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用顫抖的手拉開維琳娜對面的椅子,坐了下去。兩位年輕人低着頭站在他的身後,老大和領導彙報,他們自然不會天真的以爲自己也可以坦然地坐下。
實際上這點禮節,維琳娜可能不會在意,但她身邊的溫妮薩可是出了名的古板,任何無禮的行爲,她都會視爲對家族的挑釁,就忠誠度來說,溫妮薩無疑是家族中,非“公爵”血脈裡最忠誠的,不過,她是真的忠於家族,還只是單單對維琳娜,這點在“花園”是倒算是一個老八卦了。
“別緊張。”維琳娜看眼前的男子坐立不安,笑了笑,爲對的倒上了一杯熱茶,“我又不是惡魔,家族傳統也不是隻問結果。要是所有任務都不會失敗,那你們倒成神了。”
男子尷尬一笑,喝了口茶,溫熱的茶水,讓他鎮定下來。稍微整理下衣服,他開始向維琳娜詳細彙報起來。
在男子彙報的過程中,維琳娜自始至終沒看男子一眼,一頁一頁翻看着溫妮薩給的文件,不時微皺下眉頭,喝一小口紅茶。
對維琳娜看上去不在乎自己的態度,男子並沒有太意外,或感到不妥,他知道,維琳娜手中的,就是這次任務詳細的報告,沒準比他彙報的還要詳盡。
而維琳娜要他們彙報,是爲了和手中的報告進行對比,找找看有沒有遺漏的地方,家族高層歷來都是如此。旁觀者述說的內容和經歷者述說的,或多或少,會有所差別,而有些差別,對一位統領全局的領導者來說,很可能會影響到全盤的計劃和安排。
彙報整整持續了一個下午,陰霾的天空中看不到太陽,但暗下來的光線和悶熱的空氣,告訴了所有人,到黃昏了。男子彙報的很詳細,詳細到他們每天吃的東西,去哪裡吃,碰見哪些行跡可疑的人,一個不漏,全告訴了維琳娜。
“我們記得的情況就是這些了。”彙報完最後一個字,男子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整個過程裡,維琳娜沒看他一眼,他還是能感覺到,眼前這位未來的“女公爵”身上,散發出的強大的氣場。
男子起身行禮,和兩個同伴準備離開,他們的任務到這裡纔算真正結束,接下來,他們需要做的,是回到自己的住所,等待家族對於這次任務失敗的處理。
“等等。”維琳娜又隨意地翻看了幾頁桌上的資料,叫住了準備離開的三人,“看你們應該是匆忙趕回來的吧?辛苦了,回去好好清理一下,在‘花園’裡休假三個月,當然,基本工資還是會給你們算的。”維琳娜說話的語氣很輕鬆,像是在開一個不太有惡意的玩笑。
“謝謝!”三名穿西裝的男子對着維琳娜的後背彎腰道,禁足三個月,對他們來說,算是非常輕的懲罰了,而且在“花園”裡呆三個月,算不得多難受,外界有的,這裡都可以找到,這個懲罰象徵性的意味太濃了。
一直到晚餐時間,維琳娜都沒離開過桌子,溫妮薩將簡單的晚餐擺到了維琳娜面前,漫不經心地吃着晚餐,維琳娜的注意力還在資料上,桌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你這麼吃飯,小心吃壞肚子。”“天使”坐到維琳娜對面,打了一勺湯,輕泯了一口。
“這面具是他給你的?”維琳娜盯着電腦屏幕問道。
“天使”摸了摸臉上的面具,開心道:“是的,我都快捨不得摘下了,上面充滿了他的氣息。”
“你乾脆洗澡睡覺也戴着好了,順便一提,這面具真沒品味,唯一值得稱讚的設計,是嘴巴那部分,可以自由收縮,方便你喝茶。”維琳娜嘲弄道。
“我喜歡!”“天使”撕下一小塊麪包,放進了嘴裡。
“您要一起吃晚餐嗎?”溫妮薩選了個合適的時機問道。
“天使”點頭道:“加一副餐具好了。”對她來說,吃不吃飯不是那麼重要,但今天的晚餐還挺和她胃口,溫妮薩的廚藝向來不差。
溫妮薩露出難得的笑容,迅速從一旁的小推車上拿出一副餐具,擺在“天使”面前,“天使”決定吃晚餐,是對她廚藝最好的肯定。
“第一天重新掌政,感覺如何?”“天使”吃下一小塊牛排,問到。
維琳娜合上了厚厚的資料和筆記本,“還行。”路羽遙身上的傷基本痊癒,過兩天又能活蹦亂跳了,“天使”撤銷了對維琳娜的處罰,專職護理人員又回到了統治者的崗位上。
“我聽說‘調停人’失敗了?”“天使”的口氣像是在閒聊,而不是商討重大事件。
維琳娜點頭道:“功虧一簣,可惜。”
“並不能怪他們。”“天使”暫時放下刀叉,擦了擦嘴,接過溫妮薩遞來的檸檬紅茶。
“我知道,本來事情幾乎可以說成功了,誰想,半路跑出來個攪局的。禁足三個月。”維琳娜隨意道。
“天使”滿意道:“你和你父親很像,會是一個出色的領導者。”
維琳娜的拿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謝謝。”
“接下來呢?這是第幾次了?”“天使”問道。
“第五次了,你比我清楚白對。”維琳娜撇了撇嘴,今天以前,將近兩年的時間,“花園”的事務全掌握在“天使”手裡,她開的這個玩笑不太高明。
“有對策嗎?”“天使”問道。
維琳娜放下餐具,向溫妮薩點了點頭,溫妮薩麻利地收拾了她的餐具,爲她送上一杯熱茶,“我想讓‘尼德霍格’動一動。”
“龍守護好自己的財寶就行了,讓烏鴉出巢覓食吧!”“天使”提議道。
“你是說,‘夜翼’?”維琳娜不太確定。
“是的,他們最近表現不錯,而且,你不會信不過那個傢伙留下的隊伍吧?”“天使”的眼裡閃過一道不易察覺的詭譎。
維琳娜陷入了思考。
“天使”吃下最後一塊牛排,維琳娜向溫妮薩下令道:“九點,大樓一層,‘夜翼’。”
溫妮薩頷首,飛快地收拾乾淨桌子,起身前去“夜翼”的住所。
維琳娜重新見到“夜翼”,是在一個多月後,面色陰沉的她用力推開了病房的門,諸葛狐和司馬律明躺在病牀上,渾身纏繞着繃帶,除了脖子、眼睛和嘴巴外,沒有第四個能動的部位。
“‘血狼’丟了?”維琳娜憤怒地問道。
“對不起,我們任務失敗了。”司馬律明強忍傷痛,吐出一句道歉,諸葛狐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發呆。
“我最近聽到最多的就是對不起!”維琳娜對司馬律明的回答並不滿意,“我問的是,‘血狼’不是任務!”
諸葛狐猛坐起來,崩裂的傷口染紅了他身上的繃帶。“大公主殿下,‘毒牙’姐,維琳娜,我求你,你一定有辦法!你一定有辦法找回‘血狼'的是不是?我求你,找回她!找回她,我的命給你!”諸葛狐痛哭着,咆哮着,最後身體和心靈雙重的疼痛,使他暈了過去。
“‘帝國’?”維琳娜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詞。
司馬律明搖了搖頭,拿起牀頭櫃上的一個東西扔給維琳娜,“對方留下的,說是要人就去搶,他們不怕!”
維琳娜看了看手中的東西,一把捏的粉碎,嘴角抽搐着,發出低沉,輕微的獸嚎,像是一條即將發起攻擊的野獸。
沒留下一個字,維琳娜轉身離開病房,輕輕地關上了房門,“你計劃好的?”
戴着面具的“天使”正倚靠着病房門外的牆,“如果我說是呢?”
“你……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維琳娜責問道。
“告不告訴你,結果是一樣的,總要有個做反派討人厭的傢伙吧?”“天使”說得很隨意,“這種事,我比你熟練。”
“說得是,他會回來?”維琳娜嘆了口氣,不太確定地問道。
“選擇權在他,不在我,不過,這是個好機會,就三方面來說。”“天使”的右手比出了三根手指。
“一箭三雕嗎?但我先說好,我可不會放過那羣傢伙!不管是不是你的計劃,敢和‘黑薔薇’做對,必須付出代價!”維琳娜用力捏了捏拳頭,憤怒的腳步聲留在了過道上。
“呵呵呵……這可是你的小朋友們自己不乖,撞上來的,別怪我們嘍。”“天使”發出一串笑聲,消失在病房外。
“‘帝國’,以前沒聽過的組織啊?敢和家族做對,吃太飽還是他們老大腦子有坑?”李飛譏笑道。
“最少不是後面一個。”司馬律明神情凝重,“在你離開半年後,我們留意到,家族裡有幾次任務失敗,都牽扯到了這個名爲‘帝國’的組織。它像是一頭久居深海的巨獸,突然出現在海面上。”
“老大,家族不參與世界上各組織的爭鬥,這點你是清楚的。”諸葛狐說道,“家族的任務,一般是協助調停其他組織間的矛盾。”
“就像和事佬。”李飛笑了,諸葛狐和司馬律明也被他的話逗笑了,世界上最強的“清醒者”組織,天天閒得沒事做,甘願去坐好好先生,“黑薔薇”家族也是可以。
“對,和事佬。”司馬律明忍着笑意說,“但那個‘帝國’和我們截然相反,我們是和事佬的話,他們就是戰爭販子,唯恐天下不亂。這兩年來,他們到處挑起世界上各個組織的爭鬥。”
“最可惡的是,我們派出去協調的‘調停人'也頻繁遭到攻擊。這次也是,本來不是我們的任務,但前一組人眼看把紛爭的雙方拉上談判桌,條件都談好了,‘帝國’卻插了進來,忽悠了其中一方。結果,談判桌沒上,兩方人馬一場血拼,還差點把我們的‘調停人’搭進去。”
“所以,你們是在前一支隊伍失敗後,接下的這個任務?”李飛問道。
“是,然後……‘帝國’聯合其他兩方人馬,對我們進行了圍攻。”司馬律明一拳打在草地上,他不甘心,第二次和談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帝國”又使了絆子。最窩火的是,他們還找不到證據,而那兩個組織的領導也是蠢貨,居然會相信“花園”要一口氣吞併兩個組織這種話,他們也不想想,家族真要做的話,他們的人頭還會在自己脖子上嗎?
“所以你們任務失敗了?然後遭到三方人馬圍殺,身負重傷,‘血狼’也讓‘帝國’擄去了?”李飛陰沉、冰冷地說道,和“天使”的交手,激起了他對戰鬥的渴望,但真正促使他站出來的,是“公爵”的那番話。他將“夜翼”視作親人,有人敢動到自己的親人,身背強大力量的他不能繼續保持沉默,管他是“帝國”,還是其他,三足金烏的力量裡,最不缺的便是戰意!
“不是‘帝國’。”司馬律明的回答出乎了李飛的意料。
“不是‘帝國’?”李飛疑惑了,難不成,是其他兩個組織中的一個?
“不是‘帝國’,不是其他兩個組織。”諸葛狐喝了一大口手中冒着寒氣的飲料,冰冷刺激着他,一個寒顫,抖掉了悲傷和疼痛,“以我們三個A級的實力,完不成任務,逃跑也是綽綽有餘的,事實上也是如此,我們很快便逃離了圍殺,但途經倫敦時,發生了意外。”
“意外?”李飛很奇怪,能在諸葛狐他們,在三方圍殺中都可以全身而退,是怎樣的“意外”,能讓他們傷成這樣,還弄丟了“血狼”。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衝着‘血狼’來的。”司馬律明說道,“我們一到倫敦,便不斷收到攻擊,黑夜,無盡的黑夜,那羣傢伙,爲了抓‘血狼’,不惜製造出整整一個星期的黑夜!他們無視法律,無視所有的條款,故意製造出大面積的恐慌,封鎖整個英國,就爲了抓一個‘血狼’!你想想,整個英國,一個星期看不到太陽!我敢說,‘公爵’大人都不敢這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