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比陳釗大了不到兩歲,雖然是個女孩子,父母對她的管束卻並不嚴苛。所以,她的涉獵可以說是非常廣博。
經史子集,甚至是那些野史……該看的,不該看的,她都看了。
怎麼說呢,也因爲顧念微跟宮暮雲對這丫頭放養的緣故,這丫頭有些……早熟。
如今看到陳釗,宮晟悅這小臉上頓時也就咧開了花,“陳釗,我回來咯!”
那笑眯眯的樣子,就像是一隻狡猾的小狐狸。
陳釗只看着宮晟悅那一張笑眯眯的臉,這心裡頓時就像是照進來了一個小太陽,暖洋洋起來。
“公主……”陳釗小聲地叫了一聲,微微屈膝行禮。
宮晟悅擺擺手,“陳釗,跟我出去玩兒!”
陳釗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腳就往外跑,只是,他這邊才跑到門口,這纔想起來徵詢自己母親的建議。
“孃親,我可以出去玩嗎?”陳釗有些忐忑不安地問。
他從小就知道,他跟宮晟悅和宮晟旭是不同的。他沒有靠山,所以,就只能通過自己努力,來讓母親以後過上好日子。
他努力地學習知識,努力地學習各種本領,爲的就是能夠攆上宮晟悅和宮晟旭的腳步。
就算是起點不同,他也不想被自己的小夥伴落得太遠。
陳妍兒看着自己的兒子,那個已經到了自己胸口高的兒子,眼中不由就露出來笑意,“去吧,照看好公主。”
陳釗嗯了一聲,已經是一溜煙地跑出了門,跟宮晟悅牽着小手跑開了。
看着這一對年少懵懂的少男少女,陳妍兒的眼神卻是微微地眯了眯。
陳釗是自己的兒子,她對這個兒子很瞭解。
打小他就比一般的孩子要早熟,喜怒不會形於色。可是,剛纔,他看到小公主時的那個表情,分明待小公主是不一樣的。
陳妍兒這眼裡不由就多了幾分擔憂。
她的身份比較尷尬,當初只是一個宮女,縱然後來爬上宮晨逸的牀,可後來,宮晨逸死了,她成了未亡人。
說起來,宮晨逸的身份地位在顧念微跟宮暮雲這兒一直都是比較尷尬的。
如今,顧念微跟宮暮雲能夠如此看顧她,她已經是非常感恩了,可不想再出什麼岔子。
可現在,自家這個熊孩子跟小公主之間的感情,分明是跟那些小朋友之間的友情,有些不一樣。
自家的出身,自家的處境,自家的兒子又怎麼配得上小公主呢!
陳妍兒不由就有些想多了。
不過陳妍兒,卻是什麼都沒有說。兩個孩子還小,也許,只是比較玩得來而已。
陳妍兒心裡懷着這種複雜的心情,低下頭開始做起了手裡的女工。
她是一個閒不住的人,雖然顧念微跟宮暮雲給予了她特殊的優待,在這宮裡面的一應用度與主子無異。但是,陳妍兒卻從來不敢就那麼坦然地接受顧念微跟宮暮雲對她的好。相反,她總是選擇儘可能地自給自足,儘量不給宮裡任何人添麻煩。
這一輩子,陳妍兒過得很低調,她身邊只有陳釗一個親人了,她不想再生出任何的事端。
陳妍兒在宮裡忐忑不安,而宮晟悅和陳釗兩個小傢伙卻像是兩隻出籠的鳥兒一樣,在這宮裡自由自在地飛翔。
宮晟悅身穿着鵝黃色的裙衫,裙衫舞動間,她就像是花中的精靈一樣在花間不斷地穿梭。
陳釗跟在後面,看着前面那個不斷奔跑的花中精靈,一顆小小的心裡,充滿了久別之後再次相見的欣喜。
他不敢直呼宮晟悅的名字,因爲,母親從小就教他,公主地位尊貴,就算公主沒有架子,他們也不能沒有規矩。
陳釗一直都很聽母親的話,母親說了要講究規矩,他從來就沒有逾矩過。
“公主,慢一點兒。”陳釗在後面一邊追,一邊擔心地叮囑道。
固然,他知道宮晟悅打小就跟在逍遙子身邊學本事,這一身輕功已經是非尋常人可比。但是,陳釗還是下意識地就擔心宮晟悅會摔倒,會磕着碰到。
陳釗自己都覺得自己這種心態很奇怪,但是,他就是不由自主地在關心着前面那個女孩子的一舉一動。
陳釗覺得,大概這就是那種兩小無猜的友情。
是的,陳釗將這種微妙的情感歸結爲了友情。
在陳釗的觀念裡,他沒有身份沒有地位,是不能跟宮晟悅平等地站在一起的。
陳釗覺得,這可能是世界上最憂傷的事情了。
兩個小夥伴,明明感情很好,可是,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僅僅只能止步於友情。
陳釗心裡略有一些小憂傷。
而此刻宮晟悅也已經是頓住了腳步,慢慢地回過了身,目光灼灼地盯着陳釗。
“陳釗,你有沒有想我?”宮晟悅一向大膽,說話更是想什麼就是什麼,毫無忌諱。
迎着宮晟悅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陳釗一時之間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想?這會不會讓這小丫頭想多了?不想?那不是在昧着良心說話嗎?
陳釗這麼一遲疑,宮晟悅就有些不高興了,嘟着脣角,忿忿地瞪了陳釗一眼,“陳釗,你個沒良心的,我出去了這麼久,你一點兒都不想我嗎?”
陳釗這臉色頓時就有些不大自然起來,捏着自己的衣角,紅着臉,小聲地嘀咕道,“我當然想你。”
“哪裡想?”宮晟悅卻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小手叉着腰,一臉地小母老虎姿態。
陳釗只看宮晟悅那表情,那神態,就忍不住地想要笑,當下便是搖了搖頭,擡手輕輕地落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這裡。”
大概是從小跟宮晟悅、宮晟旭一塊兒長大的緣故,陳釗雖然聽從母親的話,一直都將宮晟悅看得比自己要高一等。
可是,在母親不在跟前的時候,他跟宮晟悅依舊像是小時候一樣,沒大沒小,沒上沒下。
看到陳釗的手掌落在他自己的胸口上,宮晟悅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更爲明媚了,燦爛如同罌粟花一樣。
陳釗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似乎是被晃花了眼。
陽光明媚,似乎也不及宮晟悅臉上的笑容明媚。
陳釗的心情就像是坐着過山車,忽上忽下,他貪戀跟宮晟悅在一起的美好,又深深地恪守着君臣之別。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宮晟悅卻並沒有陳釗這麼多的顧忌,打小就長在蜜罐裡的宮晟悅,被家裡人一直捧在手心裡,就算是跟着師傅、師兄出門歷練,大家也都是將最好的留給她。
從骨子裡,宮晟悅就有一種極強的自信與佔有慾,只要她想要的,不管是人還是物,那就只能是她的。
陳釗這個小傢伙,也許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對宮晟悅是半遮半掩,而人家這個小姑娘卻是在父母、舅舅的影響下,開始情竇初開了。
雖然,這小丫頭現在還弄記不清楚,自己對陳釗之間的感覺到底是兩小無猜的友情,還是母后口中所謂的戀愛的感覺……
但,那有什麼關係,現在,她跟陳釗在一起,感覺很舒服,感覺很自在,這就夠了。
宮晟悅看着陳釗那有些羞澀忸怩的小臉,也不繼續逼他,走到他的跟前,一把牽住了他的手,“走,跟我一塊兒掏鳥窩去!”
陳釗這臉上的笑容頓時就有些僵了,掏鳥窩?
這活兒,不應該是男孩子才愛乾的麼?
在陳釗那詫異的目光下,宮晟悅卻是恍然不覺,直接拉着陳釗的手就飛奔了起來。
在外放養的宮晟悅,直接就被養成了女漢子。
上樹掏鳥窩,下河捉魚,捉蝦,在山林間奔跑的日子,讓宮晟悅沒有半分小公主的架子。相反,她倒是比陳釗更像是一個山野百姓。
陳釗隨着宮晟悅奔跑了一陣子,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終於是飛到了九霄雲外。
管他以後會怎麼樣,現在,他跟宮晟悅在一起是開心的,這就夠了!
陳釗眼底露出了一抹深深的笑意,反手緊緊握住了宮晟悅的手。如果以後,宮晟悅長大了,不再黏着他了,那麼,他會飛她去尋找自己的自由。只不過,現在的話,他最應該做的,似乎應該是跟這個小丫頭快快樂樂地過好人生的每一天。
她要上樹掏鳥窩,那就上樹掏鳥窩,只要她開心就好!
想明白了的陳釗,心情似乎一下子就輕鬆了起來。
不管以後如何,至少現在,他們兩個在一起是開心的,這就夠了。
陳釗眼底帶着笑意,就這麼放縱地跟着宮晟悅跑到了後花園裡。
在這鳥語花香的後花園裡,有幾棵參天大樹,不時會有鳥兒飛上枝頭,嘰嘰喳喳地叫着。
在這春光明媚的午後,這鳥叫聲,就顯得格外地動聽。
宮晟悅輕手輕腳地到了樹底下,仰着小腦袋看了看樹上那一窩張着嘴巴嘰嘰喳喳叫的小鳥,這心就開始癢癢了。
她是公主,如果她想養幾隻小鳥,那麼,只要說一句話就會有很多人給她獻上來。但是,她不稀罕別人給她捉來的小鳥。她喜歡的是那種自己努力之後得到的東西。
所以,在看到樹上有鳥窩之後,宮晟悅就開始挽胳膊擼袖子,打算爬樹了。