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從碼頭上離開了。船頭站着一個戴了鬥苙帽子的大漢,正是阿金,划着船,匆匆的離開了晉陽水域。
隨後又有零散的小船隨着上了岸,都是不遠不近,分批跟着接應的人手。駱繹不絕。
他們打扮成過往商客,竟然毫不扎眼,因爲晉陽,本就是個極大極大的擴散地。
成王在晉陽轉悠了幾天,人也越發的沉默了起來。
寧王雖然脾氣暴躁,但是人也是個馬大哈的人,竟然慢慢的變得欣喜起來,隨遇而安了似的。
可能是因爲威脅不明顯,他骨子裡的那股反抗之心反而小了。人也常被奇怪的事物所吸引,整個人跟個逗逼似的,完全像是放飛自我了。
兩人不過兩天的時間,竟然就各自單獨行動了。
成王下午回來的時候,看到寧王不在,便道:“還沒回來麼?!”
“沒呢,”成王妃道:“外面到底有什麼?寧王他整個人都瘋了一樣,再不肯回來的,弟妹倒是擔心,他被不乾不淨的地方給吸引去了。”
“弟妹就會瞎想,路家宗室中的人,還算潔身自愛的,從小的規矩,萬不可能踏入這種地方,他是被晉陽吸去了魂,這裡,的確是比京城還要有活力的,假以時日,只怕,兩都都不及晉陽了……”成王道。
“王爺何出此言?!”成王妃不解的道,“真這麼好嗎?!”
成王不語,岔開話題,道:“說到這不乾淨的地方,這裡倒是做的挺好的,人多了,確實會有夭蛾子,有些事情是屢禁不止的,所以不如給放一個出口,這裡有妓館,還有賭場,不過官府管的很嚴很緊,規矩很多,看他們挺愛護那妓兒的,可以從良,官府出金贖身,可以立女戶,可以嫁人……”
成王妃倒是驚訝了一下,寧王妃是厭惡這些存在的,認爲這些女子或是男倌,都是臭蟲,可是成王妃的眼界卻是不同的,她聞言低聲道:“有此包容之心,此地,的確過人。就憑這一點,很多的官府,朝廷都是做不到的……”
“是啊,賭場也是,”成王道:“看一個地方好不好,只看他的黑暗之處,這兩天我偏往這些地方走動呢,發現賭場邊上有很多小販在賣東西,密密麻麻的,裡面進出的,也有賭徒,但是,賭額受限制的,小賭可以,若是大賭,嚴重了會被直接逐出晉陽城。裡面很守本份,外面也有差衙巡邏,賭坊不像賭場,我看倒像是做小生意的地方,賣各種東西的都有,活躍的很……”
成王妃輕笑,道:“跟着王爺的人多嗎?!”
“有的,又增加了人手,”成王道。
“那城主到底要求王爺做什麼?!”成王妃道。
成王停頓了一下,道:“要我們的人,幫一幫他,將懷彰帶回晉陽。”
成王妃倒是怔住了,道:“妾身以爲,他是想招攬王爺的,不然怎能任由你在城中自由走動?!”
“只怕也是有此心的,可能抱的希望不大,所以沒有強求,”成王道:“我覺得這城中的百姓對懷彰和馮璋的態度也很奇怪,竟然人人都是知懷彰的存在的,在城中說起她,毫不避諱,可是出了晉陽,卻沒什麼人提。這份向心力,有點可怕呀。”
“提起她什麼?!”成王妃驚訝的道。
“她在晉陽城的威嚴,與馮璋比肩,”成王道:“這纔是最奇怪的地方。一城之主,任由一個另外的人有此威嚴,這不合常理。”
“也許,這恰恰是他的本意,最不合常理的,反而可能就是常理。”成王妃道。
成王恍惚了一下,似乎悟透了些什麼。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卻是沒再說什麼了。也許他總是往常理方面想,這晉陽城的存在本身就不是常理啊,八歲的馮璋更不是常理,那個神秘的路遙自然更不是。
威嚴同在,也許可能就是馮璋縱容的結果。
此地,的確不宜以常理度之。
兩人喝了杯茶,卻聽見匆匆的腳步聲,寧王進來了,手上還抱了一個大袋子,竟然是那種編織的袋子,身着華貴衣物,卻抱着這個袋子,這個形象,倒也把成王妃看的呆了,這寧王也太不拘小節了吧?!
“王兄,你看這是什麼?!”寧王一臉興奮,豪放的將編織袋往地上一放,彎腰一蹲,從袋子裡掏出四件衣物,道:“你瞧,你瞧,這是羊絨衫,你看看,嫂子,你也摸摸,這細軟的,好軟好暖啊,冬天穿着可舒服了,我在京城都沒見過的,以往從不曾知道羊絨原來可以織成毛衣,這個是羊毛圍巾,還有帽子手套……”
他掏了一堆出來,道:“這裡馬上就要冷了,我們四人,一人一套,這個東西可時尚了呢,外面有點錢的,都想追這個風,哪個不想買上一兩件的,我還是排隊買到的……”
“……”成王比起對羊毛衫的興趣,顯然對寧王的轉變驚訝更大。
他適應的,也太不正常了吧?!
成王妃也是失笑,摸了摸,道:“這料子,的確不曾見過。可是羊身上的毛做的?!”
“正是,”寧王見她感興趣,興奮的道:“這羊絨是羊身上最底層的一層,最貴,也最軟乎,聽說晉陽有一個織機,能將羊毛織成線,然後再由手巧的女子一針一針織出來的,嫂子,你看看這花色,都不一樣呢,每一件都不一樣,也不知如何想來。”
“對,還有那織機,聽說一日可紡千團,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高效的,聽聞有一個什麼機的出來以後,一日紡上萬團,也不稀罕,太神奇了,我打算明日去織坊看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進得去……”寧王嘴上不停,一面拉着成王道:“王兄,快進去試試我看看,這穿出去,能羨慕死很多人的……”
成王無奈,只好起身去了。
“嫂子也試試,”寧王道:“這一身給我王妃,想必她也會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