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晉江的老家在漣水縣,由於被囚犯行刑之事耽擱,他至今未動身回家。王珏昨晚也是一夜好眠,今日早早就起身帶着三個小的給李晉江準備帶回家的年禮。
開年那會兒李晉江的族人送他歸來,王珏瞧着那些孩子都不錯,只是過於小心了。回憶他們的拘謹和言語中的試探,歸根結底就是怕說錯話惹得自己不高興,連帶着也對李晉江心生不喜。由此可以想象出,李氏全族也是經常擔憂自家孩子在南山的境況。
因着李氏族人不似程咬金他們對自己瞭解,也不住在長安附近能親眼看到自己如何對待弟子,故此只能通過年禮來向他們展示自己對李晉江這個弟子的重視。
“老師,禮物已經夠多了,別再裝了……。”李晉江急得腦門直冒汗,看着面前至少能裝十車的東西,他既感動又無奈。老師總是爲弟子考慮好一切,然而他實在不好意思大過年還讓王家僕從送他回家。
周齊回頭瞪了李晉江一眼,“老師給你裝的都是外面買不到的東西,你拿回去既能安族人的心又能震懾旁人,你居然嫌多?你是傻還是傻還是傻呀?”
李晉江見王珏似沒聽到他們的對話一樣繼續往外折騰東西,而武照則是撅着嘴鄙視地看了他一眼,還有房遺愛湊熱鬧擠眉弄眼,只覺得欲哭無淚。他如何會不知道老師的心思,師姐和師妹好凶……。
自昨日得知匪人已死,王李氏心情也變得不錯。瞧着師徒三人在忙活,她也帶着王劉氏過來幫忙。好傢伙,這忙幫得,東西越來越多。僕從們將禮物搬到山下的官道,足足用二十多輛車才裝下。
“我安排這些人跟你回家,一則是爲幫忙趕車,再則也怕匪人未除盡。你家離得比較遠,不着人陪你回去爲師如何能安心?行了,已經午時,你們快快趕路吧。”王珏推了推淚汪汪的李晉江,讓他趕緊上馬。
房遺愛擡手拍了拍李晉江的肩膀,“師弟不用捨不得我們,咱們年後再聚。我對師弟打算開的文學社很感興趣,等我這些日子幫你好好謀劃謀劃。”
李晉江心裡突然生出不好的預感,二師兄不出去惹禍後,這是盯上自己了?低頭瞅了瞅咧嘴怪笑的房遺愛,他突然覺得也不是那麼捨不得離開了。再看被派來送他回家的王家僕皆是滿臉興奮和躍躍欲試,並沒有人因不能留在長安過年而憂傷,太奇怪了……。
“李郎君,咱們該上路了。”周志走到李晉江身旁輕聲提醒。
“弟子走了,老師和師兄們多保重。”李晉江作揖後,疑惑地看了眼周志,上馬離開。
武照呲着小牙目送李晉江離開,腦中幻想着李家過年時的‘熱鬧’場景。
因爲要守孝王珏這一年很少露面,想到今日是啓蒙書院年前最後一天授課,她帶着弟子們往書院走去。剛走進小院就聽到一陣喧鬧聲,師徒幾人對視後暗搓搓地躲在門口偷聽。
只見王熙然對着一個小胖墩無奈道:“這個提議駁回,爲師留的課業很少,每日只要抽出一個時辰就能完成。”
小胖墩脖子上掛了個大金鎖,手腕上一邊兩個大金鐲。王珏看後暴汗,同情地瞄了王熙然一眼,暗自疑惑書院裡什麼時候來了這麼個小土豪。
小胖坐下,一個大胖緊接着站起來,“老師,我阿姐問你婚配否?過年能不能來我家做客?”
沒等王熙然回話,那小胖又站起來了,“你阿姐那麼醜,她還敢肖想老師?”
大胖氣得直拍案,“你阿姐才醜呢,你阿姐又胖又醜!”
屋內一堆孩子,剛纔小胖說減少課業時他們就在跟着起鬨,這會兒說到兩個胖胖的姐姐,孩子們又開始討論到底誰的姐姐更醜。王珏輕步緩緩後退,待退出門口幾步遠距離,連忙帶着弟子們嗷嗷跑。邊跑邊慶幸,都虧沒直接進去,不然現在得跟王熙然一個處境。
王熙然看到方纔門口露出的半邊衣襬已經消失,脣邊勾起一抹笑意,而後對大胖說道:“爲師已有心慕之人,不好去你家拜訪。”
師徒四人從書院走出來後,齊齊拍胸脯鬆出一口氣。周齊見房遺愛也是如此,出言諷刺道:“你怎麼也學我們的動作,我瞧着那倆郎君還不如你淘氣呢。”
“跟你說多少次了,你得恭敬地稱我爲二師兄,瞧你這麼沒禮貌以後會嫁不出去噠。”
房遺愛和周齊對話,通常三句就會進入相互挑釁模式,然後上演全武行。王珏僵硬地站在那看着兩人對打,心裡默默流淚,覺得自己方纔對王熙然幸災樂禍完全是腦抽行爲。就在這個時候,一輛牛車疾馳而來。再瞧那趕車的人,不是管家房元又是哪個。
牛車在官道旁停下,王珏趕緊迎上去,“車內可是盧嬸?可是來接遺愛歸家的?”趕緊把熊孩子帶走吧……。
盧氏從車上下來,儘量擠出一個笑容,“確是來接他回家,另外還有一事特來告知。”
王珏向來懂得察言觀色,見她如此便知不是好消息,“還請嬸嬸如實相告。”
“昨日剿匪後,長安令將王思維放出大牢。方纔有人到縣衙報案,王思維和王芳已在你大哥那個兩進小院內遇害。他們同你大哥的死法相同,手中握着寫有二和三的紙。我不知是否該告知你娘,如今此事已在長安傳開,怕是要瞞也瞞不了太久。”盧氏憂心忡忡,很爲王李氏擔心。
王珏聽後愣在當場,那兩個正在打架的也嚇得停住動作。王老大去世後,王李氏經常提起王思維,說等他被放出來定要好好教導這個大兒子留下的獨苗。現下該如何是好,若告訴母親大哥一脈已死絕,她絕對受不了這樣的刺激。然而,衝着要給兩人辦喪事這點也不能一直瞞下去,王珏想到此處面上盡是憂愁。
盧氏沒敢去見王李氏,她怕自己藏不住話,也怕王李氏從她臉上看出端倪。盧氏又跟王珏聊了幾句王思源的恢復情況,便帶着房遺愛離去了。
王珏牽着武照,一路回憶着她歸家這兩年發生的事情,意圖從中找出蛛絲馬跡。沒想到在上山途中遇到王熙然和孟襄,三人相互見禮後孟襄率先開口,“我今日來有兩件事,一個是將李家送到墨家堡的銀子帶過來,好處費我們已經從中拿走了。再一個,瞧你的臉色是否已經得知你侄子和侄女的死訊?”
王珏皺着眉頭頷首,而後說道:“昨日剿匪後,整個長安都有士兵巡查,就算匪人僥倖逃脫也是有傷在身,他們如何有本事跑到大哥家殺人。再有,長安令也是臨時決定將王思維放出,匪人如何得知他會在昨日歸家。我原以爲大哥是董家人所殺,現在看着又不太像呢。”
王熙然答道:“也許有匪人當日沒去法場,而是假扮成百姓做接應。他們看到王思維被放出來,遂想着殺人泄憤。”
孟襄接話繼續說,“或者咱們的思路從開始就是錯的,你大哥一家已搬到長安很多年,焉知他們沒做什麼事情與人結仇?”
對於孟襄的說法,王珏也考慮過。她多年未歸家並不瞭解王寶柱的事情,大哥人雖老實卻備不住有愛惹禍的妻兒,也不能排除這是隻針對王老大一家的仇殺。
崔智賢也想到可能有匪人隱匿,如今長安城已戒嚴,李績正在配合他排查居民身份。李績咋突然這麼好心了?他腦洞更大,想着王珏剛要出孝,王家就有人去世。若王縣伯的親人以這種死法繼續一年一個死下去,他閨女還要不要成親了……。
南山有王縣伯在,山頂又有迷陣,不用他擔心。想到王思源正在房府養病,李績又派去一隊士兵死皮賴臉在房家花園裡搭起帳篷來。不爲別的,李績的願望就是在閨女出嫁前王家別再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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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人小組來到山頂,看到王李氏正笑呵呵地迎面走過來,皆頓住腳步躊躇不前。他們已在上山途中商量好,此事該如實告知王李氏,好讓王李氏和王寶金夫婦最近不要下山。只是,看到她這模樣,真不忍心說出噩耗。
那也得說,連着王寶金夫婦也一起找來,待大家坐定后王珏開始將事情娓娓道來。
“什麼?!”王李氏果真受不住打擊,險些暈過去。王寶金夫婦的表情也很是震驚,事情來得太突然,他們雖厭惡王思維和王芳,卻從未盼着他倆死。
王李氏抹着眼淚對王珏說道:“娘知道你的意思,這陣子我們都不下山。你也不要獨自亂走,咱們寧可找不出兇手,也不能讓你去冒險探查失了性命。”
王劉氏緊跟着問道:“思源還在房府,那裡夠安全嗎?”
“嫂子放心吧,別看房相是文官,他家也有部曲呢。”王珏安撫完王劉氏,覺得兩位女性長輩太過緊張,她又將孟襄的猜測說出來,“方纔我們討論,也許並非隱藏起來的匪人所爲,或許是大哥的私仇。我離家幾年不瞭解情況,你們可知道大哥是否與人結仇?”
王寶金聞言竟哭了出來,“大侄女成親後,因爲大嫂做的事情我們鬧過兩次。因着這個,後來他們搬走我們也不常聯繫。當時娘選擇跟我過,大哥每次過來也都是送養老錢。都怪我記仇,這幾年竟未同他好好說過話……。”
聽了他的話,王李氏號哭道:“我也是厭煩王賈氏,氣兒子被她拿捏,一直在那跟他們賭氣。現在想想,也因此連帶着對他們的一雙兒女多有忽略,我糊塗啊!!!”
還好有王熙然和孟襄在,他們三人勸解一下午纔將三人的情緒穩定下來。王珏同王熙然將孟襄送到林外,孟襄臨走時神秘兮兮地塞了一封信給王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