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璋事都幹出來了,她能讓時光倒流嗎。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王謙倒有點驚訝她絕不回頭的態度,這個丫頭,原來一旦做出決定,無論遇到什麼都不退縮,反而是隻往前看了。
不過隨即就有點好笑起來,道:“璋兒會缺錢?!”
“你笑什麼?!晉陽也窮,現在哪一樣不缺錢,他又要分田種地,安置百姓,和去投奔的流民,哪一樣不要錢?!就算守座金山也不夠用,還要徵兵……”路遙道。
王謙哭笑不得,道:“以前他可能缺,可是他這麼一干,哪裡可能會缺錢,我給你算算賬,分析分析他的形勢。”
路遙專注起來,聽着王謙繼續說。
“現在晉陽的豪強全死絕了,他們家的財產,田地,都是璋兒的了,地分出去,財產安置百姓,約莫還有剩,”王謙道:“再看徵兵,晉陽的地理位置……”
他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畫了幾道,道:“這是晉陽,這是幾條主要幹道,包託陸運和水運,晉陽一斷,前後左右全斷了,你覺得璋兒會缺錢?!”
“他現在是晉陽的土皇帝,就等於是強人守在晉陽徵稅,還名正言順,但凡混灰道上的,有販私鹽的,有鑄鐵的,茶,都要經晉陽過,璋兒會輕鬆放過?他只會雁過拔毛,這些人還不得不買賬,不得不忍氣吞氣。現在他佔了漕運,晉陽城斷了陸路,南北走私之中,他絕不會少了鐵器,有了鐵器,可鑄兵器……”
“其它富商,甚至朝廷官船,軍餉,軍中糧草……你以爲璋兒會放過嗎?!”王謙越說,越覺得這小子是個天才,他心中萬分感慨,道:“……這是釜底抽薪之計啊,這麼一干,所有人都沒撤,爲了暫時通過,只能交錢,這些富商都富的流油,哪一個缺錢?!”
路遙越聽越怪異,道:“路霸,土匪?!”
“他怎麼想到的?!”路遙陷入沉思之中,覺得從來沒有看懂過那個小子。
“我怎麼知道?!”王謙沒好氣的道:“正常人根本不會這麼幹好嗎,至少要經營幾年,這小子夠狠,一下子就捏住了關鍵,他根本不打壓豪強,不聽話的,連辯解機會也不會,全給殺了,漕運就等於是幫派,可吸納不少江湖上的義土,長此發展下去,私兵就成了官兵,直接能造反了……”
“……”路遙無語,這麼一算,好像確實不像缺錢的樣子。
師徒二人沉默了一瞬,路遙道:“可他得罪了北朝廷,甚至天下的士族豪強,以後依靠不了這個了……他們定恨璋兒入骨,以後絕對不會支持他……”
“不是你教他的嗎?!”王謙興災樂禍的道:“是你跟他說,帝王與平民的利益是高度一致的,敵人是中間階層?!”
“……”路遙背了個鍋,真的無話可說了,不住嘆氣。
“你分析的再好,也改變不了晉陽現在是一座孤城!”路遙道:“又在南北朝廷的縫隙之中,一個不好,就成了炮灰!”
“你以爲這小子沒想到嗎?!”王謙並不擔心的道:“你也不看看南北朝廷現在是什麼死樣子,像是能同心協力一起幹掉晉陽的樣子嗎?!都巴不得對方早點滅掉呢,加上各自內政都一團混亂,朝中人心不齊,專注內耗,說不定晉陽很快就成不了孤城了……”
“……你別嚇我,璋兒不會這麼快就擴張吧,他剛吃下晉陽,不可能這麼快消化掉的……”路遙臉色不好的道。
“誰知道呢,這小子本來就是一個怪物!”王謙臉色古怪的看着路遙,接着拍了拍她的肩,柔聲道:“好遙兒啊,你要加油,爲師就算是死,也會護着你的,你呢,就是他的籠子,知道嗎?!千萬別將他心底裡的兇性徹底放出來……我想,我很快就能看到這天下易主了……”而你,就是天生的鳳命。
路遙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王謙的表情真的很像是大灰狼,狼外婆。
感覺將是一個巨大的天坑。
老天,你真會玩!說好的只是種田呢?!你這是要玩死我呀,宮鬥也就算了,現在……
路遙的表情有點沮喪,發現擔心璋兒,還真不如擔心擔心自己。
王謙看她一副恍惚的表情,也不嚇她了,確實是怕將她嚇跑了。
路遙嘆了一口氣,道:“算了,璋兒不用我們擔心就好,走吧,出城,看看我們的田去,我得儘管將銀耳弄出來……”
還是一心要賺錢的樣子,但王謙微妙的感覺到了她被坑後,有種報復般的要坑別人的興奮表情。
很好,這丫頭適應的不錯嘛。
而此時的晉陽城中,是振奮的,百姓們奔走相告,有的喜極而泣,道:“糧價又跌了,昨日八文,今日已經六文了,據說還要跌,大家家中有餘錢的,今日不要買光了,明日再買更划算呢,以後,咱都不擔心沒糧吃了……”
衆百姓都聚集起來,道:“真的嗎?這麼多人,糧食夠賣嗎?!”
“夠,管夠,剛剛我看到有好幾艘糧船靠近了碼頭,徵了挑夫去挑回城呢……”
衆百姓都狂喜着去買糧了。
二樓茶樓上,本地豪強,有名的大善人,魏坤正在樓上,眼神複雜的看着樓下。
管家哼哧哼哧的跑了上來,道:“爺,打聽到了,確實有不少富商進了碼頭,爭着的送糧來,說是縣令大人說賣幾文就賣幾文,不管糧價在別地買價幾何,在晉陽城,定價由縣令大人說了算!”
魏坤感覺手上的茶都冷了,看着以往熱鬧卻冷清的茶樓,心中有點難受,以往他雖與其它豪強多有不和,爭辯,甚至利益上的衝突,可是,那些人都死了,他現在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那一晚,其它人家憑空消失了,就是死了,只有他魏家還在。也許他常年爲善事的名聲在,他才僥倖保存了家族。
可是,他還是很冷,感覺到了晉陽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在發酵。他有點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