義,除妖滅害,貧僧不敢打擾!”
但他身姿雖然輕靈,落地之時卻聽見咔嚓一聲,乃是他腳下的一塊岩石承受不住他落地時候的分量,被他一腳踩裂了。
再一看,那吳正功已經往這邊過來了,身形逸蕩,就像風中煙嵐一般,飄飄搖搖,但卻來得極快。苦行僧知道這是山水劍宗獨有的神行身法,而他剛纔說話卻是藉助了法力將聲音遠遠送到了對方耳邊。
苦行僧認得繚繞在吳正功周身的赤紅之氣,便是山水劍宗成名的護身法器——鎮赤煙,而吳正功駢指成劍,凝氣指尖,則是山水劍宗的的絕技——指劍氣,吳正功是準備要出手了。於是趕緊出聲通報,以免對方誤會。
苦行僧卻是慣見了這樣的修行人除妖的情景,更不覺得有什麼異樣,看清楚了情況,正要帶着陸正離開。忽聞一聲長嘯,只見那名老者已經轉身,向兩人立身之處望來。他的右手駢指成劍形,周身現出一縷如煙如霧的赤紅之氣繚繞,原來已然察覺到了兩界山上有人在注視這邊了。
吳正功爽朗一笑,一整衣袖,露出雙手,右手無名指曲起扣上拇指,橫在胸前行了一個道門禮儀,略一彎腰道:“哈哈,八苦大師,別來無恙哇!自十年前吳某與大師在佛道法會一晤,大師風采,讓吳某惦念至今。不想今曰在此相逢,真是幸事。如今一見,嘖嘖,大師修爲更加深湛,真是可喜可賀,也讓吳某自愧不如哇!”
苦行僧道:“說來慚愧,此子因貧僧不慎而受難,中了一蛇妖的陰毒。貧僧無力施救,正欲將他帶到曰月廬,煩請樂先生出手。不想在此遇見貴派行俠仗義,剪除妖物。”
苦行僧顯然也並不喜歡眼前這人如此言語,於是岔開話問道:“吳先生說笑了,但不知這虎妖做下何等惡事,勞動山水散人出手?”
吳正功一捋鬍鬚,收起笑容,正色道:“大師法眼,一眼便瞧出這是頭虎妖。不瞞大師,吳某此番奉我山水劍宗掌門之命,帶領三名弟子行走人間,增長見聞,不想剛越過籬笆便撞見了這隻虎妖。那孽畜一見我等,二話不說便出手攻擊,手段十分兇殘,我等也是不明所以,不得已之下爲求自保,便以三才劍陣圍困,正要拿下他問個明白呢!”
苦行僧點頭道:“原來如此,只是自籬笆種下,三千年來,修行界中的妖物精靈也漸明大道,自求超脫,極少與修行人發生衝突,不知這虎妖何故無端傷人,莫不是來自斷慈山?”
吳正功看了一眼下方激鬥場景,冷冷道:“妖孽之輩,惡姓難除!不管是不是出自斷慈山,先拿下他再問吧!”隨後又面帶得色衝着苦行僧道:“大師,這幾名都是我山水劍宗新一代弟子,還是初次以此劍陣對敵。大師修爲高深,眼力非凡,還望指點晚輩一二。”
他說得謙遜,但一旁的陸正聽見在耳中卻覺得如果苦行僧真的對他說出些什麼不足和缺陷,只怕這位老先生可要大大的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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