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章(一百二十七)祈禱

能瞬間將碰觸到的一切,裡裡外外凍成冰的冰霜,以佈雷諾的魔法陣爲圓心,飛速地擴張開來,將經過的地面全都染成了晶瑩的白色。接着,一道道粗細不一、吐着比龍息還要熾熱的火焰的裂隙出現在了冰面上,所有在裂隙附近的東西,除了冰霜,全都燒成了灰燼。

冰與火的煉獄在向自己逼近,諸葛狐第一反應便是製造出寒冰屏障來保護自己,可當他詠唱起咒文時,才發現魔力風暴已將他體內的魔力抽取到只剩下不足一成。

其實不光是諸葛狐,戰場上,但凡體內有魔力存在的,魔力都被風暴抽取掉了大部分。失去了魔力的支撐,諸葛狐還沒有傻到,認爲以自己區區A級“清醒者”的能力便可以對抗佈雷諾的魔法。他狂奔起來,以一輩子都不曾用過的速度狂奔起來,他要趕在冰火煉獄之前,到達路羽遙身邊,這是他僅存依靠。

“白骨精!你們的魔法師搞什麼?他是不是瘋了?”李飛趴在地上,一雙爪子嵌入了地面之中,奮力抵擋着狂風的力量。

“可惡,佈雷諾這個混蛋!自己活膩味了,還要拖我下水!”變回成人形厄諾明託緊挨着李飛,雙手抓着有一半沒入地面的白骨長槍,不敢有絲毫放鬆,“你倒是聰明,我下來,你也跟着下來。”

李飛笑道:“多謝你的讚美了!不過,你就沒有辦法阻止他嗎?他好歹是你們那邊的,難不成,你真想和我同歸於盡?”

“你以爲我不想阻止他?和你們同歸於盡?哼!就是全城的人類加一起,都比不上我的一條命寶貴!”厄諾明託加了把勁,將長槍又沒入地面幾分,“可現在我的魔力幾乎被抽空了,就是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倒是你,聽說,黑薔薇叛逆的那個老傢伙,不是很看重你嗎?除了‘新月謐語’,他就沒再給你點保命的好東西?”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和你口中的老傢伙,真的不是很熟。”李飛的聲音裡帶着一絲戲謔,“‘新月謐語’,是他欠我的,除此之外,他再沒給我其他好東西,我也不想和黑薔薇家有太多牽扯。你要是指望我,那就準備和我們這些所謂‘卑賤的人類’一起上西天吧!”

“該死的佈雷諾!要是能活下來,我絕不會放過他!”李飛這邊沒了指望,厄諾明託大聲地咒罵道。

“魯克!”

“路障!”

就在戰場上所有人都在抵抗狂風之際,有兩個巨大的身影卻還直挺挺地站着,即使狂風吹得他們身體搖晃,但青灰色和黑色的拳頭,還在不停地碰撞着,嘶吼着。路障和魯克,他們之間最爲原始的戰鬥,似乎並未受到狂風和魔力風暴的任何影響,而每當他們的拳頭相碰,爆發出的能量,甚至連狂風也被吹到了一旁。

“那兩個傢伙倒是玩得開心,師兄,我們怎麼辦?”齊格飛看了一眼遠處的路障和魯克,無奈地說道。

“只能祈求上帝保佑了,想不到,那個佈雷諾,竟敢施放古龍咒文!‘帝國’的走狗,果然是瘋子!”聖·約翰貼着齊格飛,跪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道。

“古龍咒文?是什麼東西?怎麼如此恐怖?”齊格飛問道,見聖·約翰身體有些不穩,他手上多用了些力氣,現在他的手正將聖·約翰手壓在插神劍的劍柄上,兩個人就靠着一把劍與狂風抗爭。

聖·約翰道:“教父曾經和我略爲提到過,古龍咒文乃是上古時期,龍族所創造和使用的魔法,絕大多數已經湮滅在了歷史的黃沙中,加之施放的咒文必須用上古龍語吟唱,如今哪怕是在龍族內部,能使用的也沒幾個,而且通常一個魔法師能掌握的古龍咒文,不過一個而已。但就這一個咒文,卻比得上千百個魔法,因爲這些上古時期流傳下來的咒文,每一個都是爲了純粹的毀滅和破壞而生。不過,古龍咒文威力巨大,可它的缺陷也同樣明顯。”

“什麼缺陷?”齊格飛迫切地問道,“只要能掌握它的缺陷,說不定會有破解之法。”

“魔力!”回答齊格飛的不是聖·約翰,而在他們一旁的德萊爾,背後伸出的大量血紅色觸手將德萊爾牢牢固定再了地上,“釋放古龍咒文所需要的魔力是驚人的,要是施放者的魔力不足,便會受到反噬。而且,這裡不是魔法次元,空間中存在的魔力太過稀薄,根本不足以支撐佈雷諾發動古龍咒文。”

“我看未必吧?”齊格飛冷嘲道,“你那位同胞看起來可不像魔力不足的樣子啊!”

“無知!虧你是那傢伙的徒弟!”德萊爾鄙視道,“你以爲我們體內的魔力,還有他們施放的魔法,梵蒂岡的魔力屏障,天空中的灰雲幻境,都到哪去了?佈雷諾這個瘋子,爲了施放古龍咒文,正不顧一切地吸收這裡所有由魔力構成的東西!”

“一旦這裡所有的魔力被吸收殆盡,形成魔力真空的環境,當中又有那麼大一股魔力風暴存在……”聖·約翰眉頭緊皺在一起,“德萊爾!必須阻止他!否則,麻煩的就不光是古龍咒文了,搞不好,整個梵蒂岡都要湮滅在魔力風暴中了!”

德萊爾沒好氣地說道:“還用你說!我比你更瞭解後果!要是任憑佈雷諾的魔法持續下去,在梵蒂岡湮滅前,我們就要先被抽乾了!但是現在大家都魔力不足,如何能阻止身處咒文和魔力風暴中心的佈雷諾?而且,現在魔法已經處在失控的狀態,就是阻止了佈雷諾,也未必能讓魔法停下。”

古龍咒文製造出的煉獄,幾乎碰觸到了腳後跟,但諸葛狐沒有放棄,還在狂奔着,路羽遙就在他的前方,他相信只要跑到路羽遙面前,便安全了,而且,路羽遙也動了起來,正跑向了自己,這令諸葛狐的心又安定了不少。但意外的是,路羽遙並沒有在諸葛狐身邊停下,她掠過了諸葛狐身邊,化作一道黑箭,衝進了位於死寒煉獄中心的魔力風暴之中。

全力奔跑的諸葛狐回頭一望,漸漸停下了腳步,擴張的死寒煉獄居然也停了下來,定格在了諸葛狐擡起的腳後跟下。

寒冰上裂隙噴出的火焰緩緩熄滅,晶瑩的冰霜蒸發無蹤,只留下了一道道難看的裂隙。戰場上肆虐的狂風停止了,不管是人類,還是“帝國”的龍族,都感受到了一股溫暖,讓他們緊張的神經放鬆了下來,但也打消了他們心中的戰意。

藍紅相間的魔力風暴,變成了耀眼的金色,慢慢停了下來,最後和一樣變成金色的魔法陣一起,輕柔地消散在了空氣中,在原本魔法陣的中心,路羽遙和佈雷諾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諸葛狐做了幾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可又被空間裡異常充裕的魔力所嚇到,而其他人,也都一樣,就連路障和魯克也停下了手中的拳頭,一臉茫然地環顧起四周。

梵蒂岡的戰場陷入了一種奇怪、詭異的狀態之中,所有的教廷和“帝國”士兵,還有指揮官,都跟路障和魯克一樣,茫然地環顧着四周,哪怕是剛剛還面對面廝殺的敵人就在身旁,這些士兵們竟然沒有一個想到,要在第一時間拿起武器,幹掉自己的敵人,大家彷彿都還沒有從末日般場景的震撼和驚恐中緩和過來。

“‘帝國’的爬蟲!去死吧!”幾分鐘後,沉靜的戰場上終於再次響起了士兵火熱的嘶吼,查克拔出插在地上的長槍,刺向距離他不遠處的一名“帝國”士兵,他要帶領教廷的士兵,先發制人,打破這個詭異的僵局,一口氣擊潰“帝國”的軍隊。

長槍如毒蛇般撲向“帝國”士兵的咽喉,然而,在距離“帝國”士兵不到一個槍頭的距離時,卻停了下來。查克保持着攻擊的姿勢定在那裡,擡起頭,呆呆地望着天空,戰場上其餘的士兵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擡起了頭,哪怕是被查克長槍所指的那名“帝國”士兵也不例外。

空中,翻滾的灰雲停下了,在佈雷諾魔法陣位置的上空,灰雲散去,露出了被灰雲遮擋許久的藍天,並且,藍天的範圍還在不斷擴大,直到整個梵蒂岡城的上空都不再有一片灰雲殘留。

柔和的金色光芒從藍天中撒下,不像太陽光那般熾熱,卻讓所有沐浴在光芒中的人和龍,全身上下,由內而外地有一種溫暖的舒適感,查克以及教廷的士兵們,甚至還彷彿聽到了某種神聖的歌聲。

查克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手,長槍落地,他亦雙膝跪地,手中緊握十字架,在神聖的光芒與歌聲虔誠地祈禱。緊跟着,其他教廷士兵們,也紛紛和查克一樣,放下武器,跪在地祈禱。

這可是在戰場上,教廷士兵們的行爲無異於伸出脖子給“帝國”士兵砍,德萊爾可不想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全體士兵!攻擊!幹掉你們面前卑賤的人類!”德萊爾的命令在他的吼叫中,傳遍了整個戰場,可隨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卻沒有一名“帝國”士兵聽從他的命令,就連魯克也沒有再向路障發起攻擊。

“你們!想違抗軍令嗎?我命令你們!幹掉所有人類!不留一個活口!”德萊爾急切地再次下令道,他害怕時間一長,教廷的士兵們從現在這詭異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他會失去這絕佳的反擊機會。

終於,在德萊爾再三的命令下,一些“帝國”士兵顫抖着,舉起了自己的武器或者利爪,準備幹掉身邊的教廷士兵,可當“帝國”士兵們準備揮下屠刀時,他們又猶豫了。

“對不起!我做不到!”一名“帝國”士兵丟下了武器,和教廷士兵一樣跪到地上,虔誠地祈禱。

“我也做不到!”

“我也是!”

“將軍,哪怕是違抗軍令,我也做不到!”

……

場面漸漸超出了德萊爾的控制,越來越多的“帝國”士兵放下武器,跪地祈禱,他們中大部分都一生都不曾信仰過戰鬥和榮譽以外的東西,但現在,卻和教廷裡虔誠的教徒們沒有區別。

“你們!你們還算是‘帝國’地軍人嗎?你們放棄了偉大龍族的榮耀和驕傲!”德萊爾破口大罵,任憑他如何怒罵,直到所有“帝國”士兵都跪下,卻沒有一個願意理睬他。

“行!你們不動手,我來!”德萊爾邁着沉重的腳步,一步步向齊格飛和聖·約翰走去,神情似乎略有一些痛苦,“不能清除掉你們教廷的士兵,只要能幹掉你們,一樣是我們‘帝國’的勝利!”

“去死吧!”德萊爾手腕上的利刃揮向了齊格飛的脖子,齊格飛卻沒有反擊和閃躲,只是單膝跪在地上,一臉虔誠和堅定地盯着德萊爾。

利刃剛揮下便停住了,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止了德萊爾,他努力地想要與之抗爭,但終究還是以失敗告終。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德萊爾驚恐地退後了幾步,他認爲是齊格飛或者聖·約翰對他施加了某種魔法。

“哼!德萊爾,你以爲經過佈雷諾那個魔力風暴的吸收,大家在短時間內,還能有魔力幹什麼嗎?”齊格飛沒動,聖·約翰卻費力地站了起來,齊格飛想要拉住聖·約翰,但聖·約翰笑了笑,靠近了德萊爾。

還有體力能夠戰鬥的德萊爾,面對已經完全沒有戰鬥力的聖·約翰,居然表現出了害怕,他將雙手的刀刃護在胸前,斷斷續續地說道:“你……你不要過來!快停……停下!”

又走了兩步,聖·約翰才按德萊爾要求地停在原地,“德萊爾,你這個可悲的污穢之物!你還敢說沒有神存在嗎?”

德萊爾道:“神?你什麼意思?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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