郵件傳過去才一天時間，石濱就接到了報社總編打過來的電話。
“小石，我看了你的稿子，不錯的文章，很有新聞性，也具備轟動性。不過我就想問你一個問題——你這上面的內容都是真實的嗎？”
“那當然，翟總！肯定是真實的！我這可是四處求證，接住西班牙記者朋友的幫助，才搞到的材料！百分之百真實！”
石濱拍着胸脯說。
對於這樣的問題，他回答起來已經不會打磕絆了。
經過反覆的磨練，或許他自己發自內心地認爲那些專題、採訪都是真實的，而不是他編造的了。
這已經成爲了一種條件反射。
總編聽到他的保證之後，也就沒其他問題了，就只是叮囑他繼續努力，然後提了一下即將開刊的那份足球雜誌，言談中暗示如果石濱繼續這麼努力的話，很有希望在新雜誌中佔住重要位置……
這纔是石濱最想聽的，也是他努力追求的。
當下表示一定會努力工作，不負重託，不會讓總編失望的。
掛了電話之後，他還興奮地在房間中揮了揮拳頭。
每一個星期一，大學校園裡總能夠看到很多男生捧着一份紅色報頭的報紙邊走邊看，還興奮地與旁人討論。
這就是《體育週報》在大學校園裡的影響力。
作爲目前中國發行量最大的體育專業報紙，《體育週報》在大學中擁有衆多的擁躉和讀者。
每期必看，是中國大學的球迷們瞭解世界足球的窗口。
不過這些和馬寧寧無關，因爲她不喜歡足球。
從她那個窩囊廢表哥身上，她就看得出來中國足球是什麼樣子的。所以她一點興趣都沒有。
如果有男生在她旁邊大談特談足球，她就會露出不屑的表情。
曾經有男生追求她。她問：“你喜歡足球嗎？”
對方以爲遇到了傳說中的赤木晴子和櫻木花道之間的對話，連連點頭：“喜歡喜歡！我特別喜歡足球！”
馬寧寧便撇嘴道：“可我一點也不喜歡，再見。”
今天當她路過書報亭的時候，看到那裡圍着幾個男生正在買《《體育週報》》，她就覺得這些男生真是蠢得要死。
她無意間瞥向了路邊的書報亭。
在書報亭外面，有一個報架，上面放了很多不同的報紙。
《體育週報》是賣的最好的，上面已經沒幾份了。
報架距離馬寧寧並不遠，所以她可以看的很清楚，包括報紙頭版上的照片。
那是一個人的正面頭像。
就像是一個兩寸的證件照一樣。不過證件照要大要清晰。
她一眼就看清楚了這個人是誰。
她愣了一下。隨後轉身朝着報架走過去。
就在她打算去拿這份報紙的時候，卻有一個男生搶先一步，從報架上抽走了這最後一份《體育週報》。
“老闆，錢扔那兒了啊！”該名男生說完就迫不及待地拿起報紙看了起來。
不過他卻被馬寧寧擋住了。
“這位同學，你這份報紙可以賣給我嗎？”馬寧寧以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問道。
這不像是在詢問。倒像是在命令。
對方沒反應過來：“啥？”
“你這份報紙多少錢？”馬寧寧指了指他手中的《體育週報》。
“一塊二……”
馬寧寧掏出錢包，然後從裡面直接抽出了一張百元大鈔：“我買了！”
說完，她將鈔票拍在了對方的手裡，接着抽走了報紙。
對方完全已經呆若木雞了，所以讓她很輕易就抽走了報紙。
那寧寧拿着報紙快不離開。
那個男生手裡則攥着一百塊錢，發呆。
旁邊的人也都被嚇到了。
“一百塊錢買份報紙？這神經病吧？”
“我靠，兄弟，你賺到了啊！”
“喂，我這邊還有一份啊。你要不要啊，同學？”
還有人揮舞着報紙朝馬寧寧的背影喊。
馬寧寧一個都不理，快步往回走，然後低頭看起報紙來。
讓她迫不及待想要買來報紙的原因，除了那張照片之外，自然是醒目的標題了。
“中國騙子大鬧西班牙！”
中午的時候。常萍接到了女兒馬寧寧打來的電話。
“媽你看《體育週報》沒？”
“那是什麼？”
“哎呀，一份足球報紙！”
“我看那個幹什麼？我只看晚報的……”
“那上面有常勝的消息！”就算是當着常勝的面，馬寧寧也不會用“表哥”來稱呼對方的，都是直呼其名。當然了，常勝也是直呼馬寧寧名字。
“什麼？！”常萍的聲音都高了八度。
“報紙說常勝是個騙子！在西班牙騙人呢！”
“他不是說在西班牙做什麼足球教練嗎？”
“騙人的！他是個騙子！！”馬寧寧在電話裡喊道。
常萍都被嚇住了。
“他真是個騙子！《體育週報》是中國最好的體育報紙，人家頭版說的，那能是假的嗎？”馬寧寧生怕自己的媽媽不相信，又說。
她從自己媽媽嘴巴里知道今年夏天常勝回家之後對自己父母所做的一切——當然了，那必然是從有利於自己的角度來說的。
馬寧寧本來就瞧不起自己的哥哥，認爲是一個典型的窩囊廢，平時幾巴掌也打不出一個屁來的。沒想到這次回來竟然敢當面罵自己的父母！她當時聽到之後只恨自己不在場，否則一定要罵回去的，她纔不信那個平時根本說不了幾句話的表哥能夠說得過自己。
本來就瞧不起自己的哥哥，再加上這件事情之後，她對自己表哥的看法就更差了。
沒想到今天竟然讓她抓住了把柄。那這口氣終於有了一個發泄的機會！
原來是個騙子！在外面招搖撞騙的，回來還對我們家趾高氣揚！你算個什麼東西！
老孃今天就要扒下你的皮！
李玉華正在辦公室裡工作。其實也沒什麼工作可做的。廠子效益不好，反映在工作上，就是清閒了許多。
因爲清閒，大家都湊在一起聊天。
東家長李家短的，很多有關於其他人的流言在這裡彙總、發酵，然後流傳出去，變成升級版的流言。
至於這裡面有多少真實可信的東西，那就不知道了。
李玉華不喜歡背後說人壞話，所以一般這種事情她是不參與的，只是拿了毛線在辦公室裡抽空打幾針。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來了箇中年女人。一眼看到李玉華就走了過來。
“玉華，你兒子真的是在西班牙做教練嗎？”
“是啊，怎麼了？”
這幾個月來，常勝成了大院裡的風雲人物，不少人都在談論他。都知道他在外面做足球教練，出息了，賺錢了。
很多人再看李玉華兩口子的眼神也都不一樣了，見到他們就誇讚他們的兒子有出息，讓人羨慕嫉妒。
兩口子這段時間因爲這件事情，在同事面前都覺得揚眉吐氣。
“可你們家的小妹怎麼說他是騙子呢？”此人皺着眉頭反問。
“騙子？怎麼可能？”李玉華一時失聲，聲音大了點。
辦公室裡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她。
她也覺得有些不舒服了，於是她站起身拉着對方走出了辦公室。
她這邊一走，辦公室裡的其他人頓時都離開了位置。溜到門口偷聽。
在小院裡，李玉華拉着此人打算問個清楚：“她說什麼？”
“哎呀……我剛纔在院子裡聽到常勝的姑姑在和其他人聊，說常勝是個騙子，跑去西班牙行騙，結果被記者發現了，都登報了呢！”
李玉華腦子裡嗡的一下。
她是不相信自己的兒子會是騙子。可登報了的話，就嚴重了。不管自己相不相信，最起碼會有很多人相信的。這事關兒子的聲譽！
她很快冷靜下來。
她抓住了對方問：“她現在在哪兒？”
“在你家樓下……正在和那些街坊聊天呢……”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李玉華已經鬆手跑了出去。
“誒……”她在後面叫了一聲，卻沒有叫住。
這時辦公室裡的一羣喜歡八卦的大媽們紛紛出來問：“玉華家孩子怎麼了？”
“說是在外國做騙子，被抓了！”
一羣人的眼睛都亮了……
當李玉華氣喘吁吁地跑到自家樓下，果然看到了常勝的姑姑常萍被一羣姑婆們圍在中間，興高采烈地說着。
“……當初他回來的時候那麼風光？可誰知道他是個騙子呢？哎呀這孩子，做什麼不好，非要去騙？作爲姑姑，其實我很能理解他這種想要有出息的心態，不過不管做什麼，總要遵紀守法不是嗎？他這麼做了，讓他的父母多丟人呀……”
聽着常萍這番話，李玉華氣得嘴脣都哆嗦了，她大喝一聲：“常萍！你在胡說什麼！！”
聽到她的喊聲，人羣自動分開，大家紛紛望向了李玉華。
常萍也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看到李玉華之後，臉上是一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就好像她真的很心痛一樣。
見到李玉華，還有些驚訝：“大姐這麼早就下班了？”
李玉華沒理會她：“你在胡說八道什麼？石頭怎麼就是騙子了！你把話說清楚！”
常萍卻似乎早就知道李玉華會這麼說一樣，她將一份報紙遞了上去：“喏，你自己看唄。我可不是胡說八道……”
那是一份名叫《體育週報》的報紙，李玉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兒子的照片，下面則是一個駭人聽聞的標題“中國騙子大鬧西班牙！”
當她看到這些的時候，她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幾乎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