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士並不年少,二十多歲的樣子,因爲書童自小陪他一起長大的,所以很是親密,他低聲壓住他的手,輕聲道:“噤聲,將細軟放袖中一塞,其它都不要了,別叫人看出來我們想跑路,趕緊的收拾一下,想辦法出城去……”
“少,少爺要走?!”書童吃驚道。
“嗯,雍城守不住的,”謀士嘆道:“郡守並無降意,他怕晉陽饒不了他,絕不會主動投降的,我們還是趁早的走吧。以免到時候被郡守逼着抵抗,成了替死鬼。”
“少爺,情勢不至於這麼差吧,”書童小聲的道。
“你不明白,晉陽的名聲在百姓心中呼聲很高,如同昭昭日月,郡守的威嚴如何與晉陽相比,聽聞晉陽大軍往雍城而來,民間已經沸騰了,人人皆嚮往迎晉陽大軍進城,他們能過上好日子,”謀士道:“我們再留下去,要麼被郡守逼着抵抗,死的不明不白,要麼,可能會被百姓攻擊,成爲冤死鬼,現在,別囉嗦了,趕緊的……”
不至於吧,底層百姓敢造反不成?!
以前或許不會冒這種險,也沒這個能力,但是晉陽大軍在城外,快行來雍城,弄不好,還真的敢。
書童不敢耽擱,忙將金銀之物塞進了衣袖中,其它的什麼也沒帶,跟着謀士出來了。
郡守府的兵士守的很嚴,就算見到郡守的心腹,也會盤查一兩句。
謀士道:“府中煩悶,出去尋幾本世俗小說消遣消遣,再看看街上百姓的狀態。”
“可要人跟隨?!”兵士道。
“不用,現在正是大人用人的時候呢,你們且守着府上吧,”謀士道:“大人心情不好,別叫不長眼的打擾了清淨。”
兵士等應了,謀士帶着書童順利的出了門,找到了一直逛過的書店,就進去了。
書店裡沒有其它人,只有書店老闆正在收拾書本,看到他們進來,忙招呼道:“要什麼書先看一看,若有找不到的,問我便是,可要茶水?!”
都是熟客了,相互之間熟稔的很。
謀士心不在焉,只是隨意的掏了本書坐到一旁的凳子上翻了翻,自己倒了茶,道:“外面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書店主人嘆道:“現在城防隊管的很嚴,多說一句,就得抓起來,聽說已經死了好幾個了,這是殺雞儆猴呢……”
謀士道:“竟是連提晉陽也不能提嗎?!”
“噓,小聲一些罷了,”書店老闆其實並不知道他的真正的身份的,聞言嘆道:“現在城中分成三等人,都亂的很……”
“怎麼說?”謀士道。
“一等是必反擊的,如郡守,他們的產業,一切,都在雍城,自然捨不得丟了這裡,必死抗的,這裡有他們的祖業和一切,哪裡捨得丟棄,所以這是主戰派,”書店老闆道:“但是其它一些人,有錢,有勢,但是更惜命的,自然想辦法逃出雍城了,這些人,多少是幹過一些缺德事的,手上不怎麼幹淨,以小吏和商人居多,晉陽的殺名在外,他們自然不敢呆,現在郡守封了城,他們正想方設法的要逃出雍城呢……”書店老闆道。
“還有一等呢?!”謀士道。
“如我這般,安份的過日子的,但我們這一層,其它也分出偏激的和不偏激的,不偏激的就是我了,管他打不打得進來,我又沒幹壞事,哪個得了雍城,都無妨,”書店老闆嘆道:“但那偏激的,便想着要擁晉陽人進城,他們多是最底層的百姓,有些是受過苦受過罪的,吃過很多官府和小吏的虧和罪,自然偏激,若是我,其實我若如他們這般受過罪,肯定也如他們一般想的了,那些小吏最是難纏,若非我還有些家業,只怕早被逼的傾家蕩產了,就是如此,我也關了所有的輔子,只開了這個破書店,哎,交稅交不起,這年頭,想正經做生意,講良心的,做生意做不下去,有那不講良心的,黑心肝的同流合污才能賺到錢,比如我家對面的幾家糧店,高價賣糧,現在正尋思着跑路呢……”
謀士道:“想要擁人進城的人多不多?!”
“多,怎麼不多,天底下最苦的百姓人數最多,自然就多了,”書店老闆道。
“這些人無組織無紀律,能成什麼事?!”謀士道:“不至於的……”
書店老闆道:“我看遲早要出事……郡守這樣不準人提及晉陽半個字,逼死人的事,更激起民憤了,我看遲早得要出事,其實我是沒幹過壞事,但也害怕呀……”
“怕什麼,聽聞晉陽的律法對殺人行兇者一律要審判,就算要亂起來,他們也不會打砸搶和殺人的……”謀士道。
“百姓當然不會,他們只想迎人進來過上好日子,但是若是亂起來,那些宵小和流氓呢?!說不定趁亂搶上一通,殺上些人,再逃出城去,能怎麼樣?!”書店老闆嘆道:“所以正打算將店收拾一二,看情況不好的話,就把店給關了,躲上家中一些時日再說……”
謀士聽了半晌無語,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亂中,只怕真的會出事。
書店老闆其實心中也亂的很,便問他道:“仁兄是怎麼打算,到底跑還是不跑?!”
謀士看着外面有點心亂,道:“還沒想好,想出城,但沒路子,現在城門守的嚴,哪有那麼容易跑,想躲,又沒辦法飛到天上去,所以現在,不知道怎麼辦……”
這話說到書店老闆心裡去了,“走,哪裡捨得,仁兄若是沒什麼前科的,不妨先忍耐,也許會有轉機也不一定,我家祖業皆在這裡,舍了這裡,便是舍了命根子,哪裡捨得?!哎,還好晉陽人若進城,聽聞從不佔人產業的,倒也不怕,現在只怕雍城內部出問題,怕命和業,錢,都被城內的人給佔了,真是,亂的很……晉陽若是強勢些,早點打進來,也能少了些提心吊膽。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