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國公府在長安縣,離皇城不遠。國公府大門直接開在主路上,這便是爵位高的好處。
王珏與王思源從馬上下來,隨杜家兄弟徒步入內。跟來的書生們見目的地確實是蔡國公府,便放下心來。也沒人嚷着要入內,都自覺地返回書院繼續讀書。
杜府內有些亂,僕人們都狀態萎靡,有的在整理收到的藥材禮品,有的如無頭蒼蠅般亂晃。
這也難怪,杜如晦要是沒了,杜府地位必然一落千丈。哪怕李世民再顧及功臣,也不能對杜家兩兄弟過於優待。杜構堪堪守成之才,杜荷嬌生慣養,主母傲慢自大,僕人們頓時覺得前途無亮!
“王娘子、王郎君這邊請。”杜構帶路來到杜如晦房門外,二人也沒廢話,拎着醫藥箱就跟杜構進了屋。
屋裡一股子藥味,憋悶不通風,王珏連忙讓王思源把窗子打開。這麼個住法,沒病都得捂出病來。
“不可!你是何人,竟敢在我蔡國公府放肆?!”
王珏聞聲回頭,只見門口站着一個面帶厲色的中年婦人。來人一臉刻薄相,想必此人便是杜如晦的媳婦,難怪杜荷會變成那樣。
王珏退到一旁,用眼神阻止了王思源開窗的動作,對婦人道:“府上不是找我來治病嗎?”
“治病?天大的笑話!太醫都束手無策的病症,憑你也敢在這大放其辭?!當我杜府是什麼地方!怎由得你任意妄爲?!”難爲婦人了,把雪姨模仿的那麼像。
“既然如此,我們告辭。”王珏禮數做周全後,便打算帶着王思源順原路出府。杜家一羣神經病,自己人不事前商量好,當她是誰都能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阿孃,不能趕人走!”杜構是個守禮的孝子,他幾次想插口都被杜楚氏嚴厲的眼神逼退。見王珏真的要走,他只得不顧禮法出聲相阻。把人請來又給攆走,連病人都沒讓人家瞧,這事兒在聖上那可交代不過去。
“構兒,你勿要被人欺騙,就算你心急也不該胡亂請人回府!”杜楚氏見一貫溫厚的長子竟然爲了外人出言頂撞自己,愈發厭惡王珏。
王珏摸摸咕咕叫的肚子,再不去吃飯,她的胃腸就該鬧革命了,“咱們走。”
杜構正被杜楚氏攔着,無人阻攔,王珏和王思源順利走出杜府。
他們走出百米遠的時候,還能聽到杜楚氏教訓杜構的聲音:“構兒,你太心善!你看不出來她是女扮男裝嗎?你當她真是來給你爹瞧病的?”
汗,王珏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別的目的,她就能知道,真是好本事!
王珏從杜府離開,並不代表事情結束。杜構心平氣和地把王珏的來歷講了一遍,還特意強調是聖上和房相推薦的人。
奈何,杜楚氏依然聽不進去,“以她的年歲能有什麼好醫術,這事爲娘自會跟聖上交代。構兒,你快去張榜,高金聘請名醫。”
再有杜荷跟着添亂:“娘,他們還敢打我們,哥哥身上都受傷了。”
“刁民!真是一羣沒教養的東西!你怎麼不早說?剛纔爲娘應該拿下他們,給我兒出氣。”
看着這樣的母親和弟弟,杜構內心突然升起一股絕望感。他耷拉着腦袋,繼續外出尋醫。
李世民和幾位大臣正在杜府的客廳商量政事。侍衛來報,王娘子只待了一會兒便匆匆離去。難道她也沒辦法救杜如晦?想到這個可能,有人傷懷有人興奮。
君臣幾人往杜如晦的院子走去,正好跟欲出門請醫的杜構碰個正着,杜構硬着頭皮把事情說了一遍。
李世民聽了杜構的陳述,差點沒把鼻子氣歪,叫來杜楚氏就是一頓訓。什麼無知蠢婦,養兒不教,最後連謀夫害命的話都蹦出來了。罵痛快後又責令她趕緊去道歉,一定要把王珏再請來。
王珏從杜府出來後,本想回家繼續寫書。看到王思源被路邊各種景物吸引,她決定帶侄兒到西市下館子。以前家裡窮,又有大哥家那些個不省心的亂蹦達,這孩子沒少跟着受苦。她也因爲王思源成熟穩妥,經常忽略他的年齡。與她這個穿馬甲的怪姑姑不同,王思源這個年齡正是該多看看、多長見識的時候。
姑侄倆不是第一次來西市,兩人輕車熟路地來到客棧聚集的區域。逛了一圈後,停在了一座亭臺樓閣,秀美典雅的建築前。此店不止看着好,名字取得也頗具內涵。悅來客棧,一聽就像黑店!
兩人叫來小二點了一堆菜,其中有很多王珏在現代史書上看過的唐代名菜。
正在等菜的時候,旁邊一羣少年郎吸引了他們的注意。
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子,衝一個虎頭虎腦的孩童道:“房兄,哥哥敬你一杯!”
“共飲共飲!痛快痛快!房兄可否作詩一首?”還有一羣起鬨黨。
“小意思!今日春光燦爛,我……”
“遺愛賢弟,如今已過八月。”
“咳,今天秋日暖暖,我來爲大家賦詩一首!”說話間,便站起來擺了個自認瀟灑的姿勢,大聲朗誦道:“野草一叢叢,青蛙呱呱呱。金市遇友人,把酒太言歡。”
“好!”
“好啊!”
“此乃千古佳句!”
“兄不愧是房相之子!果然有乃父之風!”這是罵房玄齡呢?還是罵房玄齡呢?
“噗~!”王珏笑噴了。她知道這孩子是誰了,姓房名俊字遺愛的人,歷史上也就這麼一個,此乃大名鼎鼎的綠帽王是也。那羣捧臭腳的也很讓人無奈,現在明明十一月了……
一天遇到兩個熊孩子,一個比一個有才。房玄齡和杜如晦不愧是好朋友,倆人都有個無法無天的二兒子,這兩個二兒子都娶了公主,然後都因爲謀反而死,還不是同一次謀反事件。
“喂!你什麼意思,是在嘲笑本公子的才學嗎?”
“噗~!”見房遺愛搖頭晃腦地挺着小肚,邁着八字步走到他們桌邊,王思源也被逗樂了。
“你!!你!!!我要……”
“你要叫衙門來捉我?”
聽到王珏的回話,房遺愛雙手捂嘴,一臉你怎麼知道我要說什麼的震撼表情又一次取悅了姑侄倆。
王珏神秘地對房遺愛眨眨眼,“因爲我能掐會算。”
房遺愛自來熟地坐到兩人中間的位置,悄聲問王珏:“那你幫我看看,今天我爹會不會揍我?我見他帶禮物出門訪友,就帶僕從偷偷跑出來玩了。”
“會,你爹拜訪的那位至交好友病重,他心情不佳自然要找人發火的。”
“什麼?這可如何是好!我先走了,我得去看看伯父。郎君如何稱呼?我以後該去何處尋你?”
“我住城外二十里處南山村,你過去跟人打聽王珏,他們都知道我。”
“原來哥哥是名人!失敬失敬!小弟今日還有要事,改天再去找二位哥哥玩。”說完也不跟他那些小夥伴打招呼,便帶着侍從跑了。
王珏故意說出杜如晦病危的事情,就是想看房遺愛作何反應。畢竟她對古人的瞭解都來自於流傳至現代的史書,這其中必然有部分失實性。比起別人的記載,她更願意相信自己親眼所見。
“姑姑怎麼把住址告訴他了?”王思源很無語,他姑姑跟4、5歲的小孩有啥可玩的?他們又不像小郎君同桌的那些人,爲了巴結他什麼捧臭腳的話都說得出口。
“那孩子雖然有些嬌慣霸道,卻不失真性情。他還年幼,或可一教。”
樂子走了,兩人吃完飯也沒多留,最後到珠寶店給家裡兩位長輩買了些首飾後才返家。
回程的路上,王珏又想起今天在杜府遇到的事兒,杜楚氏以爲她兒子是黃金嗎?誰都搶着要?
王珏是現代人,不介意給李世民行拜禮,那是把他當祖宗輩的看了。杜楚氏算個什麼東西?她可沒理由遷就對方。至於杜如晦的病,反正目前也死不了,那就拖着唄!王珏突然有感而發,決定教導下侄兒。
王珏:“思源你記着:所謂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這人啊,無論何時都不能太膨脹太過自以爲是,不然只會死得很慘。”
王思源:“知道了,姑姑。”
王珏:“思源你記着:娶妻當娶賢,女嫁錯人毀一生,男娶錯人毀三代。”
王思源:“是,姑姑。”
王珏:“思源你記着……”
王思源:“………………”他姑姑果然很在意。
再說房遺愛,他嫌自己腿短,一路讓僕從抱着跑到杜府。正好在門口遇到了他老子,房玄齡二話沒說就把房遺愛拎回家開審。
“你去杜府幹嘛?”
“杜伯伯病了。”
“誰告訴你的?”
“不能說。”
啪啪,房玄齡照房遺愛屁股就是兩巴掌。似乎有些意猶未盡,再擡起手時發現房遺愛早已不在原地。
“孽障!還敢跑?!”房遺愛被他爹追得抱頭鼠竄。
房玄齡氣得鬍子亂顫,他擼起袖子正準備好好大幹一場的時候盧氏來了。
“我不讓房相納妾,相爺何苦拿我兒出氣?給我一封休書,我們母子這就離去,絕不礙你眼。”
夫人每次都來這招,房玄齡見盧氏來勢洶洶,趕緊把事情說了一遍。
“夫人你想,俊兒畢竟年幼,若有人利用他……”
剩下的內容盧氏自動腦補了很多,在盧氏各種利誘下,房遺愛把什麼都說了。
房玄齡聽完後,連忙讓僕從把房遺愛帶回去休息,夫妻倆說起了悄悄話。
“夫人可知南山王珏是何人?”房玄齡自問自答,把王珏出現後至今發生的事情給盧氏講了一遍。
“這樣的人得備厚禮拜訪,還不能是俗物,我去庫房找找。”盧氏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說着就要往外走。
“夫人別急!若王娘子知會老夫此事,咱們再拜訪也不遲。若她不說,咱們權當不知道,俊兒若去南山也不必攔着,多帶點侍衛就是了。”
盧氏能獨自霸着房玄齡這麼多年,除了性格彪悍以外,人也夠聰慧。
“老爺說的對,這是俊兒自己的機緣。王娘子肯讓俊兒去尋她,必然是俊兒身上有她看中的東西,咱們跟着摻和反而不美。我兒真有出息,王娘子考教太子時可有說過,想不出考題不讓太子再去見她?”
房玄齡無語,他夫人居然拿自家蠢兒子跟太子比。在他眼裡,自家二兒子跟杜兄家老二是一路貨色。他實在想不通,王珏怎麼對他另眼相看了呢?想到王珏誇程咬金的話才釋然,只是暗自感嘆,王娘子果真眼光清奇!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好淒涼,花式打滾求支持~~~~
偶像劇版:花澤類說過,你想哭的時候,只要倒立起來,這樣原本要流出的眼淚就流不出來了。作者看看自己的小胳膊,俯臥撐都做不了一個,倒立有點難……
文藝版:心裡難受的時候,就以45度角仰望天空,那樣,淚水就不那麼容易滑下來。作者夜晚於陽臺仰望天空,天空驚現掃把星……
戲劇版:北風那個吹~ 雪花那個飄~~。作者扯過毛燥的黑色自然捲,似乎沒什麼帶入感……。
電影版: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鴻圖霸業談笑間,不勝人生一場醉。這個好,作者是女滴,不用揮刀自宮就能修煉《葵花寶典》。可是《葵花寶典》在哪裡?網上寫的動作怎麼那麼奇怪……
圖書版:懷才就像懷孕,時間久了才能讓人看出來。作者的肚肚裡只有待排物,怎麼辦……
…………………………逗比得了狂躁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