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完御花園,三個臭皮匠,就聚集在永琪書房裡開緊急會議。
爾康緊張的對爾泰和永琪說:“我們三個,一定要好好的研究一下了,我覺得,現在情況複雜,隱憂重重,我真的擔心得不得了!你們聽皇上今天那個口氣,萬一紫薇還來不及稟明身份,皇上就來個亂點鴛鴦譜,那怎麼辦?”
永琪心事重重,也是一臉的焦急,在室內兜圈子,說道:“是啊!現在所有格格里,就是小燕子和你年齡相當,皇阿瑪看到小燕子和福家走得那麼近,一定誤會了!今天明擺在那兒,就是刺探我們一下!”
爾泰瞪大眼睛,憤憤不平的說:“皇上每次就想到爾康,總是把我這個做弟弟的忽略掉!要指婚,也不一定指給爾康呀,指給我不是皆大歡喜嗎?你們不要急。改天我跟皇上稟明心跡,讓皇上把小燕予指給我,解除爾康的危機!”
永琪手裡的摺扇,“啪”的一聲掉落地。瞪着爾泰,結舌的問:“什麼心跡?什麼心跡?爾泰,你什麼時候和小燕子有這個……有這個……默契的?”
“什麼默契?”爾泰一股天真狀,拾起扇子道:“爾康有難,做弟弟的不挺身而出,那要怎麼辦?小燕子總不能先搶了紫薇的爹,再搶紫薇的心上人吧?”
永琪搶過扇子。
爾康想了想,越想越高興,叫道:“好好好!就這麼辦!爾泰,要說就得快!小燕子嫁了你,大家還是一家人,這樣好!她和紫薇從姐妹變成妯娌,這一輩子就再也不用分開了,我想,小燕子也會喜歡的,這樣再好也不過了!”就對爾泰作揖:“謝謝!謝謝!”
永琪這一下急壞了,跳腳說:“好什麼好?你們把我都忘了是不是?”
爾泰瞪着永琪,看了好一會兒,大叫說:“五阿哥!我總算把你心裡的話給逼出來了!”
爾康驚看永琪,道:“五阿哥!你不行啊!你是小燕子的兄長啊!”
永琪一陣煩臊:“現在,我們不是在努力讓她們各歸各位嗎?等到她們各歸各位的時候,我就不是兄長了呀!事實上,根本就不是兄長嘛!就因爲我知道不是兄長,纔沒有約束自己的感情!”
爾泰凝視永琪:“這有點麻煩!”
永琪更加煩亂,問道:“什麼麻煩?”
爾泰一本正經的說:“除非你用阿哥的身份,命令我不加入戰爭,否則,我們只好各憑本領!”
永琪喊:“爾泰!”臉色一沉。
爾康看看永琪,又看看爾泰,傷腦筋的喊:“你們是不是覺得這種情況還不夠複雜?你們兩個還這樣攪和!”
永琪漲得臉紅脖子粗,一臉的汗,痛苦的看着爾泰。啞聲問:“爾泰,你是認真的嗎?”
爾泰瞪大眼睛道:“當然認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不是唯一的君子!”
永琪呆了半晌,心裡掙扎。在室內像困獸般兜了好多圈子,小燕子那熟悉的臉,熟悉的動作,一遍又一遍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但想到現在的情況,便往爾泰面前一站,幾乎是痛苦的說:“爾泰,你明知道我沒辦法用阿哥的身份來命令你!這些年來。我們情同手足,這份友誼,對我而言,實在太珍貴了!”就一咬牙:“好!我退出!只有你去表明心跡,纔會快刀斬亂麻!我,就死了心,認了命,當這個莫名其妙的兄長吧!”
爾泰感動極了,凝視着永琪:“五阿哥,謝謝你這幾句話,對我也太珍貴了!但是,這樣的割捨,你會不會很心痛呢?”
永琪幾乎要流淚了,道:“你去問一問爾康,割捨掉紫薇,會不會很心痛呢?”
爾泰便對永琪嘻嘻一笑:“既然和你情同手足,我怎麼忍心奪人所愛呢?”
永琪一震,盯着爾泰,問道:“你是什麼意思?”
爾泰就對永琪誠摯的說:“有你這一番話,我就心甘情願做你的跟班了!事實上,我老早就知道你對小燕子的感情,老早就退出了戰爭。因爲,我發現,小燕子只有對你說話的時候,纔會臉紅!”
永琪驚喜,道:“是嗎?她跟我說話的時候會臉紅?那代表什麼?”
爾泰道:“我不知道那代表什麼!我只知道,如果她會爲我臉紅,我纔不會把她讓給你!”
永琪眼睛一亮道:“爾泰,你是誠心說這些?不因爲我是阿哥?”
爾泰道:“我是誠心的,不因爲你是阿哥!好了,我們把混沌的感情局面先弄清楚,再來商量以後的大事!”
永琪大喜,伸手猛拍着爾泰的肩,說道:“爾泰,承讓了!我會謝你一生的!”
爾康瞪着兩人,煩惱得一塌糊塗,說道:“你們不要謝來謝去了,我聽得更煩了!五阿哥,你這是個遙遠的夢!想想看,她現在是還珠格格,跟你有兄妹的名份,什麼都不能談!如果有一天,她不是還珠格格了,她就是平民女子,你貴爲阿哥,皇上怎麼會讓你配一個平民女子呢?除非你收她作個小妾!可是,小燕子雖然出身貧寒,言談之間,對女子的權利,非常維護,恐怕不是甘願作小老婆的人吧!”
永琪傻住了,痛苦的說:“是啊!這是一個遙遠的夢!”
爾泰鼓勵道:“有夢,總比沒夢好!不是有成語說‘美夢成真’嗎?大家走着瞧吧,焉知道美夢不會成真呢?”
爾康嘆氣道:“這一下,要皇上不亂點鴛鴦譜,更難了!”
永琪似乎想到什麼,看着爾康道:“我還發現一件事,覺得非常危險!”
爾康問道:“什麼事?”
永琪道:“紫薇表現得那麼好,皇阿瑪顯然已經太喜歡她了!我們都知道她是皇阿瑪的骨肉,紫薇自己也知道。可是,皇阿瑪並不知道!”
爾康痛苦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大大的呻吟了一聲,道:“這正是讓我膽戰心驚的事啊!不行不行,我們一定要馬上把真相說出來!”
永琪道:“不能‘馬上’說!小燕子現在樹大招風,敵人太多!一個不小心,她就會腦袋搬家的!皇額娘一定會把國法家法,通通搬出來,置她於死地!我們要想個法子,讓小燕子和紫薇雙雙拿到一個皇上的特赦令,準她們兩個無論犯了什麼錯,都免於死罪!然後再說出真相!”
爾康喊:“這個‘特赦令’哪有這麼容易!皇上從來沒有發過這種命令!”
爾泰深思起來,眼睛裡燃着光彩,聲音裡充滿信心:“不一定很難。這次微服出巡,就是一個機會!大家朝夕相處,如果她們兩個表現得好,我們乘機打邊鼓,說不定會成功!我覺得,紫薇和小燕子都各有功夫,讓皇上不喜歡都難!有希望!有希望!”就充滿信心的看永琪和爾康:“你們兩個,是‘關心則亂’,我現在最超然,最理智,你們聽我的,沒錯!”
爾泰說得神彩飛揚,爾康和永琪都看着爾泰,不禁跟着爾泰興奮起來。唔,這次的微服出出巡意義重大!可是……
永琪急道:“可是,小燕子還沒背出‘古從軍行’來,怎麼辦?”
爾康也急了,道:“我們大家想個辦法,幫她忙,讓她快讀快背!”
永琪沉思了會兒:“快讀快背?”
幾乎是毫不耽擱,三個臭皮匠就來到了漱芳齋的小院裡。
可他們三人哪知道,小燕子不是不會背,而是不喜歡背這些關於戰場的詩。
在小院裡,永琪拿着一把長劍舞得銀光閃閃,像一條光環,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看得不得了。紫薇和小燕子,帶着所有漱芳齋裡的人,圍着觀看。看到那把長劍像是活的一樣,時而凌厲,時而柔軟,大家都看得歎爲觀止,小燕子似乎沒興趣。永琪一面舞劍,一面隨着劍的動作,念着“古從軍行”:
“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野雲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人漢家。”
永琪舞完,大家掌聲雷動。小燕子只是無精打采的拍了拍手。永琪以爲她沒有學會,便再示範一遍:“這樣拿劍一路往上劈,叫作‘白日登山望烽火’,這樣回劍一掃,叫作‘黃昏飲馬傍交河’,這樣刷刷刷刷舞過去,叫作‘行人刁斗風沙暗’,這樣咚咚咚咚連續震動,叫作‘公主琵琶幽怨多’!來,小燕子,我們先練這四句!”
小燕子向紫薇看了一眼,紫薇也跟她使了個眼色,小燕子便無奈的點點頭,道:“好吧!我來試試!”
爾康遞了一把劍給她,她就舞了起來,一邊舞,一邊念着:“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大家欣喜,又叫又跳。喊着:“學會了!學會了!她會了!”
小燕子不高興,把劍一扔,揹着:“野雲萬里無城郭,雨雪紛紛連大漠,胡雁哀鳴夜夜飛,胡兒眼淚雙雙落。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人漢家。”
大家都傻了。怎麼,永琪念一遍你就記住了嗎?
紫薇叫道:“小燕子!”
小燕子叫道:“我又不是不會背,我討厭這首詩嘛!打仗,打仗,打仗很好玩嗎?打仗除了死人還能幹嘛!幹嘛要背這首嗎!背一首快樂的不是很好嗎!難道一定要背打仗的嗎?如果硬要背打仗的,行啊!幹嘛要背這首嘛!索性就背那首‘華夏永屬漢家天’這仗不就打起來了嘛!”剛說完,永琪、爾康、爾泰、紫薇、金瑣馬上上來捂住了她的嘴。
爾泰馬上跑到大門口,四處望了望,馬上把大門給關上了。
幾個人把小燕子拖到了大廳,奴才們在門外守着。
衆人到了大廳裡,大家又是關門,又是關窗的。
終於所有人都坐了下來。
永琪叫道:“小燕子,你別嚇我!這個玩笑開不得。”
爾康呼吸急促:“燕子啊,我的心都快跳到喉嚨口了,以後這種玩笑千萬千萬別開了。”
爾泰也道:“是啊,燕子,這首詩可是要人命的,千萬別說了啊!”
紫薇來到小燕子身邊,在她耳邊道:“你不是答應過我嗎?遵守你的諾言,好不好!”
小燕子看了看大家道:“對不起,我一時情急,我歷史看多了,那種打仗的場面,我想想就害怕,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多少百姓死於非命,我想到血流成河的場面,我就氣不過。這樣悲壯的場面,那些詩人居然還有心情作詩,作詞,居然還能流芳百世。齷齪,噁心,想吐。一個好好地‘微服出巡’,爲什麼要弄這樣一個開頭啊!是‘微服出巡’耶,不是‘御駕親征’耶,搞什麼嘛!”
永琪、爾康、爾泰全都情呆了,小燕子一口氣用了這麼多成語。
“小燕子,你到底有沒有讀過書啊!”永琪驚歎不已。
“讀過,什麼都讀過!你們能不能想個辦法,這首詩,我不想背!哼!什麼行人刁斗風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我看是‘皇上刁難風沙暗,公主背詩幽怨多!’”
爾泰道:“可是,你還是得背嘛!如果你不背,只怕‘皇上聽了臉色暗,公主禁足幽怨多’!”
小燕子聽了爾泰的話,剛剛還是一臉的苦惱的樣子,突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道:“好像是哦!不過,我不管,從小我就討厭這種詩,每次學完這種詩之後,從此以後,我就不再去看它了。這一次,這首詩,我不要背出來,但是我也要出去。”
幾人相互望了望。紫薇這時笑笑道:“那讓我來想想辦法吧!明天按照我的意思做,如何?”
大家都向紫薇看去。也就這樣大家都商量好了。
下一天,小燕子、永琪、爾康、爾泰和紫薇一起到了乾隆面前。先不是背詩,而是聊天,他們把乾隆拉到御花園裡。
小燕子道:“皇阿瑪,那個‘古從軍行’能不能不背啊?”
乾隆問道:“怎麼,沒有背出來嗎?”
“不是啊!我背出來了,可是,皇阿瑪,這首詩那麼淒涼,不適合現在背嘛!您看,這首詩,又是烽火,交河飲馬,不是報夜的刁斗聲,就是幽怨的琵琶聲。還有什麼,聞道玉門猶被遮,應將性命逐輕車。年年戰骨埋荒外,空見葡萄人漢家。阿瑪,這個情景,不像現在耶!現在是國泰民安,哪有什麼戰骨埋荒外,能不能換一首啊?”
乾隆驚了道:“你居然還能解釋出來,太不可思議了。看起來,這首詩,你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你要換,那好,朕就換一首。換什麼呢,要歡快一點的。讓朕想想!”
小燕子向紫薇看了一眼,紫薇向她挑了挑眉毛,小燕子點點頭,便道:“皇阿瑪,紫薇昨天就幫我想好了一首,所以我也學了幾句。阿瑪,如果勉強背的對,您就讓我通過怎麼樣?”
乾隆好奇了,道:“背來讓朕聽聽!”說着,坐在了御花園的涼亭裡。
小燕子清了清噪子朗聲背誦起來:“春雲欲灃旋朦朦,百頃南湖一棹通。回望還迷堤柳綠,到來才辨謝梅紅。不殊圖畫倪黃境,真是樓臺煙雨中,欲倩李牟攜鐵笛,月明度曲水晶宮。”
小燕子背完,乾隆驚奇的看着小燕子,一臉的不相信的問:“這是朕的詩!你居然會背朕的詩!”
小燕子笑笑道:“回皇阿瑪,是紫薇教的!念得不好。念不出皇阿瑪的韻味!”
乾隆又向紫薇看去,盯着她道:“紫薇,那你知不知道這是朕什麼時候作的詩嗎?”
紫薇甩帕道:“回皇上,是您在乾隆十六年二月,第一次下江南,在嘉興遊南湖作的詩!”
乾隆太意外了,太驚喜了,看着紫薇,對這個靈巧的女子,打心眼裡喜歡起來,“哈哈”笑道:“小燕子,你的這個幫手太高段了!朕甘拜下風!算你過關了!”大家都非常高興。乾隆又擡頭向小燕子看了看:“小燕子,朕要問問你,這首詩,你花了多少工夫啊?”
小燕子想了想道:“這個……我……我抄了一百遍,默了一百遍,背了一百遍,背的我……眼都花了,腦子都亂了,反正,現在腦子裡都是那個南湖的景象,煙雨樓的景象,一大堆啊!”
乾隆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
在乾隆的“哈哈”聲中,大家也跟着嘻嘻哈哈。
爾康知道小燕子過關了,終於鬆了一口氣。可是,乾隆看紫薇的眼神,那麼欣賞,那麼憐借,爾康就又覺得有點不對勁,擔心極了,再看小燕子,想到乾隆的暗示,更加煩亂。永琪和爾泰,嘴裡跟着乾隆打哈哈,心裡也都各有心事。大家雖然都在笑,卻只有乾隆笑得最是無牽無掛了。
這天晚上,金瑣可耐不住性子了,到紫薇這兒來道:“小姐,你跟皇上去‘微服出巡’,好歹也得帶着我呀!我八歲開始服侍你,從來都沒有跟你分開過,你把我一個人留在皇宮裡,我的日子怎麼過?每天牽掛着你,一定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的。”
紫薇道:“金瑣,和你分開,我也捨不得呀!可是跟皇上出門,我已經是小燕子的附件了,附件再帶附件,怎麼樣都說不過去。我差點就跟皇上要求了,又怕把事情弄砸,結果,還是開不了口。”
金瑣道:“你就試試看嘛!既然你和小燕子都是丫頭,那麼皇上多帶一個丫頭又怎麼樣呢?”
紫薇心裡也不舒服。
小燕子道:“金瑣,你放心吧!一路上我會照顧紫薇的,放心啦!”
金瑣道:“有你照顧,我才擔心呢!將在外,軍令有所不授,萬一他們見你不在宮裡,又見到皇上也不在,他們就來反清怎麼辦呢?”
紫薇忙“噓”了聲,道:“金瑣,聲音輕點啊!這種事,你也說的這麼大聲,小鄧子他們再大膽,也不敢瞞着這種事啊!”
小燕子道:“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沒事!只不過,是得說輕點,這個皇后,看我極不順眼,指不定,暗處就有她的眼線呢!”
紫薇道:“金瑣,我鄭重的答應你,我會保護我自己,額娘只是讓我不要用武功,沒讓我不用暗器啊!還有,我也不讓自己生病,不讓自己碰到意外,好不好?”
金瑣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們要去多久?”
紫薇道:“皇上說大概三個月!要看路上的情形而定。”
金瑣道:“那有件事情,你一定要隨時把它放在心上。”
紫薇笑問道:“什麼事?”
金瑣道:“如果路上有機會,可以對皇上說出真相,你千萬要把握,不要顧慮這個,顧慮那個,把機會又給放過了。”
紫薇點點頭。
金瑣心中激動,猛然抱過紫薇道:“要一路小心,一路保重啊!”
紫薇也道:“你也是!你也是!”又放開金瑣道:“要小心皇后和容嬤嬤。”
小燕子道:“金瑣,你不要婆婆媽媽了,你現在數數紫薇的頭髮,回來的時候,你再數數,少一根,我給你打一下,少二根,我給你打二下,這樣行吧!”
金瑣道:“可是打了你,她的頭髮還是少了呀!”
小燕子一怔,快暈了,道:“完了,完了,這一路我可累了。”
兩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雖然說是“微服出巡”,一位皇上要出門,仍然是浩浩蕩蕩的。又是車,又是馬,又是武將,又是隨從。大家已經儘量“輕騎簡裝”,隊伍依舊十分壯觀。
馬車,踢踢踏踏的走在風景如畫的郊道上。馬隊踢踢踏踏的相隨。
小燕子又哪裡知道,這些人裡,福倫和靈逍是自己的表舅和親舅舅,而爾康、爾泰也算是她的表兄長。
靈逍也不知道自己心愛的那個女子的女兒就在自己身後的馬車裡與乾隆說笑呢!
車內,乾隆、小燕子、紫薇、紀曉嵐坐在裡面。
車外,爾康、爾泰、永琪、福倫、鄂敏、傅恆、靈逍、太醫都騎馬。
乾隆看着車窗外,綠野青山,平疇沃野,不禁心曠神怡,說道:“今天風和日麗,我們出來走走,真是對極了!怪不得小燕子一天到晚要出來,這郊外的空氣,確實讓人神清氣爽!”便高興的喊:“小燕子!平常都是紫薇唱歌給我聽,今天,你唱一首來聽聽!”
小燕子一呆道:“皇……皇老爺!您要我唱歌啊?”
乾隆道:“什麼黃老爺?你這丫頭,纔出門,你就給我改了姓?我是艾老爺!”
小燕子道:“是!艾老爺,我的歌喉跟紫薇沒法比呀!”
乾隆道:“沒關係,唱!”
小燕子無奈,就唱:“小嘛小兒郎,揹着書包上學堂,不怕太陽曬,不怕風雨狂,只怕師傅說我懶,沒有學問,無臉見爹孃!”一邊唱,一邊看紀曉嵐。
乾隆沒聽過這樣樸拙的兒歌,聽得津津有味,看着紀曉嵐直笑,說道:“紀師傅,這首歌,是唱出她的心聲了!”
紀曉嵐笑着說:“是!我明白了!原來她也有‘怕’,我只怕她‘不怕’!”
紫薇心情愉快,看着衆人,接着小燕子的歌,用同調唱了起來:“小嘛小姑娘,拿着作業上學堂,擡頭見老鼠,低頭見蟑螂,最怕要我寫字,魚家瓢蟲,滿紙盡荒唐!”
小燕子一聽,對着紫薇就一拳捶去,道:“你笑話我,太不夠意思了!”
紫薇又笑又躲,乾隆沒聽明白,忙着追問:“什麼魚家瓢蟲?”
紫薇一愣道:“嗯……上次老爺要小燕子寫‘禮運大同篇’,她一面寫,一面問我,這個‘魚家瓢蟲’,怎麼筆畫那麼多?我伸頭一看,原來是‘鰥寡孤獨’!”
紫薇話未說完,乾隆和紀曉嵐都已放聲大笑。
車外,爾康爾泰和永琪騎馬走在一起。車內的歌聲笑聲,不斷傳出來。
永琪說:“他們說說笑笑,高興得不得了!”
爾康接口:“我真是心裡打鼓,上上下下,亂七八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愁?”
爾泰高興得很,道:“你別煩了,當然是該喜,能夠笑成這樣,離我們的期望,是越來越近了!”
永琪道:“是啊,是啊!”
爾康情不自禁的望向車裡,只見紫薇和小燕子手拉着手,神彩飛揚。兩人正興高采烈的合唱着一首歌:“今日天氣好晴朗,處處好風光!蝴蝶兒忙,蜜蜂兒忙,小鳥兒忙着,白雲也忙!馬蹄踐得落花香!眼前駱駝成羣過,駝鈴響叮噹!這也歌唱,那也歌唱,風兒也唱着,水也歌唱!綠野茫茫天蒼蒼!綠野茫茫天蒼蒼!天蒼蒼!”
歌聲中,金車寶馬,一行人向前迤邐而行。青山綠水,似乎都被紫薇和小燕子唱活了。乾隆的臉,洋溢着歡樂。爾康、永琪、和爾泰,也放下重重心事,享受起這種喜悅來。連福倫、傅恆、鄂敏、靈逍這四位武將,也都綻出了笑意。
這天,走在半路上,乾隆一時興起、要去爬山。那座山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鬱郁蒼蒼,都是參天古木。大家從山路走下來,山下,是一條婉蜒的小溪,岸邊,綠草如茵。周圍的風景,居然美得不得了。乾隆站在水邊,流連忘返。乾隆忽然說:“走了這麼大半天,現在餓了!不知道那兒可以弄點東西來吃吃?……”
爾康一怔道:“現在嗎?好像一路走過來,都沒看到村莊。想吃東西,只好趕快上車,我們向前趕趕路,應該離白河莊不遠了!”
乾隆說:“可是,這兒的風景真好!如果弄點酒菜來,我們大家,鋪一塊布在地上,就這樣席地而坐,以天爲廬,以地爲家,面對綠水青山,吃吃喝喝,豈不是太美妙了!”似乎一點兒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靈逍急忙交待:“就這麼辦,爾康、爾泰!你們趕快去想想辦法,車上,我們帶了酒,拿到附近老百姓家裡去熱一熱,再找找看有什麼可吃的?”
爾康和爾泰面面相覷。
鄂敏道:“如果你們兄弟兩個沒辦法,我就去打野兔,走上帶了弓箭!”
傅恆道:“對,還好我們是武將,你去打野兔,我去獵雁子!”
小燕子忙從乾隆身後跑上來道:“燕子?傅六叔,您就饒了它吧!”
傅恆道:“此雁非彼燕。”
小燕子道:“管它什麼燕子,都是我的本家!”
永琪三人笑了,爾泰道:“這個時候打野兔也好,打野雁也好,都是遠水救不了近火了。”
永琪接口道:“說的也是,我看就我們三個臭皮匠去想辦法吧!”
紫薇馬上熱心的說:“我剛剛看到附近有個農家,小燕子,我們兩個去吧!要找東西吃,恐怕男人不行!他們又不知道什麼好吃,什麼不好吃!什麼材料能做菜,什麼材料不能做菜!何況,我們如果要弄東西吃,恐怕還要借鍋借碗,連油鹽醬醋,都不能缺少!”
小燕子連忙點頭:“是是是!我們兩個是丫頭,諸位老爺就在這兒等一等,讓我們去碰碰運氣!”
紀曉嵐喊:“去吧!可不許空手而回!我現在酒癮已經犯了!”
紀曉嵐此話一說,大家都紛紛叫餓。
爾康說:“她們兩個去,不如我們五個一起去吧!”
於是,五人結伴,嘻嘻哈哈而去。
沒多久,五個人回來了,大家手裡捧着鍋碗瓢盆,青菜雞鴨,居然滿載而歸。
一會兒,火已經升起來了。小燕子在地上挖了個大洞,在烤兩隻“叫花雞”,香氣四溢。大家聞到這股香味,人人精神一震,大家陪着乾隆,坐在草地上,都是一臉的興高采烈。
另一邊,紫薇用石塊架了一個爐子,用借來的菜鍋,正熟練的炒着菜。爾康爾泰永琪都在一邊幫忙,生火搬柴,忙得不亦樂乎。爾康一面幫忙,一面低問紫薇:“都是一些青菜,只怕皇上吃不慣,怎麼辦?……”
爾泰說:“這可是無可奈何的事,能夠弄來的東西。都弄來了!”
紫薇笑笑道:“沒關係,有雞有鴨,已經可以了!給皇上換換口味,也不錯!”
乾隆和衆人被香味引誘得垂涎欲滴,來到小燕子和永琪那兒,問道:“小燕子,可以吃了嗎?你這是一道什麼菜?這麼香,讓朕肚子裡的饞蟲都在大鬧五臟廟了!”
小燕子直笑,道:“嘻嘻!這個菜名不能講給老爺聽!”
乾隆好奇:“別賣關子,講!”
小燕子說:“這是‘叫花雞’,原來是叫花子偷了雞,就這樣吃的!”
乾隆愣了一下:“這個名字實在不雅!你弄什麼雞不好,怎麼弄個‘叫花雞’給我吃呢?”當然了,畢竟貴爲天子,對於這個名字還是有那麼一點忌諱。
紫薇就回頭笑着說:“其實,那個叫花雞也有另外一個名字!只烤一隻叫做‘叫花雞’,烤兩隻就不叫做‘叫花雞’了!”
乾隆問道:“哦?那叫什麼?”
紫薇道:“叫‘在天願作比翼鳥’!”
小燕子一怔,永琪一怔,兩人不知哪來的害羞。
乾隆也一怔,高興道:“好好好!好一個‘在天願作比翼鳥’!”
紀曉嵐也忍不住笑了,不禁驚看紫薇,心想,這個丫頭好聰明!說:“居然有這麼美的菜名?好像讓人不忍心吃了!”
小燕子馬上回神,“叫花雞”烤好了,她就喊着:“烤好了!烤好了!”
小燕子和永琪用石塊敲掉泥巴的殼。乾隆和大家好奇的看着,都是大開眼界。小燕子撕開了雞,遞給大家。
乾隆也不考究了,跟着衆人,用手撕了雞,津津有味的吃着。
紫薇爲衆人斟酒,並端上小菜。
乾隆讚道:“哇!這個‘在天願作比翼鳥’確實好吃!”又向紫薇問道:“紫薇,你炒的這個紅杆子綠葉是個什麼菜,顏色挺好看!”
沒等紫薇說,小燕子便道:“這個菜名叫‘紅嘴綠鸚哥’!”
衆人一驚,反正紫薇等人只是笑笑而已,其他人嘛,都向小燕子看去,小燕子忙道:“哦,是紫薇剛剛告訴我的。”
鄂敏伸頭一看,道:“什麼‘紅嘴綠鸚哥’,就是菠菜而已!”
永琪說:“鄂先生,在這青山綠水中吃飯,必須詩意一點!小燕子說,這是‘紅嘴綠鸚哥’,這一定就是‘紅嘴綠鸚哥’。更何況,這可是出自小燕子之口啊!”
乾隆大笑:“是呀!是呀!你們這些帶兵的人,就是太沒有想像力!”
傅恆附和着乾隆道:“美味呀美味!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又是‘比翼鳥’又是‘鸚哥’,今天,咱們還是跟天上飛的東西有緣!”
小燕子好脾氣的笑道:“只要你們不吃紅燒小燕子,清蒸小燕子,其他飛禽走獸,我也顧不得了!”
太醫也起鬨:“又好吃,又好聽,又好玩!又好看!人家吃東西,只有色香味,現在,還加了一個‘聽’,這次跟老爺出來,真是有福了!”
紀曉嵐由衷的稱讚:“是啊,這個紫薇丫頭,真是‘慧質蘭心’!”
小燕子邀寵的問:“紀師傅,那我呢我呢?”
乾隆搶着說:“你呀?你是‘有口無心’!”
小燕子衝口而出,道:“老爺,你是‘有點偏心’!”
衆人大笑。
紀曉嵐說:“小燕子的確有進步啊,有個紫薇就是不一樣了!”
這時,紫薇上菜。一盤炒青菜,說道:“老爺,我拉臨時作菜,這鄉下地方,只能隨便吃吃,這道菜味道普通,名字不錯!”又向小燕子說道:“小燕子,你猜猜這叫什麼?”
小燕子一驚,心道:“說了一個菜名,差點嚇死我了,我就不說了。”便道:“我哪兒知道?你又沒告訴我!”
紫薇笑了笑,便道:“這叫‘燕草如碧絲’!”
衆人不禁哈哈大笑,乾隆笑得尤其高興。
紫薇又上了一盤炒青菜,道:“這是‘秦桑低綠枝’!”
紫薇又上菜,還是炒青菜,上面覆蓋豆腐,道:“這是‘漠漠水田飛白鷺’!”
紫薇再上菜,還是炒青菜,上面覆蓋炒蛋,道:“這是‘陰陰夏木囀黃鵬’!”
乾隆大樂,一羣人笑得東倒西歪。
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葷菜,是烤鴨子。
乾隆問道:“這是什麼?”
紫薇道:“這怪‘鳳凰臺上鳳凰遊’!”
乾隆大笑。所有的人,都跟着笑得嘻嘻哈哈。
但小燕子聽到了這句“鳳凰臺上鳳凰遊”,心中便有了心思,心中念着:“鳳凰臺上鳳凰遊,鳳去臺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總爲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是啊!大明朝也沒有了,明代衣冠也成了古丘了,唉!”
終於,一餐飯在吃吃笑笑中結束,杯盤狼藉。大家酒足飯飽。乾隆有意跟紫薇開玩笑,指着叫花雞的泥殼問道:“這是什麼?”
紫薇想了想:“這是……‘黃鶴一去不復返’!”
乾隆撫着吃飽的肚子,笑得合不攏嘴:“黃鶴一去不復返?哈哈!太有意思了!真的是一去不復返了!哈哈!”
紀曉嵐想難紫薇一下,指着已經吃得只剩骨頭的鴨子問道:“紫薇,這又是什麼!”
紫薇看看鴨子骨頭,再看前面的小溪,說道:“這是‘鳳去臺空江自流’!”
乾隆大笑拍起手道:“紫薇丫頭!我服了你了!”
衆人跟着拍起了手,跟着大笑不已。
似乎小燕子的笑有點勉強。
在一路上,說說笑笑,有時在客棧裡,紫薇和乾隆下下棋,到了夜深人近時,小燕子也會與紫薇下會兒棋,兩個丫頭也經常偷偷的說話。大家一路上游山玩水,真是高興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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