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保安見史柱打扮得闊氣，金錶、大哥大、夾着個皮包，完全是這個時代的富人標誌，再加上說話那麼囂張，原本壓根不信，此刻倒是有點信了。
真怕丟掉工作，想着問問也沒事，哪怕不會全包下，買個一兩套房子也行，他兒子就在售樓處工作，這個保安職位算是走後門纔拿到的，一個月四百五十塊。
老頭年紀已經大了，想找個工作可不容易，更何況還是高薪。
嘴裡說着：“瞧你是體面人，可別大晚上拿我找樂子，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人過來，敢搗亂……幾百米外是派出所。”
史柱此刻只想把項目的負責人叫來，哪還有心思跟面前這老保安扯皮，安撫說：“你就放心吧，我也是給別人打工的，老闆是美國人！世界首富！”
一聽美國，老保安心裡更加有底。
滬市本地人，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的山區老農，這年頭到處說外匯，到處說留學，在美國文化衝擊下，誰不知道美國人有錢？
這個年代真不能怪有些人崇洋媚外，實在是窮了那麼些年，窮怕了！
大鍋飯不再穩妥，下崗的人太多，家家戶戶爲了生活，都開始向錢看。外地人往大城市涌來，然而連本地人很多都找不到工作，勞動力實在太多，就業機會卻少得可憐。
知道了有錢的好處後，很難不去羨慕有錢人，尤其是聽說美國人就算躺家裡，也能拿到相當於好幾千人民幣的救濟金，兩相對比，差距立馬就出來。
這幾年華人移民實在太多，蘇木還曾經嘗試着跟加州州長交談過，希望可以稍微將華人移民標準放低，準確來說應該是爲已經偷渡、非法滯留在美國的那些同胞們，增加一些福利，讓他們不至於被到處趕來趕去，連生病也不敢去醫院，許多人並不知道自己其實沾到了他的光。
九十年代末，人們觀念上的變化比生活上的變化更大，就算是舉止粗鄙的人開着豪車，也開始被別人羨慕了。
發展經濟，成了社會中的主旋律。
……
老保安兒子，晚上就睡在一間樣板房裡，空調還開着。
一間屋子住了七個人，爲了不弄髒牀上被子，都在打地鋪睡，明天一早就要出門去發傳單，順便省自家的電費蹭空調。
賣一套房子回扣就能拿一千塊，這種好職業可不少找，只要有錢拿，個個肯吃苦。
臉被燈光照着，睜眼時候差點被亮光閃瞎，他兒子嘟囔着說：“誰啊！”
“你爹！快起牀，有個人要買房子。”
聽到那熟悉的嗓音，還說有人買房，他兒子硬生生把火氣壓了下去，奪來手電筒關掉後，用手撐着涼蓆坐起來。
已經開始清醒，睡了四個小時，這年代沒有電腦也沒手機，入睡時間普遍挺早，電視節目都放不到夜裡十二點，早早就關了臺。
怕被同事們聽見，從背後捅自己刀子，他做了個“噓”的手勢，讓親爹跟自己出去談。
看了眼手錶，好傢伙，才夜裡一點半，要不是白天剛見面，他甚至以爲老爸突然就老糊塗了，哪個傻子大半夜會買房？
簡單問了句，聽岔後以爲買房的是美國人，頓時就想通了，人們都說華夏的白天是美國的晚上，那麼華夏的晚上可不就是美國的白天，美國人“白天”出來溜溜彎，一切合情合理嘛。
聽說要把整個樓盤全買了，嚇得以爲是個神經病。
父子倆聊着天，史柱在樓下等的都快不耐煩了，他今晚已經不打算睡，決定必須趕在明早蘇木起牀前，交出一份滿意的答卷給他，爲了那兩個億的投資，一晚上不睡算個啥？爲了二三十塊工資，每天上班十多個小時的工人到處都是！
一見到這位穿着白短袖，大褲衩的中年人，史柱當即問道：“你能聯繫到這個樓盤的老闆？
能說得上話的那種大老闆，我今晚必須打個電話給他，要是不出意外，這兩天我老闆會把這一整個樓盤買下來，我這不是看中你們的樓了，跟他問個價。”
聽自己老爸說是一回事，親耳聽到感覺又不同了，中年售樓員不太相信，反問說：“你老闆買那麼多幹啥？”
“有錢，買的放着玩，知道美國紐約帝國大廈不？我老闆的！”史柱本想爲自己增加些實力，可沒想到對方居然一臉懵地搖頭。
他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又說：“外灘對面那棟七百多米高的樓，你總知道吧？我老闆投資的，蘇木，聽過沒？”
總覺得是騙子。
史柱好說歹說，中年售樓員纔回到辦公室，找了老闆的名片撥通電話打過去，簡單介紹完情況，又把電話交給史柱。
作爲華夏最早一批地產商人之一，他還算有點名氣，對方知道史柱，也知道美國那位超級有錢的蘇木，陸家嘴那棟高樓正在建造着呢，只要是搞房地產的，誰能不知道它？
大晚上的，居然同意了史柱的見面請求，還說馬上就趕來的樓盤這邊當面詳細談。
這塊樓盤數百套房子，半個月下來就買三十多套，面對鉅額貸款壓力，最近一直擔心房子最後砸在自己手裡，遇到這種財大氣粗，一上來就要全包的豪客，哪裡會拒之門外……
大半夜，到處都是黑漆漆的，看不到多少霓虹燈光。
黃埔江上船來船往，夏季天亮得比較早，蘇木被時差困擾着，夜裡醒來好幾次，迷迷糊糊真正清醒時候，已經是十點多鐘了，沒人來打擾他，無論是九洲集團的人還是史柱都一樣，這傢伙忙活到夜裡四點多才趕回來。
蘇木見到他時候，史柱正躺在走廊拐口的沙發上睡覺，見到這幕後哭笑不得，光看這種精神，就是位肯爲了成功而吃苦的。
沒有打擾他睡覺，先去餐廳吃早餐，邊吃邊看報紙。
其他客人總會往蘇木這邊看幾眼，有實力能找這麼多老外保鏢，還敢如此招搖，怎麼樣都不會是普通人。
有不認識他的人，從別人口中得知居然是身價三、四百億美元的世界首富，在華夏的資產就高達好幾百億，忍不住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