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站在門外,心痛地看着因爲廖凡的安撫而漸漸安靜下來的玲瓏,他不捨放手,但是又不希望看見她如此驚懼自己,這麼瘋着一輩子。
“廖凡,我有話要對你說。”待廖凡出來,龍斯哲叫住他。沒等廖凡開口,他就大步向書房走去。
安靜的書房內,龍斯哲背對着廖凡站在窗口,兩個高大的男人,一直沉默着,良久,龍斯哲纔開口,但依舊背對着廖凡。
“你帶她走吧,還有嫣兒,有多遠走多遠!”,他沉聲,冷冷地開口,語氣平靜無波,然而,內心卻疼痛不堪。
廖凡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聽着他的語氣,又不像是玩笑,然而,這樣的話,卻令他氣憤,“龍斯哲,你還當她是玩具,讓來讓去嗎?!”。
麼怎聯繫保保們保。玲瓏是人,不是玩具,當他玩膩的時候,在她瘋了的時候,他覺得不好玩了,就這麼拱手讓人嗎?!
“隨你怎麼想!總之,明天來接她走!不然,你會後悔!”,心痛地抑制住那股顫抖,龍斯哲厲聲地說完,率先離開了書房,他怕再多呆一會,他會反悔!
其實,他想說,他給不了玲瓏幸福,只會給她帶來傷害,如果再不放手,他怕在她漸漸枯萎。然而,他的性格如此,他拉不下臉對廖凡說着些話。
寂靜的深夜,他拎着大包小包,推開沉重的房門,走進她的房間,打開一盞微弱的落地燈,他不願打擾她的休息。
走到她的牀邊,看着熟睡的她,他蹲在牀邊,靜靜地看着她沉靜的面容。這個跟了她近十年的女人,如今,還像十幾歲時的模樣,還是那麼嬌小,只是憔悴了很多。
顫抖的大手,撫上她蒼白的臉頰,感受着她的存在,“我決定放你走了,明天,你跟廖凡走吧,帶着嫣兒,相信他會是你最好的歸宿。”心酸着心痛着說道,也只有在這樣的時候,他才能放下自尊,放下尊嚴,說出心底的話。
他說完,走到衣櫥邊,從裡面拿出一個空空的行李箱,打開,拆開那些精美的盒子,這些,都是他爲她買的衣服。他認爲的,她穿上好美的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都是精品,也都是他用心挑選的。這輩子,第一次爲女人買衣服。
他幫她收拾好行李,剩下的一個盒子,沒有拆開,他將它拿到牀頭的沙發上,那是讓她明天穿的。
“玲瓏,你說,我是個惡魔,我承認。十歲之後,我的世界,就是被血腥籠罩着,然後變成了一個殺人機器,我覺得我的世界,不乾淨了。於是自暴自棄,沉淪於血腥的世界。”他蹲在她的牀邊,握着她冰冷的小手,打開最真實的內心世界。
“先是,喜歡上你的身體,禽獸不如地對着你一味索取,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女人,也會是最後一個。對其他女人,再無感覺。”,大手撫上她的臉頰,動作很輕柔,彷彿在撫摸一個易碎品。記憶裡,對她,從未溫柔過。
他並不知道,在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牀上熟睡的小玲瓏,她的心在劇烈地顫抖,從他剛進門,說放她走時,她就清醒了,然而,她卻裝作熟睡的樣子,努力保持鎮靜。不讓自己因爲他的話而心動,對他,她已經不再抱有任何信心。
“那時,一直當你是玩具,即使你對我有影響了,也還告誡自己,你只是個玩具。是我太高傲,不願承認,對一個小女傭,一個玩具,產生了感情。”他看着她的臉,也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候,他纔可以說出這麼多的話。
“讓我抱你睡一晚吧,這麼多年,還沒抱過你睡覺……”他翻身上牀,躺在她的身側,輕柔地將她溫軟的,嬌小的身體擁在懷裡,瞬間,他空洞的心,就被填滿了。他發現,他捨不得她走。
“不要怕我,不要醒來,就這麼讓我靜靜地抱着你睡一晚,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生怕她會醒來,然後推開他,躲避他,趕他走。他輕柔地將她的身體翻過來,將她小巧的頭顱擁在胸口。
他低垂着頭,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清幽的味道,他閉上眼,感受着她的存在。在她愛他的時候,他不屑她的愛,在他明白自己的心後,她竟成了現在的樣子。
他身上的氣息,清晰地竄進鼻息,她的心在顫抖,是害怕,也是因爲悸動,但是她依舊裝作熟睡的樣子。一動不動,生怕會被他發現。
“如果我說我愛上了你,你肯定會不相信,就連我自己都不願相信,但是,就是愛上了。你將我由一個冷血無情的殺人機器,變成了一個知道心痛,知道嫉妒,知道吃醋的正常男人。”,緊緊地抱住她的身體,他深情訴說,只是,一切都遲了。
她的心,還是因爲他的話顫抖着,眼角,一滴淚水滑落,也只有一滴而已,他不會發現。她不會相信,他會愛上自己,從前她是替身,不,在他的眼裡,她連夏妙涵的替身都不配做。
在他的眼裡,在他的心裡,她自始自終只是個玩具,現在玩膩了,見她瘋了,終於可以丟掉了!想起這些,他的話,令她沒有絲毫的感動,反而更覺心酸。她不會忘記,他將自己推給了一羣男人。
一個男人如果愛一個女人,怎會容忍任何男人碰觸她?!所以,她不信,不信他所說的話。
“你還年輕,希望你在廖凡的照顧下,能夠清醒。帶着嫣兒,過着舒心的生活吧!沒了你,我想,這個世界上,再也沒人惦記着我了,呵呵……我又被整個世界拋棄了,這是我下場,也是報應吧!”這個世界上,唯一愛着他的人,最終被他逼瘋了。
最後,他捧起她的小臉,靜靜地,深深地看着這張熟睡的面容,然後,俯下頭,冰冷的薄脣吻住了她的,繾綣而纏綿,她的脣,很香甜,卻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吻她。
這是除了逢場作戲的愛麗絲外,他第一次吻一個女人。
他的脣,薄涼而夾雜着他身上的清爽味道,這是第一次,被他吻,這也是她的初吻。清楚地記得,那次在海里,她想要吻住他,卻被他羞辱了一番。
龍斯哲,又何必呢?何必在她心死的時候,做出這番舉動?感受着他的吻,心口劇烈地顫抖,她卻也裝作無動於衷。她瘋了兩個多月了,卻因爲他剛進門的話,給驚醒了,如今他終於要放她走了。
“你的味道真甜……我後悔了,玲瓏,我捨不得放你走,可是,也沒有資格再擁有你。”語氣平靜,卻心痛不已。
不再多說,一切都已成惘然,他緊緊地抱住她的身體,這一夜,他安然入夢,這是這兩個多月來,睡得第一個好覺,恐怕也是最後一個好覺了。
夢裡,他清晰地夢見了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那個怯怯地小女孩,睜着一雙圓亮烏黑的大眼睛,求救地看着他。
溫暖的晨曦灑落在柔白的大牀上,照耀在他們的身上,玲瓏首先睜開了雙眼,微微擡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似乎憔悴了很多,新生的胡茬,讓他看起來更加落拓。
“壞人——惡魔——放開我——走開——”她努力回想自己瘋掉時的做法,對着還在熟睡的龍斯哲,不停地捶打着拳頭,想要從他的懷裡掙脫開。
龍斯哲在她的吵鬧聲中驚醒,心痛地看着發作的她,“求你別鬧,我幫你穿衣服,好不好?!”沙啞着喉嚨,捉住她的手臂,深情地看着一臉驚恐的她,他真誠地說道。
“魔鬼——壞人,放開我——”她還是驚恐地看着他,雙臂不停地揮舞。龍斯哲頹然地放開她,翻身下牀,然而此時的她立即跑去了牆角,縮着身子,蹲在牆角,一臉驚恐地看着龍斯哲。
“一會廖凡會來接你,不要恨我,或者忘了我。”他轉身,心痛地離開房間,眼角泛起溼潤,在轉身的剎那,晶瑩的淚水,瞬間滴落。
原來,鱷魚也是有眼淚的。
他沒有問廖凡他們究竟要去哪,一大早,廖凡的車就已經停在了住宅門口。小嫣兒和玲瓏在傭人的幫助下,都穿上了一身新衣服,都是他爲她們精心挑選的衣服。兩個女人,一大一小,很美很美,美得令他捨不得移開眼。
她穿着一身乳白色的洋裝,縮在廖凡的懷裡,驚恐地看着他。小嫣兒站在廖凡的身側,小手一直緊緊地抓住廖凡的大手,也同樣怯怯地看着他。
在她們的眼裡,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這樣的認知,令他心如刀絞,痛苦不堪。他的女人怕他,被他害得瘋了。他的女兒不認他這個爹地,口口聲聲地喊他是壞人。沒想到,他龍斯哲竟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場。
“嫣兒,讓爹地抱一下!”他走到嫣兒的身邊,蹲下身子,大手想要撫觸上嫣兒的小臉,她卻別開了臉,躲開了他的觸碰。
嫣兒的舉動,深深刺痛了龍斯哲的心,他無奈地低下頭,抑制住眼角就要墜落的溼潤,然後有擡起頭,從脖子上取下父母當年留下的那個吊墜,不顧嫣兒的掙扎,他爲嫣兒戴上了那個吊墜。
這是父母的遺物,嫣兒是龍家的孩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就讓這個吊墜隨着她吧!這也算是他對這個女兒的,一點心意。只是,小小的孩子,卻不領他的情。是他的報應,是他曾經不要這個孩子的……
玲瓏是認得這個吊墜的,這一幕,令她的心,酸澀不堪。表面上卻還要裝作一副驚恐的樣子。
“別取下,是爺爺奶奶留下的,它會保佑你!”心酸地說完,他站起身,最後愛戀地看向玲瓏,看着她縮在廖凡的懷裡,對着自己,一臉驚恐的樣子。
再多的話,哽在喉嚨裡,無法說出。
“好好照顧她們!”最後,淡藍色的,佈滿哀慼的雙眸,看向廖凡。說完,不等廖凡開口,他便轉身,朝他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玲瓏,嫣兒,我們出發了!”廖凡擁着玲瓏,牽着嫣兒,轉身離開。
玲瓏看了龍斯哲的背影最後一眼,然後,轉身,淚水悄然滑落,心如刀絞。雙拳緊握,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不讓喉嚨發出任何聲音。
終究,他是放手了。終於,她離開了。
直到上車後,廖凡才發現滿臉淚水的玲瓏,瞬間他明白了,她甦醒了!
龍斯哲在他們上車後,轉身,眼睜睜地看着他們的車輛,開動,行駛,漸漸向龍宅的大門外行駛而去。他的心裡,一塊東西漸漸抽離,最後,消失,一顆心,也就空了。
走了,他愛的女人,他的女兒,最後都離開他了。這個世界上,再無那麼深愛他的女人,整個世界又拋棄了他。
“玲瓏,如果現在回頭,還來得及。”車上,廖凡看着抽泣着的玲瓏,心疼地開口。他不知道,她是在什麼時候清醒的,又是因爲什麼清醒的。
“不,回不去了!廖凡哥,我先要帶嫣兒安安靜靜地生活……”她擁着嫣兒,痛哭着說道,腦海裡,還在迴旋着龍斯哲剛剛的高大的落寞的身影。
“好。”廖凡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別開視線,看向窗外。
“媽咪,壞人的東西,我是不是該扔掉啊?”小嫣兒指着脖子上掛着的吊墜,仰着小臉,對着玲瓏問道。
玲瓏垂頭,伸出手,拿起嫣兒脖子上掛着的吊墜,這個吊墜,她是記得的,只是不知道它是他父母的遺物。兩隻大手,中間拖着一個小嬰兒……
“不,嫣兒,戴着它。”心痛地說道,沒想到,他竟然將父母的遺物送給了嫣兒,想到這,心更痛,也更酸了
只是,遲了,一切都遲了。
他們的車一路向前行駛,去了機場,上了飛機,飛往英國某市,然後又轉成汽車,最終在一個美麗的安靜的小鎮上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