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雲帆從大學畢業以後,就從沒有在圖書館呆過如此之久,久到他從圖書館出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已經變成了一顆暮年的古樹,每個動作都透着陳腐。從來沒有被陽光照耀過一天的隙間那特有的蒼白天幕,絲毫不能緩解石雲帆和他隊友的疲憊。四個人不約而同的在圖書館門口乘了輛多足蟲巴士,在就近的小型商業街好好吃了一頓,才找到了樂銀靈的研究室。
說是研究室,其實也不過是一件空曠巨大的私人藏書館。同樣用蒼紅之城最常見的黑色石磚築成,低矮敦厚,一點也不像樂銀靈教授那不知年齡的韻律之美。四人也不是第一次來這棟房子,他們熟門熟路的在五樓的露臺上找到了穿着一身修身紫色長袍,斜靠在躺椅上休息的女教授。
“來了?這已經一個月了,你們的功課做的如何?”
一頭銀色長髮水一般傾瀉在躺椅上,不知年齡的教授白皙的顏在石雲帆眼中竟然有些驚心動魄的美。他微微低垂了眼簾,把話語權交給了四人中對歷史最用功,也最有天分的安妮惠。
“樂教授,這一個月時間裡,我們查閱了蒼紅之城總共一千三百二十七卷城守志,同時也翻閱了蒼紅學院可以查到的九百四十三卷校志。參考了朗格、李梧州在內的十九名公認比較可信的散史作者和遊記作者的記錄,得出了初步的結論……”
安妮惠的聲音輕輕的,透着些靈動。樂銀靈微微側過頭,帶着些欣慰看着她,手邊拿着一顆在這個世界難得一見的綠色櫻桃狀水果,一晃一晃的,吸引着幾人的目光。
“得出了什麼結論呢?”
“初步的結論,就是正如安薇兒和您之前的研究所說,在十三個千年之前,連接到隙間的陽世,有確鑿證據證明的,確實有七個之多。能夠在蒼紅之城附近找到殘骸、遺物和骨骼的非人生物,也多達二十八種。根據李梧州的記載,這些生物中,最後消失在人們視線中的是一種被稱作龍的幻想生物。不過它們消失最晚,並不是因爲他們聯通隙間的陽世斷離的最晚,而是因爲他們的靈異常長壽,可以在隙間生存數百年而不崩散。所以,我們只能說龍所在的世界曾經連通到隙間,並且向隙間輸送了大量的生物之靈,並不能說那個世界是最晚斷離的世界。”
“那你們確認了這七個陽世的名字、特點了麼?”
“時間有限,資料太多。我們只做了初步的整理,目前能夠確認的,是有龍存在的龍之國,樹人生活的綠葉谷和巨人們的高原石殿。根據散史作家、歷史學家朗格的記錄,這些陽世的命名,是以十三個千年之前,那些非人生物生活的地方命名的。而我所提的這三處,距離蒼紅之城最近,也是蒼紅之城的歷史學者們考察最多、證據最確鑿的三個世界。至於其他的四個世界,根據書籍的記載,只有晶藍之域和月劍海灣的圖書館中有記載,暫時無法做更深入的分析。”
“你們做的很好。”
樂銀靈坐直了身子,端起身
邊的盤子,把它連同裡面那些綠色的櫻桃樣水果遞給了安妮惠,“喏,嚐嚐吧,作爲給你們辛苦一個月的獎賞。”
石雲帆好奇的接過,發現那些綠色的櫻桃還微微的發着光。他拈起一個,看了一會,小心翼翼的放進了嘴裡。那水果的味道和他想象的不一樣,並不是現實世界的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而是一股透着沁人心脾涼意的暖流,順着舌尖滑入了腹中。
“這是綠葉谷摘來的樹人果,是從那些已經樹木化的樹人身上摘下來的果子。據說蘊含了樹人一族生命靈能的一絲靈韻,有緣的人可以在食用這些果子的時候感覺到樹人一族的召喚……”
樂銀靈又靠回了那張材質不明的躺椅,懶洋洋的任由身上順滑的紫袍勾勒出驚人的曲線,“不過我吃了很久了,也沒感覺到那些只存在於樹人的故紙堆中的靈韻,倒是對靈力的操控提高了些許。這些果子也正是因爲這個特點,纔會成爲這座城市難得一見的珍饈美食,你們今天,算是沒有白來喲。”
石雲帆閉着眼睛感覺了一下,確實能感覺到體內的鬼道靈力活潑了些許,他睜開眼,帶着些疑惑問道:“樂教授,我們這一個月的初步篩選,也只有這麼些成果了。要確認我們的力量來源,還遠遠不夠,對我們下一步的工作,您有什麼指示麼?”
“據說每一個陽世的所有力量本源,不論在陽世形式如何,到了隙間世界都是相同的。所以如果你們想要確認自己的力量源泉,我建議你們先去學院周圍的三個遺蹟看看。樹人的綠葉谷是個不錯的開始,那邊的紅獸大部分都是有攻擊性的植物,相對來說也好應付一些。你們有凝體期的靈力,就足以應對。至於龍之國和高原石殿,等你們從綠葉谷回來再說吧。說不定你們在綠葉谷產生了共鳴,就不需要去那些地方了呢……”
石雲帆微微坐直了身子,問出了一個他一直想問的問題,“如果,樂教授,我是說如果,我們的力量不屬於這三個世界,或者,也許不屬於這七個世界,我們該怎麼辦呢?”
“哦?”
儀態妖嬈的女人好奇的揚起聲調,斜着眼睛瞥了石雲帆一眼,輕聲說道:“有據可考的歷史裡,隙間聯通了七個不同的陽世。你們要能找出第八個,也是了不得的功績呢。不過,要做出這麼驚人的決定和發現,你們可要做好被這個世界的歷史狂人和研究狂人們,切片研究的心理準備喲?要知道,可不是每個人都有一個心肝學生,在荒無人煙的寂風草原上等着你們去搭救的喲……”
樂銀靈的聲音空靈委婉,非常好聽。不過石雲帆卻沒有在那些音調上分配太多注意力。他感覺到了樂銀靈話語中隱隱的警告。他們必須找到自己力量的出處,如果找不到,很可能就會由別人來找,甚至暴露他們來自於異世界的事實。到那個時候,先不說他們的主線任務還能不能完成,就說他們還能不能囫圇個的活着,就是一個需要認真思考的大問題。
“樂教授,那您的意
思是,我們下一步的任務,是去綠葉谷尋找力量共振的可能?”
安妮惠微微躬身,把話題引到了他們最關心的地方。雖然這次的挑戰超凡任務和前三個任務比,生活條件好了很多,也沒有戰亂或者滅世的困擾。但是雷石戰隊的所有人都有些小小的急躁,希望能夠儘快完成任務,或者儘快找到鎮魂散,把隊長救回來。
“你說的沒錯,不過,在那之前,你們要代表我們歷史系,參加學院一年一度的專業大比,怎麼樣,有興趣麼?”
不知年齡的銀髮教授一揮手,在空中展現出了一塊靈光躍動的屏幕,繼續說道:“每一個學年,蒼紅都會召開同年級生之間的學院大比,來考驗不同專業學生的水平。比賽分爲基礎學科、應用學科和戰鬥學科三大類,不同學科有不同學科的比法。原來我們是和靈能物理系那幫呆子,靈化反應系那幫怪人和其他的一些不怎麼有趣的專業一起比賽,方式是考試。由對方專業的老師出題,我們的學生來答題。看分數高低,高者得勝。”
“您是說,讓我們去參加考試?”
石雲帆聽到這,有些小小的尷尬。他們這幾個被選中者,自從進了天國競技,所有的精力都在鍛鍊、變強、活下去之間輪迴,又哪裡有時間讀書?就算在蒼紅的這一個月,他們靜下心來看了些書,顯然也不是那些學習了一年的專業學生的對手,又怎麼好意思上臺代表歷史系去打比賽呢?
“考試的事情,安薇兒自然會搞定。你們要做的,是去參加大試煉。”樂銀靈微微笑着,看着四個人茫然無措的眼神,繼續說道,“你們之前遇到穆尼斯的那次,是小試煉,主要是提高學校各個專業學生的戰鬥能力和配合能力。而學校每年一次學院大比中,最重要的環節其實不是分專業類型的比賽,而是允許所有年級、所有學生參加的大試煉。你們可以自由組成不超過五人的隊伍,攜帶替身靈符,進入寂風草原,在規定的時間內,儘可能的擊殺對手,保證自己存活,方法不限。能活到最後的,就是王者,怎麼樣,是不是很合你們的胃口?”
“這個……倒是好些……不過我們爲什麼要參加這個比賽呢?”
安妮惠有些疑惑。他們的主線任務是給自己的能力一個出身,從目前的進度看,在查閱書籍之後,就要去三個遺蹟試着激發力量共振,這和學校大比好像並沒有什麼關係的樣子。
“那是因爲,如果你們的力量體系即不來自綠葉谷,也不來自龍之國,更和高原石殿沒有關係。那你們就必須穿越中央大陸,去晶藍之域和月劍海灣尋找剩下的四處遺蹟,確認你們的力量源泉。這一路上可不是觀光之旅,各種各樣的紅獸絕對會隨時要了你們的性命。如果你們不能向我證明你們的戰鬥力,我又怎麼放心讓你們離開蒼紅——”,樂銀靈說到這,聲音微微的高了起來,“——去確認你們的力量源泉,或者,去晶藍之域和落日莊園,找你們心心念唸的彼岸花和海魂晶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