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住的磕頭,腦袋都磕紅了。卻一個字也不說。
王縣令心下明白了。
李瘸子不忿的道:“老頭,馮侯爺待你不薄,你到底收了多少銀子?纔不說實話?!是不是馮侯爺將人帶回來的,你不知道嗎?!”
老頭車伕道:“……昨晚,我帶着馮侯爺回來的,當時是沒有帶人回來,但是我走的挺早的,侯爺有沒有再出去帶人回來,我不知道……”
“呵,老小子!”李瘸子氣急了,道:“還敢胡說八道!”
見他要動手,還是其它鄰居給將他拉住了,勸老頭道:“何必睜眼說瞎話?!馮侯爺爲人簡單,大半夜的還能再出去不成?!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恩情,怎麼就如此忘恩負義,你可是收了什麼錢財?!或是遇上了什麼困難遭人要脅了?!你趁早如實說來,倘若再胡說猜測,到時候打死了,也是活該!”
車伕戰戰兢兢的就是不敢再說。
王縣令倒是沒怎麼生氣,他審過的案子也無數,這樣的案子,根本破起來都不用花費太大的勁。
只要讓他們開了口,前後矛盾,自攻自伐,到時候自然自然能擊潰他們。
“將芳兒和老頭帶下去,單獨看押,以防串供……”王縣令道:“諸位也彆氣,先吃飯的吃飯去,喝點水,這個案子要不了一天,今天我就能破了,給一個公道和清白……”
衆街坊都應了。
“將這女的勞幾個嬸子單獨關起來,只是別與她說話,”王縣令道:“別叫她自己尋死了。”
“是。”李瘸子婆娘道:“這事我找幾個娘子來辦。”
“侯爺怎麼樣了?!”王縣令道。
“手腕割破了,現在情緒不好,一心尋死吶,”林大虎道:“這可怎麼辦啊,哎……”
馬氏看着林大虎着急的模樣,嘆了一聲,倘若不是家中有人不好下手,只怕先被算計的是自家大虎,依大虎這性子,只怕到時候反應不比馮恭小。
日子好過了,人卻作了起來,這一次,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得了。
越是心寒如鐵,卻反而越是冷靜。
她連看一眼馬老夫人,都不願意了。
之前一直說要給大虎納妾,現在倒好,還沒使上計,便先盤算上了馮恭。
馬氏心裡有些內疚,倘若不是她一開始就縱容,也許……不會發生這種事。
她不該心慈手軟的,在馬老夫人一露出目的,就該知道她心術不正,再加上圍上來無數尋找門路的人,她就該狠心了。
王縣令道:“無妨,事情理清了也就是了。最近晉陽有些人心浮動,藉着此事,也打消一二那些鑽營的人的氣焰,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在晉陽是行不通的。”
“只是能審清嗎,馮兄弟的名聲……”林大虎道:“讀書人最怕的就是這種名聲了,多難聽啊……”
“到時候會登報將此事整理清楚。越是醜事,越不能遮掩,越是遮掩,以後這種事還會再發生,就要讓他們怕,讓他們聲敗名裂,以後不敢再出這種爛事來坑害人才好……”王縣令道:“大虎兄弟放心,這件事上有我,我馬上審理這女人的家人,你只管好好看好馮侯爺,別叫真出了事纔好。”
林大虎搓着手應了。
馬氏忙跟上,馬老夫人一把拉住她,道:“別審了,既出了事,成了婚,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嗎?!”
馬氏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下她的手,道:“娘,你是不是也要用這樣的辦法這樣對大虎?!你想要讓吃悶虧,認下此事,別人就得任你擺佈?!”
馬老夫人心不由的慌了起來,道:“你……”
“難道別人餵我們吃屎,我們就一定得吃到嘴裡嗎?!”馬氏的眼睛似乎什麼都沒有,又似乎絕情至極。
馬氏扔開她的手就進屋了。
馬老夫人眼淚刷的就下來了,道:“……我這都是爲了誰!還不都是爲了你。”
想要查到女子的家人並不難,王縣令倒是挺悠閒的,甚至將這事都在心內轉了個圈,連怎麼登報的事都想好了。
只當成刑事案件來登報,界定其中違法的部分,該罰的罰,該判的判,也是代表衙門的一個處理這事的態度。
然後定然會引起轟動,百姓們定然是要議論其中倫理的問題。
只會引起倫理,人情,以及律法之間的辯論與衝突的問題。
而這,恰恰就是路遙所說過的,普法了。
王謙帶着路遙離開了,道:“王縣令會處理好的。”
“馮恭不會受了刺激,撂挑子吧,衙門裡一堆事,可離不得他……”路遙苦笑道。
“這種事遇上了是真沒辦法,就算沒碰屎,被屎沾上了,就算洗乾淨了,人多少還會有議論,就算人們都忘了,自個兒想起來也還是會噁心……”王謙道:“爲官作宰的,這種事自己得挺過去纔是。馮恭反應太大了些,心理素質不行啊……不過這事他這一鬧,輿論便向着他了,想一想也是好事。”
路遙道:“真是奇葩事年年有。”
“難道你們那就沒有這種事了?!”王謙道。
“有是有,但是我們那理智的多吧,世人好奇,也就是圍觀個熱鬧,並不會怎麼樣,”路遙道:“這也只是在晉陽,纔好處理些,若是在別處,這口熱乎屎,不吞下去,世人也會逼着人吞下去了……”
王謙沉默了,的確,若是除在晉陽以外的地方,民智未開,這種事情若發生了,根深蒂固的是一定要人娶了的……
不然那女子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路遙道:“禮教森嚴,有人深受其害,拼命想擺脫,然而卻有人將此當利器,獲得利益,真是魔幻。”
人有各樣,這世上奇葩的事多的是呢。路遙知道,這件事,只怕馬氏不大好受。
在山上帶着暗衛集訓的馮璋這幾天一直很沉默,小狗子一直覺得他自從從花樓回來後,就一直怪怪的。
十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生長在正常市井中的人,常與人接觸的人家,這種事,也有了一點初步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